第12章 雙宰
“太宰君,我很好奇。”
“森先生現在沒有好奇的資格呢。”
一身黑衣的太宰站在森鷗外背後,用木倉指着他的後腦。
遠處,幾個早就安排好的狙擊槍手随時待命。
這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碼頭交易,但誰知道半路遇到了伏擊,殺人越貨。重火力攻擊下,森鷗外帶來的人被徹底幹掉了,好不容易逃到港口,太宰又突然叛變。于是就演變成了現在的局面。
森鷗外面上平靜,心裏則飛速打着小轉盤。他知道,當太宰選擇動手的時候,事情通常已經是難以挽回了。愛麗絲對太宰無效,而他雖然能夠制住體術差勁的太宰,但估計動手的一瞬間,他就會被打成篩子。即使能躲過那一波子彈,或者拿太宰當肉盾擋過去,太宰這種人也一定會安排其他的後手。
以太宰君的性格,說不定已經把狙擊槍子彈穿過二人的計劃放在首選了。
他今天是真的栽了。
“太宰君,連問問題的權利都不給我了嗎?”森鷗外苦笑着。
“問了又有什麽用呢?對結果并不會有影響。”
空曠的碼頭只有海風,二人的黑色風衣都被撩動,獵獵作響。
“但我真的很好奇。”森鷗外舉着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拿武器,他慢慢轉過身來,正對着太宰,二人視線交彙。
“太宰君,是一個非常乖的孩子。”這種話聽了,認識太宰的人估計十個有九個能笑出聲,還有一個會給他一拳。
“我認識的太宰君,對感情其實非常看重,會有些念舊,不會輕易打破現有的關系。”
“在我的印象裏,我應該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吧,太宰君?”
太宰的表情毫無變化:“原來森先生也知道自己有時候會過分啊。”
森歐外笑得有些疲憊。
他本以為,他和太宰君的關系已經得到了緩和,這兩年太宰的表現也很正常。在他的調查下,太宰在Mafia交了朋友,有了人情往來,以太宰君的性格,感情産生的羁絆是很難脫離的。除非觸碰到太宰的底線,才有可能讓他産生背叛的心思。
這次突然而來的謀反,森鷗外實在是沒有預料到。
難道确實是養了只白眼狼嗎?
他看人的眼光終于錯了一回了嗎?
“太宰君,能告訴我原因嗎?”森鷗外對于這個問題還是堅持不懈,“到現在還沒有開木倉,太宰君也願意多聊幾句的吧。”
“只是對森先生感到厭煩了而已。”太宰歪頭的時候露出孩童般的微笑,好像這一槍下去,并不是殺掉他相處多年的長輩般的人物,只是要扔掉一個玩膩的玩具而已。
雖然演技很逼真,但這種理由并不能讓森鷗外相信,所以他只是保持着微笑望着太宰。
愛麗絲忽然出現,扯着森鷗外的衣角,湛藍的瞳色就像小鹿一樣純潔,可憐兮兮。“太宰,真的要這樣做嗎?”
軟糯純真的幼女聲音,實在是容易讓人心軟。但太宰很早就知道了愛麗絲只是森先生的異能力,對于這個假人,他一點感情波動不會産生。
“太宰君......”
“是真話,我厭煩了這種生活。”太宰打斷了森鷗外的話,海風拂亂了蓬亂的黑發,逆光之下,太宰的眼裏看不到一點光彩,“這種地方,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感到無聊的時候,正好有人用更有誘惑力的條件來找到我,順勢答應了而已。”
森鷗外起了點興趣。
“什麽人?什麽組織?”
“一個好心的俄羅斯人。”太宰答地漫不經心。
“原來是他們啊。”森鷗外思索了一下,無奈地發現,如果是他們的話,還真的有可能開出打動太宰的條件,“如果是他們的話,那事情就不好辦了啊。看來他們開的條件,是要把整個Mafia當做投名狀?”
他最愛的這座城市,可容不得外來的組織攪渾水。
“我不在意哦,無論對這座城市做什麽事情,都與我無關。我只想看到更有趣的事情而已。”
“這樣的太宰君真讓人寒心啊。”森鷗外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這樣的話,那就請太宰君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吧。”
“我很期待哦。森先生在将死之時能夠爆發出來的所謂人性的光輝。”太宰眼裏真的浮現出了期待的神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一想就很讓人期待啊。”
森鷗外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破局,而太宰也不急,舉着槍的手異常平穩。
“然而我看不到那種場面了。”
過了好一會兒,太宰突兀地說。
在森鷗外警惕的目光下,他耍了個木倉花,舉木倉對着海面,消耗掉了所有的子彈。一木倉又木倉,比起他十五歲的那次發洩,并不急躁,很平穩。
确認彈夾清空後,他轉過頭看着森鷗外,笑得異常開心:“這個惡作劇,吓到森先生了嗎?”
森鷗外注意到對準他的紅外線光點也消失了。
愛麗絲緊緊跟在他的身邊,看似依賴,實則保護。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一樣,在惡作劇結束之後露出無奈又包容的笑。
“太宰君,不覺得這個玩笑有些過分了嗎?”
