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尚且賭得起

第三十六章尚且賭得起

“喂……你醒醒!”槲樂推了推玄龍的身子,對方無一點回應。

他扒開玄龍的衣襟看了看,那缺了塊肉的胸口看起來着實吓狐,他一把掏出人心時能眼睛都不眨一下,此刻卻慌得厲害。

怎會有這般能忍的龍,流了那麽多血吭都不吭一聲。

或許是因為這條龍能如此安靜地聽他念叨一宿,還這樣耐心地安慰他,槲樂格外不想讓他出事,起身抄過玄龍雙腿一把将他抱起,朝外跑去,飛身而起。

山腳下,被繁茂樹木掩住的林子深處有處岩洞,槲樂抱着玄龍一腳踹破洞口結界:“老蘿蔔!!滾出來!!”

一身形跟蘿蔔似的小胖老頭跑出來,顫顫巍巍地将槲樂迎了進去,槲樂将玄龍小心地放在岩床上。

半刻鐘後。

“什麽?有孕?!”

“你這臭蘿蔔精,找死是不是,敢在小爺我面前胡說八道!!”槲樂瞪着清冷的狐媚眼擡手就要劈那胖老頭。

槲道行雖淺,但修煉天賦極高,小小年紀法術已不俗,這一片的小妖都怕他,這一掌若是下來,可得下去半條命。

胖老頭哎呦哎呦地用小短手捂住腦袋:“老頭子可沒胡說,這龍就是有孕啦,昏迷是因為失血過多以及動了胎氣。分明是你将人傷了,偏要賴到老頭子頭上,真是造孽啊造……”

“你!”槲樂作勢就要擡手,胖老頭吓得立刻禁聲了。

“如何治?”

胖老頭滿臉堆笑:“老頭子這兒有些靈草,你若不嫌棄就拿去熬了給這龍喝吧。”

槲樂将玄龍帶回了自己與哥哥曾住過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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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有很久沒回來了,乍一回來,想起往日和哥哥在一起的種種回憶,眼眶便有些熱。

尋出瓦罐,按蘿蔔精的交代将靈草熬了,然後把屋內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待做完這一切,太陽也落山了,槲樂将藥湯倒出在碗裏,用勺子喂給床上的玄龍喝。

玄龍的嘴倒是被他強行掰開了,可昏迷得太深,連吞咽的意識都沒有了,藥湯全都順着嘴角流了出來,這可将槲樂愁壞了。

從前都是哥哥照顧他,他還未照顧過別人呢。

想了想,心一橫便将藥灌了半碗到自己嘴裏,雙頰鼓鼓得,彎下身用舌尖破開玄龍幹燥的唇,嘴對嘴将藥渡了進去。

他雖用美色引人沉淪,殺了不少心思肮髒龌龊的狗男人,但從未真的與人茍合過,也是頭一回與旁的生靈親嘴,他邊給玄龍渡藥,邊瞪着眼睛看玄龍英氣的眉眼,臉頰忽得熱了起來。

喂完藥後,槲樂坐在床側看了玄龍許久,玄龍原本發白的唇被藥溫得有了些血色,薄薄的形狀,還挺順眼的,他試探着傾身,親了上去。

軟軟的,并不令他讨厭,和那些靈魂散發着惡臭的人族是不同的。

……

玄龍睜開雙眼,胸口清晰的劇痛令他呼吸發沉,還未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便聽到床側傳來一道驚喜的磁性聲線。

“你醒了?”

玄龍扭頭看去,正是狐妖,初見時的冷情已不見,此刻皺着飛揚的眉擔憂地看着他。

“你昏睡了整整三日。”

玄龍撐着床慢慢坐起身,他身處于一座簡陋的草屋中,屋內家具只有一張桌子,兩張凳子,還有一個破舊的衣櫃。地方雖簡陋,但打掃得很幹淨,桌子上鋪着淡藍色的桌布,為寡淡的屋子添了幾分溫馨。桌子中間擺着小半截白蠟燭,那簇小火苗是屋內唯一的光線來源。

“這是何處。”

槲樂頓了頓:“我和哥哥從前的家。”

“多謝相救。”玄龍沙啞開口。

“本來也是我傷了你。”槲樂轉身,去竈臺處端了個缺兩個口的盤子過來,裏頭是一只烤好的整雞,金燦燦的,聞着特別香。

“吃吧,你三日沒吃東西了。”槲樂将盤子遞給玄龍。“這可是小爺最愛的烤雞,都給你吃。”

玄龍難得地勾起嘴角,很淺淡但很真心實意地笑了一下,接過盤子:“多謝。”

槲樂随便拉了個凳子坐在床邊,腳踩在床沿的木階上,借着燭火盯着玄龍過分英俊的臉,撐着下巴道:“其實你長得還挺好看的。”他臉有些紅,就如見到心愛女子的愣小子般,但光線太暗,并不明顯。

玄龍毫無所覺,拿着個雞腿慢吞吞地吃着,問槲樂吃不吃,槲樂說沒胃口。除去燕鳶以外,還是頭一回有生靈誇他好看,玄龍多少有些不自在,悶聲回。

“我并不好看。”

槲樂皺眉:“胡說,你分明就很好看,跟小爺我是不一樣的好看……如果非要比喻,那就如人族戰場上厮殺的将軍,英武俊美。”

“當然那些凡夫俗子與你是比不得的。”

玄龍不知說什麽,便不說話了,他向來不習慣應對旁人的誇贊。

屋內靜了許久,槲樂躊躇道。

“醫士說,你有孕了。”

玄龍拿着食物的手微頓:“嗯。”

槲樂挑眉:“你知道?”

玄龍:“嗯。”

槲樂沉默半晌:“……你懷了人族的孩子?”

“嗯。”玄龍淡淡應。

原是很正常的事情,槲樂卻從凳子上‘噌’得一下站了起來,急促的動作使得凳子都朝後倒下去。

“你怎能懷人族的孩子?”他不可置信地問。

玄龍目光平靜:“為何不能。”

只要愛了,有何不可。

槲樂着急得在原地轉了兩圈,心裏火燒火燎的:“那人族分明就是在利用你!”

“見你道行高深,便騙你說愛你,好讓你為他賣命!”

“還有,你胸口的龍鱗是怎麽沒的!是不是那人族将你的鱗拔去的?”

玄龍抿唇,意圖為燕鳶辯解:“并不是每個人,都同你口中說得那般壞的。”

槲樂對這種事情異常敏銳,他根本不相信人族真的會愛上妖,若可以,他哥哥就不會死:“那你說,你的龍鱗是怎麽沒的!”

玄龍想起燕鳶每每問自己讨要龍鱗的模樣,綠眸微暗:“與你無關。”

“你簡直、簡直蠢笨!”槲樂氣得眼睛都紅了。“無可救藥!”

玄龍将盤子輕輕放在床沿,吃不下了。

其實有些事情,他并不是全然沒有發覺的,何至于要別人來說。

只是放在心底,不願意多想罷了。

槲樂氣憤地轉身坐到桌邊,背對着玄龍:“你會後悔的。”

“人族怎可能會愛上一頭妖。”

玄龍身形未動,低垂的眼簾遮住眼底情緒:“……不會嗎。”

不賭一把,又怎知會不會呢。

反正他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尚且賭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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