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所以最要緊的,一是活命,二是把诏書弄到手,合法合理地回去。
都快死了還想着合法?莫涼腦殼疼。
趙星臨面色凄然:“我以前就說何必在乎什麽規矩,逃回再說。可是,父親堅守道義,非要名正言順,拖延了回來的時機,結果,落得橫死他鄉的下場——縱然如此,他臨死前還讓我對天發誓,一定要把四皇子平安送到,肝腦塗地效忠一輩子。”
蔣父花崗岩一樣的腦袋,死也不足以讓他軟化,徒留生者無邊痛苦。其實送到不難,送到後能否平安就不知道了。
莫涼說不出的滋味。
以前和趙星臨只是普通朋友,說話聊天,不寂寞而已,但現在,亂世無常,以生死相托,這種沉甸甸的感情無形就把兩人緊緊綁在一起了,莫涼不由自主撫了一下他的臉側:“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趙星臨一怔側過臉說:“說什麽呢?”
莫涼收回了手。
趙星臨說:“多說無益,趕緊找辦法要緊,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縮頭烏龜,只能找邊界作戰的三皇子。三皇子的支持者其一就是賀雲望,你去駐軍看看,或許有戲。”
看來趙星臨早把形勢摸透了,莫涼問出已久的困惑:明明霁寒跟太傅綁鍋,太傅跟太子綁鍋,可為什麽賀雲望不支持太子反而支持三皇子呢?
趙星臨神色複雜:“你若見到太子的臉,就會明白了。”
難道太子長得很醜?真對這個也看臉的世界絕望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結痂的地方硬邦邦的——系統的審美有嚴重問題,離中等分明還有一個筋鬥雲的距離。不,要有信心,顏值的修複需要時間,一夜之間換一張臉那是畫皮!
趙星臨閉上眼:“有點冷。”
失血過多導致人體血容量不足,供氧不足,由此産生貧血症狀、頭痛、怕冷……這些都是有科學根據的,不是嬌氣。生病給人的打擊,與戰争一樣,別看平常時氣勢磅礴,一病起來瞬間垮塌,還顧得上尊嚴驕傲或等級麽?
莫涼雙手裹緊趙星臨的右手,光暖手不頂用啊,身體也冷。莫涼想了一想,采取了最原始的方式:擁抱,側躺着将趙星臨擁入懷中,熱度相貼,溫暖,安心。
人一病,好像就會縮水一樣,平常看着器宇軒昂的趙星臨,抱起來竟然剛剛好,莫涼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趙星臨的臉靠着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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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星臨沉沉入睡。
呼吸均勻地吹在胸膛上,溫熱一片。莫涼心潮澎湃,沒法睡,身為一殺手,最近的距離也就是讓霁寒枕腿上。他一動不動,直到手臂徹底僵硬了。
安頓,也是一個問題。
還好離錢乙豹的老家賢東縣不遠,莫涼找到縣城東牛鼻子井,順利地找到了錢家。千幸萬幸,錢家寡母和錢小妹都活着呢。二人一聽莫涼是錢乙豹的朋友,感動得不像話,終于有牆可靠了。
莫涼隐去了四皇子的身份,只說趙星臨三人先養傷,他去一趟邊界就回來,再帶母女二人去找錢乙豹。這母女倆也有錢乙豹的豪爽性格,當即說讓他別擔心。
劉大金卻滿是不信任:“莫涼,你不是向真宛人報信去吧?”
“我跟趙星臨是過命之交。”
劉大金皺眉頭:“蔣一嗎?當初若不是他在元陵城耽擱幾個月才回來,我們不會落到這地步。”
莫涼怒了,你知道趙星臨發生了什麽?他也是刀口舔血的!你以為探消息就是随便找人一問?這個劉大金看着人高馬大,怎麽心眼跟針眼一樣小。莫涼按捺住怒火:“他是為了萬無一失,并不是有意耽擱,他和他父親一樣,對四皇子的事務求萬無一失。”
劉大金冷哼一聲說道:“他要是像蔣師一樣把四皇子護在身上,四皇子就不會受傷!”
媽蛋!還真讓人以身體擋箭牌啊?都是人子,皇子就比別人高貴嗎?犧牲了一個老爹,還嫌人家兒子犧牲得不夠,愚不可及。搞不好,這個劉大金,為了四皇子都能毫不眨眼就把趙星臨給賣了。
莫涼暗地裏拜托錢小妹照顧好趙星臨,錢小妹很仗義地答允了。
一路上滿目瘡痍,所見到的人都是一臉悲傷,果然驗證了那句話:寧為太平狗,不為亂世人。
莫涼直奔樂萊州的西遷道去了。
三皇子為什麽敗了,還駐紮在樂萊州西遷道呢?因為元奚國國家大,樂萊州的地勢又是個扁長條。三皇子被真宛打敗了,不好意思直接回元陵城,就率兵往西邊遷了幾百裏,到達樂萊州與西邊州池交接的西遷道。真宛人快兵快馬,沒有追三皇子,而是直接南下取元陵城。
于是,三皇子帶着十萬人駐紮在了西遷道。
到達目的地,莫涼先打聽賀雲望。
得知賀雲望及其率的糧隊将在三日後到達,莫涼耐心地等待着。這三日裏,他觀察了元奚的将領,覺得這些将領都缺乏一股悍勁。再看兵馬,不如真宛的強悍。真宛是彪悍型的,元奚是規矩型的。亂世,誰管規矩不規矩啊,重要的是實力。
堪憂,實在堪憂!
