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慰 需不需要我抱一下?

溫若身形微晃,鴉睫輕顫,心虛地移開目光。依方才那幾個黑衣人所說,父皇一早布下旨意,需得百官請願求旨,才許謝屹辭離寺......可文武百官,與當年慘死在及冠宴上的朝臣皆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有些是父子兄弟、家族親友,有些是故交知己。

要讓這些人給謝屹辭求旨,可謂是天方夜譚。

父皇是鐵了心要将他囚于寺中一輩子。

只是經過方才,她先前同謝屹辭說來此養病的托詞便拆穿了。也難怪他現在對她毫無信任了。

這可不行。

眼下的境況,與謝屹辭鬧僵絕不是明智之舉。

“對不起嘛......”溫若伸手攥住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試圖扳回點好印象,“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謝屹辭神色淡淡,不理她。

祁芳過來時,見兩人間氣氛微妙,極有眼色地放下晚膳然後退到稍遠之處。

溫若将參湯小心翼翼地推到謝屹辭手邊,見他依舊沒什麽反應,有些無措。她咬咬唇,在心裏暗暗掙紮一番後,深深吸了口氣,随即拿過湯碗,用木勺攪了攪:“我喂你好不好?”

很好,還是不理她。

“謝大将軍?屹辭?”她舀了勺參湯送到謝屹辭唇邊,眨眨眼:“辭辭......”

謝屹辭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微抽,不過倒是伸手将瓷碗接了過來。溫若舒了口氣,彎彎眼睛:“肯喝湯啦,那就是不和我生氣了吧?”

寒風吹拂,将溫若額前的幾縷碎發吹亂。她的臉頰蒼白,鼻尖被凍得發紅,鴉睫亦有些顫。謝屹辭伸出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刺骨的寒涼讓他皺眉,他将湯碗推過去,給她暖手。

“我不生氣,”他凝着她的眼,稍稍逼近些:“你要不要同我說實話?”

溫若心中咯噔一下,還來不及反應便脫口而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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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失憶的人是謝屹辭,可是她卻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疆場戰神,原來如此擅于攻克人心。

溫若懊惱地蹙眉,然後輕聲啓齒:“你會在這裏,是因為兩年前的一場意外......”

“什麽意外?”

溫若整張小臉都皺巴巴的,那件事發生後,父皇下了嚴令,誰都不可提及和議論。更何況,就像皇兄說的,他們确實并未親眼見到當時的情景。

“我不知道,”溫若搖搖頭,喃喃道:“在意外之後你便失憶了,宮中禦醫皆是束手無策,父皇才将你送來寒韶寺。佛寺安寧,有利于你休養......”

溫若只說了一部分,隐去了一些傳言。比如說及冠宴後,聽說謝屹辭時而清醒,時而瘋魔,而謝府的奴仆接二連三死去,一時之間衆說紛纭,幾乎将謝屹辭等同于地獄修羅。加之群臣怒恨難平,為平息朝臣怒火,父皇只能下旨将謝屹辭囚于佛寺。

謝屹辭眸中漆色漸深,凝眸半息後,他啞聲問:“我還有親人嗎?”

一片空白的腦海裏,浩渺卻無一物。他不知道父母親人如今在何處,是否安好。他甚至記不起他們的輪廓和面龐。

聞言,溫若猛然怔住。

謝屹辭的父親謝炎,一手創立了神巍軍,是大昭乃至鄰國稱頌的儒将。如果不是他為大昭建起堅實的屏障,當年鄰國合力來攻之時,大昭的國土怕是早已被瓜分蠶食。

而謝炎将軍卻因接連作戰倒在了沙場,未過多久,謝夫人亦是郁郁而終......

溫若眼圈漸紅,眸中水霧漸濃。謝屹辭望着她盈滿淚水的眼睛,臉色漸沉。他的唇線緊抿,跳動的心如墜冰窖。

——他還有什麽看不懂的呢?

視線下移,他望着溫若身上的素白衣裙,再憶起方才伴着皇帝同來的宮人侍從,皆是一身素淨簡服,還有黑衣人說的話。

先帝。

所以她也失去父親了麽?

“需不需要我抱一下?”

溫若擡起濕漉漉的眼,有些茫然。這副呆怔的模樣落在謝屹辭的眼裏,像是默認之意。他微微傾身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擡起胳膊環過她的肩,将人往懷裏帶了帶。

他不會安慰人,也不怎麽會抱人。憑着潛意識裏的感覺,用掌心拍了拍溫若的脊背。

這一拍,倒是拍散了溫若懵怔的思緒。她僵在謝屹辭的懷裏,側臉貼着他的心口,淡淡的檀香萦繞包裹着她。她亦能感受到謝屹辭身上的僵硬。

不多時,謝屹辭松開了她。溫若雙頰微熱,洇濕的鴉睫輕顫,眼底浮現些許窘意——

他好奇怪,幹嘛忽然抱她呀?

而謝屹辭依舊面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異樣的情緒。他凝着溫若泛紅的眼角,繼而垂首瞥了眼她的小腹。眸光微動,他将心中有關親人的疑問暫且壓下。沉默片刻,他沉聲轉了話題:“說說我們。”

“我們?”

謝屹辭嗯了聲。

“我們之間是天子賜婚?”謝屹辭用尋常的語氣開口問。頓了頓,他擡擡眼,坦然說出心中猜想的另一種可能,“亦或是,公主選中了我?”

聞言,溫若微愣,待回過神後便緊蹙眉心——

賜婚倒也罷了。她選中了他?

怎麽,他就只能想到這兩種可能?

呵,也不知是哪來的自信張狂。

近日以來的憋屈在此刻悉數化為無聲的羞惱,溫若将隐在衣袖中的手握成拳,昔日的好勝心瞬間回歸。她搖搖頭,唇畔漾開一絲淺笑:“都不是。”

“是你心悅于我,多次向父皇請求賜婚,父皇念你一片誠心,才應允你我之事。”

謝屹辭微怔片刻,忽然輕笑一聲,慢悠悠道:“公主方才不是答應要說實話嗎?”

什麽意思?

他心悅她這件事就這麽不可信?!

溫若咬唇,胸腔中的躁郁直沖腦門。她深吸一口氣,騰地站起來,帶了極大的氣勢微微湊近謝屹辭。清亮的狐貍眼裏印出她蘊着怒氣的臉,她說:“這就是實話。”

軟糯的聲線染上些許倔,她凝着他的眼,一字一頓:“謝屹辭,是你對我一見鐘情......是你先喜歡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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