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娘醒來,正是黃昏,錦繡坐在腳凳上做着針線,看到五娘醒來,一臉驚喜,“姑娘醒了?”

說着将手裏的針線放在一旁的叵蘿裏,扶起五娘喂着喝了些水,才道,“謝天謝地姑娘終于醒了,姑娘一直睡着,可急死奴婢了。”

五娘看了看窗外,才問,“我睡了多久了?”

錦繡坐在床沿掖了掖五娘身上的被子,才道,“姑娘睡了将近四個時辰。”

五娘一怔,沒想到睡了這麽久,還沒回過神來,就聽錦繡接二連三的道,“姑娘可有想吃什麽?大太太特意吩咐了,若是姑娘想吃的,無論什麽時辰,都要讓大廚房做出來,平日裏姑娘最愛吃粉蒸豆腐,水晶蝦餃,還有藕絲荷粉,不如奴婢都讓大廚房做了來。”說着就要起身出去吩咐丫頭。

五娘忙将錦繡喚了回來,笑道,“瞧你,哪有點大丫頭的穩重,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就急哄哄的跑了出去,若是讓姚媽媽看到了,可又要說你了。”

錦繡看到五娘溫暖的笑容,不知怎麽眼睛一酸,就掉下淚來,“姑娘今日可将奴婢吓死了,姑娘若是有個好歹,奴婢萬死也難辭其蹴,都是奴婢的錯,若是奴婢執意跟着姑娘,姑娘也不會受這樣大的委屈。”

五娘笑了笑,道,“說的什麽傻話,大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去了,也是一樣的,大姐存了心要為難我,你哪裏能攔的住。”

錦繡聽五娘這樣寬解她,更是哭的傷心,五娘勸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收了淚珠子。

五娘将藥喝了,靠着引枕和錦繡說話,“大姐怎麽樣了?”

五娘想起白日裏的事,不禁微微翹了下嘴角,這樣大的錯處,只怕大太太再要維護她,也壓不住。

錦繡果然道,“大太太将梅媽媽撥給了大娘子當教養媽媽,更給梅媽媽送了柄戒尺過去,只怕這幾日大娘子的日子會不太好過。”

五娘早知會如此,聞言也不意外,梅媽媽是宮裏的老人,多少世家求也求不到,還是大老爺托人才找了回來,只是大太太怕大娘子的性子會吃苦,這才用借口壓了下來,如今大太太自顧不暇,自是要嚴厲處罰大娘子,不然府裏必會有場風波,只是大太太這樣做,也未必能堵的住悠悠衆口,畢竟府裏可有好多人等着揪大太太的錯處。

五娘問起大太太,錦繡目光閃了一閃,道,“大太太讓府裏葷戒一個月,日日焚香祈福,将道德經抄上百遍,大太太更是住進了祠堂裏,說要祈福三日,讓誰都不要打擾。”

五娘心裏冷笑,大太太這般做法,不過是做給大老爺看罷了,大老爺就算在氣頭上,也不可能沖入祠堂和大太太理論,可等到大太太三日後出來,再大的氣,也總該消了些,畢竟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還是有的,再說那些個看大太太笑話的人,經大太太這樣一吩咐,日日忙着抄道德經,哪裏還有空在大老爺跟前搬弄是非,大太太真是好算計,不止有了好名聲,更是給了大老爺一個交代。

五娘想到這裏,便讓錦繡也将佛香點了,做戲要做全套,既然這一步都走了,也不差這兩下。

五娘昏昏沉沉的過了三日,期間有姐姐妹妹來看望,更是有不少有臉面的丫頭管事婆子來見,若不是五娘實在受不住讓錦繡代為招待,只怕更是難過。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日大太太祈福出來,五娘早早的就起了身,洗漱完換上新做的衣裳,吃了藥便帶着錦繡去了大太太的院子請安。

五娘依舊是第一個到的,大太太雖一臉倦容,但見着五娘還是很高興,讓五娘在身邊坐了,才笑着埋怨,“你這孩子,太醫讓你靜養,你卻偏又跑來請安,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五娘看着大太太眼睛裏毫不遮掩的喜歡,抿嘴一笑,費了這麽多心思,總算是讓大太太将她真正的放在了心裏頭,五娘依在大太太身邊,笑道,“女兒這不是擔心母親嘛,再說女兒的身子女兒知道,只來回走兩趟,又有丫頭跟着,哪裏會有什麽事。”

大太太笑着問了五娘這兩日的食量,見和平日沒什麽兩樣,才放下心來,大太太問錦繡的同時,五娘也悄悄的問了姚媽媽,大太太哪裏看不見,聞言笑着問,“你們兩個背着我說什麽呢?”

五娘一本正經的道,“姚媽媽跟女兒告狀,說母親這兩日沒有好好吃飯。”

大太太被五娘的模樣逗的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道,“那姚媽媽告了狀,你要怎麽罰我呢?”

