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次見面
徐奕則目前的心情不太爽。
至于為什麽不太爽,因為他在那場談判後,輸了。
他必須去做那什麽鬼替身。
龐隐那老頭最後竟然威脅他。
他看向坐在馬車中,與他面對面坐着的龐隐。
自從他被迫上車後,他一路上都沒有給他好臉色。
對方像是知道徐奕則是在做最後的反抗,淡淡一笑,臉上因為他的動作翻出了皺紋,不免又蒼老了些。
“您莫不是恨透了老臣?”
對方的問題直白,徐奕則擡眼瞥了他一眼,同樣直白答複。“那是自然。”
龐隐淡然一笑,蒼老的臉上滿是胸有成竹。“但您作為空國的皇太孫,便有這個使命,您逃脫不開,您有這責任。”
徐奕則心中冷笑,但他知道眼前這人的忠君思想,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再者,他既然已經默認了這件事,也便不會出爾反爾。
“羊家人,都需要您,若您不去,羊家定會面臨滅頂之災。”
“我父親若是知道你以此威脅我,定然會後悔養育了我十八年。”
龐隐沒有在乎徐奕則的嘲諷。
“這是無可奈何之事,羊兄定也是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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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隐微微一笑,又道:“自今日起,羊家的徐奕則便已經死了,而活着的,只能是那皇宮之中的九五之尊。”
徐奕則對此,不評斷什麽,只是覺得這老頭膽子倒也挺大,竟是能夠做出偷梁換柱這種事情。
當然,自己也當真瘋,竟也是同意了。
馬車一路朝着京城駛去,馬匹日夜兼程,這一路竟是跑死了整整三匹馬,終于在第二天,來到了徐國京城。
京城的繁華,全然不是邊遠諸侯城可以比拟的。
街道旁,滿是亭臺樓榭,有讀書人在茶莊裏高談闊論天下事,又有青樓女子在□□之下,明目張膽地招攬客人。
吆喝聲、車流聲,不絕于耳。
徐奕則撩起了馬車車簾的一角,觀察了好一會京城的情況,這才重新又将簾子給放了下來。
龐隐看着他的動作,樂呵呵地問了句。“怎麽,不想出去轉轉?”
“你會讓我去嗎?”徐奕則翻了個白眼。
徐奕則根本不信這龐隐會放他出去,如果他真的如同龐隐所說,跟如今剛剛登基不久的晗緒帝長得一模一樣,那麽他便不會讓他随意走動。
徐奕則的話,令龐隐心中又對他高看了幾分,他凝視着徐奕則看了好一會,“若當年是您被留在宮中,不知現在宮中又是個什麽情況了。”
“這與我無關。”徐奕則如今的确是有些抗拒假扮皇帝這一事的。
徐奕則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假扮皇帝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即便這讓他扮皇帝的人勢力大約也很牛,但若有一日,這事情被捅出去,那誰知道對方保不保得住他。
似是知道自己再說話,也如同踢到鐵板上,龐隐呵呵一笑,不再多說了。
是夜,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進了皇帝後宮的某個隐秘的入口——那應是一廢棄的宮殿,正門上方門框上部的橫梁,由粗重厚實的實木雕制而成,花紋繁複,有仙鶴騰雲,也有靈蛇盤亘。
雖說,這廢棄的朝官府邸之中,已經布滿了灰蒙蒙的灰塵污垢,但依舊能夠看出它昔日的繁華。
龐隐披着一件冬日的大氅,蓋住了自己單薄的身形,同時也遮蓋住了自己臉頰,在這黑夜之中,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
此時的徐奕則,同樣也套上了一件能夠遮蓋自己容貌的蓮蓬衣,将他俊朗的樣貌,深邃的眸完全掩蓋了起來。
待到此時,便也只剩下龐隐和徐奕則兩人了,其餘人等等候在府邸之外放哨。
龐隐帶領着徐奕則走向了這座府邸的別院,別院前,有一座假山搭成的私人園林,假山之中,道路蜿蜒曲折,看不清前方的來路。
或許是由于許久未曾打理,那假山中,也已經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龐隐在假山之前,停下了腳步。
徐奕則微微挑眉,詢問他停下來的緣由。
龐隐卻說:“之後,便需要由您自行前往了,老臣在此為您送行。”
“你這服務完全不到家。”徐奕則忍不住嫌棄。
雖不知徐奕則這口中所說的“服務”到底意味着什麽,但微笑總是對的。
于是龐隐維持着良好的微笑表情,伸手示意對方“請”。
