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屏……”商沅腳步虛浮,強撐着一口氣走到後院:“南屏,在這個鬼地方,男人……男人也會懷孕啊!?”

“公子您在說什麽胡話?”南屏一怔,不解道:“男子有喜不是很正常之事麽,隔壁禮部尚書的兒子也是像您這樣的小郎君,前幾日剛産下龍鳳胎,咱們老爺夫人還一起去道賀呢……”

商沅眼前陣陣發黑。

這消息,比穿書還讓他心肌梗死。

他本覺得入宮只要小心護好馬甲就無妨。

甚至……甚至他覺得以暴君的模樣,自己也絕不吃虧……

可現在……他有可能懷暴君的崽?!

如果真的懷上了,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和暴君綁定!?

難道他以後就要被困深宮,給暴君生崽養崽?

商沅腦補了一下他大着肚子,還要卑微地對着暴君端茶送水百般示好,吓得眼前發黑。

而且正常的婚事,若是想脫身,也是好聚好散有錢財可分。

但即使霍戎擁有天下,他若想脫身,又能從他那裏分到什麽?

砍頭分屍不能再多了……

商沅心下冰涼,如同進了一場怎麽都逃不脫的噩夢……

“南屏……”商沅聽到自己絕望的聲音:“哪兒有賣避子藥的?”

“避……避子藥!?哪兒有君後喝避子藥的?”南屏都快哭了,嘴也無遮無攔:“人家進宮,都想着開枝散葉,為陛下孕育龍嗣,您就算是為了太子進宮,也不能這麽做啊。”

他怎麽會為了太子那個渣男?!

身為男子不願懷崽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商沅張了張口,卻嗓音沙啞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緩緩閉上雙眸,準備第二日親自去辦此事。

“避子藥?您用麽?”商沅鬼鬼祟祟來到了京城的一處情趣鋪面,那老板打量了一下商沅,把一盒丸藥遞過來:“喏,房事之後吃,吃一次,五日之內就不必吃了,哎,來買避子藥的小郎君還真少見……”

商沅接過藥,心裏咯噔一聲:“這是為何?”

“男子受孕本就不容易,別說一次,十次能中,都是求不來的好運氣。”

商沅心思一動:“所以絕不可能發生一次就有了……的事?”

那老板擺擺手,笑得胸有成竹:“哪兒有那麽好的彩頭,你家那位就那麽百發百中?”

“你看這些小郎君都是來求子的,可沒有一個買避子藥的。”

商沅一看,那送子菩薩面前跪的果然三三兩兩的都是少年,一個個神色虔誠,跪地磕頭。

看來懷崽,是人人祈求的好運。

商沅放心了。

他穿到炮灰身上,還沒清醒過來就被暴君吃幹抹淨,好不容易逃回家,卻發現原主和暴君還有糾纏,如今甚至讓他進宮……

運氣可謂差到極致。

懷孕這種好運氣,也定然落不到他頭上吧!

商沅第一次對自己的倒黴感到欣慰!

商沅從衛國公處拿了鑰匙,決定還是去那潇雅軒看看。

畢竟他雖看過書,但書裏對原主太學的那段歲月并無任何記載,他看看原主留下的東西,也免得暴君心血來潮和他回憶舊事,他來個一無所知。

推開房門,櫃上架上都已有了層淡淡的浮塵,商沅掃視了一圈,擺着的都是貴族少年常用的玩意兒。

書桌上擺着曾經的課本,一旁的弓架上放置着長弓和白翎箭,還有小小的金絲鳥籠,鎏金手爐……

剎那間,商沅呼吸發緊,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識之感登時湧現。

似乎是他心底缺失的一部分,被靜默的封存在此處。

商沅不由得屏住呼吸,驟然加快的心跳讓他幾乎站立不住,這……難道是原主的情緒嗎?

他小心翼翼的擡手,撫了撫微帶涼意的紅漆食盒,心底湧出酸酸澀澀的悵然若失……

腦海裏紛亂的閃過幾個畫面。

冬日,炭火,深宮……

零散的記憶無法被串起,仔細去回憶,那畫面又如夢境般不真實……

商沅緩了口氣,搖搖頭,暫時放棄深想此事。

立商沅為君後的消息一出,登時引起軒然大波,但在內閣之中,卻沒幾個人有異議。

他們要麽是霍戎的心腹,知道霍戎此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麽是太子之前的舊部,被舊主知會了一聲,心裏還隐隐覺得商沅入宮也許是舊主布下的一枚棋,更是不會幹預。

帝後大婚之事在禮部報備後,按規矩就要宣商沅入宮,觐見太妃等長輩。

但霍戎的生母早被處死,後宮無人可見,太上皇也被霍戎軟禁在行宮之中,如今根本沒有消息傳來,連是死是活都不曉得,自然也不用拜見,這次進宮去太廟裏磕幾個頭也就是了。

這日一早,恰下了雪,商沅坐了君後的小鸾轎,由宮人簇擁着徐徐向宮中走去,因只是婚前,禮部的人只讓轎子從南門進來。

南門地處偏遠,商沅踩着初雪過了紅牆夾道,腳步卻不由得一停。

此處無人居住,蕭索的宮門緊閉,簌簌落雪墜在柿子枝頭的聲音清晰可聞,紅牆之上琉璃堆雪,檐角結了層薄冰,愈顯晶瑩剔透。

“殿下,你看,這食盒下面是炭火。”有少年稚嫩的聲音響起:“我偷偷躲過了侍衛,他們沒人來查。”

“以後不必冒險。”這道聲音很清冷沉靜:“我這裏還有。”

“哎,殿下怎麽都存起來了?臘月末正是最冷的時候,殿下不必如此,”少年的聲音清亮又堅定:“我家裏有很多很多炭火……”

那是……原主和暴君麽?