莫涼擅僞裝、擅夜行,擅潛入目标地,他很快見到了三皇子。三皇子倒是一表人才,騎在馬上威風凜凜、年輕氣盛。
三日後,終于見到了賀雲望。
賀雲望又驚又喜,亂世見面別是一番親切。莫涼提起成門山一事及四皇子,只說路上遇見,卻沒提趙星臨一個字——他想給賀雲望一個驚吓,就像自己被驚吓了一樣,這種事,不能一個人被吓。
賀雲望一聽就明白了,說都知道四皇子奔回國的事情,可朝廷亂糟糟的,糾結在都城跟真宛人血拼呢,誰還能管上這種事啊。不過既然莫涼開口,他肯定會跟三皇子說這事情的。
正說着,有人通知賀雲望去議事,莫涼趁機充當随從跟進去。
議事的人除了三皇子就是各個将領,這是莫涼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些人,觀察得更加仔細。只見衆人對着地圖一陣轟,有的說往北直打真宛;有的說往南回元陵城;有的說往西,西邊地勢好;有的說往東,東邊有抗擊的義士……争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直到結束也沒争出一個子醜寅卯,就散了。
會後,賀雲望借機跟三皇子說了一下四皇子的事,可惜,三皇子口說知道了,卻沒有表态。
這态度,莫涼心下涼了一截。
回到帳篷裏,兩人相對,莫涼和賀雲望終于可以細細地聊:“雲望,我看那些将領都不太彪悍,為什麽不挑點精幹的來呢?”
“精幹的多在二皇子手下,争取不過來。”所以三皇子不敵真宛人,只能往西邊遷軍發起一點小攻擊。不過呢,能幹的将領,這會兒被圈在元陵城裏,好像也沒幹出什麽轟轟烈烈的事。
莫涼了然:“難怪沒一個能領頭的。”
賀雲望無奈:“每次看着這些紙上談兵的人,我都恨不能把他們全部提溜起來,讓我做主。可我只會做生意,又不會打仗,現下比誰都迷茫。”
“西邊南邊不清楚,東邊倒可以倚靠一下。可惜三皇子說要麽回元陵,要麽呆在這裏,我覺得他做事欠一點勇。”
賀雲望啞然失笑:“恕我直言,太子和二皇子更像縮頭烏龜。”
恩,這哥三個都不太行,矮子中拔高個子,賀雲望只好選了三皇子。人生的選擇大抵如此,看上去琳琅滿目豐富無比,其實只有你知道自古華山一條道而已。
莫涼思量了一番後,說:“我看你是跟定了三皇子了,只是你為什麽不支持太子?”
賀雲望面色複雜:“何必管什麽太子,我看中了三皇子的潛力。”
好吧,這個糾結先放過。
如果是別人當上皇帝,秋後算賬,霁家會跟着遭殃。莫涼說:“這個賭注必須贏,否則你就算想當一個普通的商人都不可能了。狡兔三窟,你要不要多挖一個窟?”
“怎麽個挖法?”
“我有個一箭雙雕的辦法。”
莫涼的辦法是:挾皇子以攏義軍。即:以四皇子的名義,收攏東邊各地方軍或義軍人馬,籠過來之後交給三皇子。
這一招如果管用了,三皇子能不刮目相看、從此委以重任?而三皇子實力壯大,當皇帝的可能性不就提高了嗎!至于四皇子,如果平安入了皇宮,以後對賀雲望必然也感恩戴恩,賀雲望又多了一個籌碼!
否則,以現在的境況來說,賀雲望就是土豪、送糧的,送完糧後就可以回去了。
理性談利益,賀雲望果然上心:“這個四皇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莫涼含糊:“一沒權二沒勢,無非就是想活下來而已,沒有任何威脅,你看了就知道,反正沒勢力的人争不了皇帝。”
次日,朝日一輪。
賀雲望拍着膘肥體壯的俊馬:“莫涼,我已經發令給了屬下,讓他們先別動下一撥糧食。你說得對,狡兔三窟,否則,我只能是一個白給人送糧送錢的。送得多了,哪天不送人家還不高興了,咱們這就去看看那個四皇子。”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莫涼想不到賀雲望竟如此迅速,也對,生意如戰場,誰不是驚濤駭浪裏過來的呢,賀雲望冒的險不知有多少呢。二人相視,賀雲望揚起自信。
莫涼也笑了,他就喜歡這樣的人:深謀但不畏縮,迅捷但不草率。
日夜兼程,一路東奔。
莫涼和賀雲望及數十個侍衛直達賢東縣,找到牛鼻子井,卻沒見錢家母女和趙星臨一行人,莫涼心頭一緊,賀雲望鎮定地說:“別着急,肯定是真宛人來襲過,他們躲難去了,勢頭過了就會回來。”
莫涼讓賀雲望和侍衛們安頓下,自己去尋找。
好在就這麽點地方,入夜,莫涼就撞上了來探風的劉大金,劉大金見他一個人,氣不打一處來:“怎麽就你一個?三皇子的兵呢?”
莫涼又火了,救兵張嘴就來啊?
莫涼懶得說賀雲望的事,劉大金心情很不好,兩人再沒說話,直接去了不遠處的山上。這一看,莫涼傻眼了:因前幾日真宛人突襲路過,錢母被驚吓,受了重傷,已去世;四皇子不堪颠簸,就剩一口氣;錢小妹照顧趙星臨,眼淚汪汪;趙星臨的氣色倒還好了一點,能起來了。
莫涼無語:“劉大金,錢小妹,你們趕緊去找個郎中啊,都等死啊。”
劉大金一甩手氣憤地走出門,吼道:“郎中都死絕了。”
錢小妹一抹眼淚:“我去挖點草藥。”
。
☆、漫天過海退敵,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