“不覺得——”狂風作響,于是太宰提高了嗓音,拖長了音調,像是唱歌劇一樣說話。
他一點點後退着。
太宰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套終于沒頂住這次的風,飛了出去。于是他順手把手裏的木倉也扔了出去,掉進海裏砸出一朵水花,馬上就被層疊的海浪淹沒了。
“要殺森先生是假的,但是。”太宰特意停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話聲音很小,淹沒在狂風裏了。
森鷗外通過口型看出了太宰要傳達的信息。
“叛變是真的。”
他順着海風往後一倒,原本就在港口邊上的他直接落了下去。
森鷗外發現了不對勁,但還是沒能來得及沖過去拉住他。等他沖到港口邊上,只能看見下面翻湧的海浪,一波一波打過去。這種天氣,要是有人落海,基本就沒救了。
“林太郎?”愛麗絲叫了一聲,森鷗外沒反應,于是又叫了一聲,“林太郎!現在怎麽辦啊?本來要做的交易泡湯了,帶來手下全死完了,太宰還跳海了,我們要淋着雨回去嗎?”
森鷗外摸了下愛麗絲的頭。
“愛麗絲醬,你覺得太宰君還會回來嗎?”
愛麗絲湛藍的眼睛看着森鷗外的側臉:“林太郎明知道不是嗎?他不會回來了。”
“林太郎?”
“林太郎……”愛麗絲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我們回去吧,要下雨了。不要傷心了。”
森鷗外的黑發被吹亂,黑眼圈顯出來,有些疲憊。
“那我們先回去吧。沒有傷心哦,只是剛剛被太宰君吓到了。”
他牽着愛麗絲的手,舉起袖子擋着風,一步一步走出這個港口。背影甚至有點寂寞。
他風光無限地來參加這次的貿易,卻狼狽至極地回去。
太宰君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也證明了自己沒有篡位的野心。他不知道太宰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下家要去投靠,也不知道太宰是不是對這個世界無望了,終于選擇了離開。
理智上,他要考慮得失,思考太宰離開之後的危險性。
情感上,他真的期待着那孩子能像之前無數次的自殺惡作劇一樣,好好地活下去。
這次沒有醫生看着他了。
森鷗外又想起太宰十五歲那一年,剛加入mafia,被紅葉和他拖着去參加上層的聚會。
太宰這種閑不住的孩子,不肯好好穿正裝,于是他讓太宰站好,自己彎下腰給太宰系了領帶。
當他擡起頭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太宰撇過頭嫌棄但又乖乖不動的樣子。
邊上還有同樣穿正裝,拘謹羞澀的中也,捂着嘴偷笑的紅葉。
時間太快了,一轉眼,那些好像就過去了。
真的回不去了。
……
“哇啊~~~”太宰一只手抓住了船沿,用力翻身進了船,聲音被洶湧海浪激得發抖。
今天的風實在太大了,浪一波接一波,他好不容易才順着海裏埋下的暗繩來到這條隐蔽的小船。
這種天氣游泳的消耗太大了,太宰躺了好一會兒,呼吸還是沒能緩過來。
“呼,差點死掉了。”
“真的好累啊,說了一大通瞎話,但是演了一出成功的大戲,還挺開心。”
邊上有人遞過來幹燥溫暖的毛巾。
“別說話了,快點把氣喘勻,再不走就要下暴雨了。”
“我已經在努力了。”
還是說話,穿着沙色風衣的人微微瞪了他一眼。
“誇誇你,演戲很成功,行了吧?”他一點誠意都不帶地誇了幾句,伸手把船上癱着的人拉起來,扶着準備走人。
船上安置了微量炸藥和汽油,十分鐘以後就會爆炸,用來銷毀痕跡。
有人扶着,太宰就心安理得地挂在那人身上。
森鷗外想得确實沒錯,沒有足夠的外界刺激,太宰确實不會主動叛變。
外界刺激也許是利益,也許是情感。
森鷗外想的是友情親情,确實也沒錯太多。
畢竟在政府的系統記錄裏,他倆還真是親兄弟,從基因上來說更是了。只不過牢牢瞞着,除了幫忙的安吾知道,幾乎沒人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
太宰想了想很久以後他們遇見森先生的情況,一定會很有趣。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叛變成功了有這麽開心?”
太宰像沒骨頭的魚一樣挂在別人身上,懶懶地答話:“在想別的事情,很開心。”
“?”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讓二人能貼得更緊一些。
被海水浸透後渾身冰涼涼的,有個熱源能抱着就不想松手。
“我今年十八歲了。”他突兀地說。
“提這個幹什麽,今天又不是你的生日。”
“沒什麽。”太宰完成了一件大事,整個人說話都是飄的,“我今天晚上可以慢慢想這件事,不急。”
“以後還有很多晚上可以想這件事,一點也不急。”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要跳兩年,因為不管日本成年幾歲,在這邊就是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