可是……暴君的聲音怎麽聽起來很是羞澀,反而是原主,字裏行間充滿了對暴君的……憐愛?

這是何時發生之事?太學?

商沅怔怔的望着那扇緊閉的門,半晌沒有挪動腳步:“此處是何地?”

一旁有太監壓低聲音禀報:“這是陛下少年居所。”

商沅默然。

原來是……冷宮。

他記得原書裏提到過,霍戎自從母親被殺後,見惡于父親,獨自在冷宮輾轉,甚是可憐,有時候連一口飯食都沒得吃,但也正是因此才磨練了心性,從而逆襲開挂……

不過原書裏男主不是無人相助麽?這才練就了冷情冷性所向披靡。

為何自己會有原主相助男主的記憶?

商沅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似曾相識的門,頓了頓腳步,往太廟方向走去了。

大殿內,博山爐中龍涎香徐徐燃燒,霍戎低頭批閱奏折,卻陡然眉心一皺。

似有若無的梅花氣息,裹挾雪氣清幽襲來,讓人又想起那段添堵的往事。

霍戎目光落在那花瓶上,語氣微沉:“誰讓你把花枝插進來的?”

插花的是個小宮女,吓得登時跪倒在地:“奴婢見窗外的臘梅開得好,就自作主張折了一枝進來……”

霍戎緩緩擡眸,果然見窗外的臘梅正迎雪盛開,清冽的寒香被風雪一摧,反而愈發撩人心扉。

霍戎移開目光,面無表情道:“他今日進宮了?”

“是。”馮公公小心回答:“商公子既已被封君後,按理要先去太廟行禮觐見,正是選了今日。”

霍戎目光幽深,抽了那花枝擒在手中,大步走了出去。

馮公公擺擺手,侍奉的太監們忙又跟上。

荷荷望着霍戎的背影,低聲道:“這幾日我總覺得,我前幾年見過咱們君後一次。”

馮公公笑了:“怎麽,在話本子裏見過?”

荷荷被調侃的紅了紅臉,認真道:“那倒不是,我記得那是個下雪天,君後來過我們家,只是他那時很狼狽,不像現在和谪仙似的……”

馮公公一怔,不由問道:“大約是幾年前?”

荷荷很認真的想了想:“算起來,剛好有五年了呢……”

“胡說。”馮公公低聲道:“你知道五年前的冬天是什麽日子?咱們陛下好心去京城救人,卻被誣謀反……”

馮公公悄聲道:“我也是最近才聽說宮裏的風聲,說是我們陛下之所以冬日進京,是因為商公子放飛了一個鴿子求救——陛下才會從邊境趕到京城……”

荷荷倒吸一口涼氣。

“而且還有人說,我們陛下的同母妹妹,當時的柔暇公主,撞破了太子和商公子的詭計,被商公子連夜帶出宮滅口了,可憐的公主,那時才八歲,腦子也被親身母親毒壞了,我們陛下最心疼這個妹妹了,據說就這麽被人害了,唉……”

馮公公擡眼看了看走在前方的陛下,心裏暗嘆口氣,壓低聲音道:“所以你可別亂說話,更別說什麽五年前的冬天,那是陛下的忌諱。”

荷荷緩緩道:“可是……若五年前當真有此事,商公子又怎會沒事兒人一般對咱們陛下?”

馮公公壓低聲音道:“還能如何,欺負咱們陛下呗。”

不過陛下可不是好欺負的呢,雖說配合着商公子只字不提往事,但就連讓商沅入宮,也是有目的在。

荷荷沒說話。

八歲,腦子不好,小女孩……

荷荷皺眉。

五年前的冬天,那貌似君後的少年,的确曾将一個有些癡傻的小女孩交到了自己母親手上,匆匆留下一筆錢財後,不顧自己一家人的勸阻,冒着風雪走出門去。

似乎——

是奔赴位于甘肅的邊境,那少年只淡淡說了一句,給友人傳遞消息。

荷荷卻始終忘不掉那日他離去的背影。

天寒雲低,滴水成冰,少年翻身上馬,凄烈的寒風卷起他的衣袂發絲。

西去邊境,意味着要在冬日,越過太行祁連。

隐約的雲霧間,少年馬蹄不停,果斷的未再回首。

似乎前方,凝聚着他此生所有的執念。

作者有話要說:

狗攻靠近,微笑:好孕氣,朕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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