既然人都已經到這,便沒有了逃走的可能與機會。
再者,這龐隐的那套威脅,到底是讓徐奕則妥協了。
現在只能進宮之中,再行思考之後該如何做了。
徐奕則是從來不懼未知的危險的,若在前世,遇到類似的事情,他甚至可能更加興奮,他喜歡刺激的生活,畢竟無牽無挂。
但如今卻不是了。
他還有羊家的親人,為了他們,他也必須走的穩重。
他轉身便打算向前走。
卻聽身後人喚他。
“殿下,一路保重。”
初聞對方如此敬重,徐奕則的腳步微頓,他默默地閉了閉眼,最終還是轉身看向了龐隐。
龐隐蒼老的臉上,微微帶上了一種難以掩飾的擔憂。“若有危險,定要與老臣聯系,臣定當竭盡全力。”
徐奕則一時無言,他當真是不知道這龐隐到底是如何想的。
強行要自己進宮的是他,現在為他擔憂的也是他。
徐奕則不免想起了十八年前,那人勞心勞力,夜以繼日将他送入羊家的那段日子。
雖然龐隐大約是以為自己不記得的,但是那段時間,龐隐對自己的愛護卻是被他一直記在了心裏——即便這是由于他的身份,由于龐隐忠于已滅的空國。
他到底不是龐隐,理解不了亡國的悔恨與痛苦,同時也了解不了他此時又将他送入宮,讓其代替成為徐國皇帝,心中的所思所想。
于是,他最終只是轉過身,背對着他,伸手在半空中,揮了揮手。
“再見了,老頭。”
他說完這句,再也沒有回頭。
假山的路,有着它的一套規律,即便徐奕則不曾動腦筋,也能走向既定的方向。
終于,他停在了假山某處晦暗的角落。
他盯着眼前的山洞足足看了半晌。
若是不注意觀察,這洞穴大約是無法被看見的。
徐奕則探身向前,鑽進了幽深的洞穴之中,确認可以鑽入,便大半個身子探了進去。
果然,如他所料,在這洞穴之內,是有着通向別處的暗道的。
這暗道看起來很新,像是剛剛挖好了一段時間而已。
徐奕則心中想法百轉千回,最終沿着這暗道一路沿着唯一的出口走去。
暗道黑黢黢的一片,徐奕則幾乎要靠着牆,才能夠繼續朝前走。
走到半路,徐奕則便有了一絲不耐。“這地洞,怎麽連個火把也沒有!”
他煩躁,郁悶,可惜沒有用。
沒有,便是沒有的。
徐奕則忍不住懷疑讓他前來的家夥是不是在故意逗他玩,其實根本就不想要讓他進宮。
若是如此,倒也正好,反正他也不願進宮。
最好的結果就是他跟對方說個清楚,對方也與他達成一致,放他出宮——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徐奕則覺着自己也是無聊透頂,在這種事情竟然能夠想到這麽些不切實際的事。
只不過,他還來不及自嘲一聲,便看到了出口。
一道暖黃色的光自那出口處隐約泛出,将這陰森森的地道修繕得稍微有了那麽一絲的暖意。
徐奕則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朝着那出口走去。
燈光乍現,甚是刺眼。
徐奕則站在出口處,微微眨了下眼,因為刺眼的燈光而稍微酸澀的眼睛才稍微舒适了些。
一人,背對着他,站在一木棺之前,安靜得像是古墓中的陪葬品。
這違和的感覺,看得徐奕則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出聲問:“你就是來接我的人,你是誰?”
對方的背影挺直得過分,如同一棵冬日中不懈的松柏。
見那男子不曾回應自己,徐奕則自讨沒趣,聳了聳肩,向他走近。
當他即将走到男子的身後,打算伸手抓住對方的肩膀之時,卻是被那男子一下子握住了手腕,同時用力一擰,竟是已經将他的整只手轉了過來。
由于拉扯扭曲,徐奕則在大喊的同時,竟然也只能湊着向着對方的方向借力。
對方順勢放開了對方的手。
徐奕則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一邊甩着自己吃疼的左手,一邊警惕地與那人保持了三步的距離。
他的雙眼緊緊盯着如今已經正面對着他的男子。
那是個長相極其豔麗的男子,頭發有些微卷,眼眸深邃,鼻子立體,紅唇皓齒,長相尤其攝人心魄,只要是見過他的人,就絕不會忘記他。
即便是前世曾經見過無數漂亮十八線小明星的徐奕則,見到此人,也忍不住嘆一句“驚豔”。
“你是誰?”徐奕則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前的人,極其危險,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絕對不能招惹。
“李純淵,你應當稱呼本宮一聲純淵皇後。”
當那男子開口的一瞬,嗓音低沉沙啞,卻像是镌刻在了徐奕則的心間,令他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