五娘眨了眨眼睛,道,“那就罰母親将我帶的吃食全部吃完。”

大太太愣神間,五娘已經讓錦繡将帶來的幾碟小菜和補身道擺在了桌子上,大太太看到五娘這樣細膩的心思,不禁熱淚盈眶,好半天才道,“這樣多,我可吃不完,不如五兒跟為娘一起。”

五娘笑眯眯的道,“好啊。”

兩人吃罷了飯,便坐在暖閣裏說話,大太太有幾句話想問五娘,便遣了所有丫頭下去。

五娘見大太太一臉嚴肅,也不敢再鬧,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了。

大太太吃了兩口茶,才問,“那日在祠堂裏,你都跟元娘說了些什麽?”

五娘垂下眼睑,輕聲道,“女兒拿了糕點給大姐吃,可大姐不領情,還說女兒是去看大姐笑話的,女兒自然不是,可大姐不肯聽,就說有今日的禍事全是因女兒而起,又說又說……”五娘像是有些難以啓齒,捏着帕子直在那兒猶豫,還是大太太催了,五娘才道,“大姐還說女兒是掃把星,生下來就是克大姐的。”

大太太饒是有準備,也被這話驚了一驚,擡頭問五娘,“你大姐真這麽說你?”

五娘委屈的點點頭,道,“女兒忍不住辯駁了幾句,大姐就打翻了糕點,還要上來打我,我害怕,才不小心撞翻了老祖宗的靈位。”

大太太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與五娘說的一般無二,又想及五娘不會撒謊的性子,便又信了幾分,大太太好生安慰了五娘幾句,便讓五娘回去。

五娘走到門口,又不放心的走了回來,跪在地上看着大太太道,“母親不要生大姐的氣,大姐也是被氣極了,才會說出這些失禮的話,如今母親請了教養媽媽教大姐,也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大姐如今日子正難過,若是母親再不理大姐,大姐可真要難受了。”

大太太對五娘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很是欣慰,扶起五娘說了好些,才讓五娘出去了。

五娘回到院子裏剛做了會兒針線,姚媽媽就進到屋裏來,客套了幾句,便說明來意,“明日忠勇侯夫人要來府裏做客,大太太讓五娘子出去熱鬧熱鬧。”

五娘一怔,随即明白過來,大太太是怕庶出的幾個姐姐走漏了大姐的風聲,這才讓自己作陪,只是自己不說,便不會有人說了麽?

第二日五娘起的早,還似平常一樣的裝扮,錦繡看五娘沒點波瀾的樣子,急道,“姑娘這樣好的容貌,怎麽不好生裝扮一番,也好讓人知道姑娘的賢名。”

五娘一聽就笑了起來,“什麽賢名不賢名的,不過都是些虛的,再說如今大姐正被母親禁足,我突然這樣張揚,落在有心人眼裏,不知又要弄出什麽事來。”

錦繡這才沒了話,仔細的将碧玺雕花步搖插在髻上,又拿了氅衣出來替五娘穿上,才扶着五娘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五娘剛坐下沒多久,二娘三娘也到了,兩人雖是沒有刻意打扮,倒也靜心修飾了一番,就連其貌不揚的二娘子,也比平日裏嬌柔了幾分。

大太太笑着将一些禮節與三人說了,待管事婆子說侯府的馬車來了,衆人才起身往垂花門走。

忠勇侯夫人也是個膚白貌美的,只是看起來比大太太年長幾歲,又有些發福,看着就更和氣些,圓圓的俏臉一笑,直讓人覺得喜歡。

侯夫人和大太太寒暄了兩句,看到五娘眼睛一亮,上前執起了五娘的手,“我說你怎麽不喜歡将女兒帶在身邊,原來是這樣的漂亮。”

大太太笑道,“哪裏的話,不過是我這五兒不愛出屋子,就喜歡做些針線看看書,若不是我勸,只怕今日也不想出來呢。”

侯夫人一聽更是喜歡,“難得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這份沉靜,也是你教的好,哪裏像我家的丫頭,瘋瘋癫癫的沒個樣子,每次氣的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大太太道,“我看倒覺得挺好,性子開朗活潑才是她們這個年紀有的,再說了,我們不就是喜歡這份熱鬧?”

侯夫人一聽,立即笑起來。

衆人說說笑笑的往園子走,五娘自是跟着侯夫人,大太太和侯夫人吃了飯,便坐在西邊搭的戲臺看戲。

戲剛唱了半場,侯夫人帶來的媽媽在侯夫人耳邊說了幾句,侯夫人臉色一變,将管事媽媽埋怨了一通,才笑着和大太太請罪,“我這管事媽媽不知早上吃了什麽吃壞了肚子,想去淨房,勞煩大太太差個小丫頭給指個路。”

大太太目光一閃,關切道,“可嚴重?要不要我差人去請個郎中來?”

侯夫人看了那媽媽一眼才道,“不過一個下人,哪裏有這樣的嬌貴,只讓她多跑兩趟就是了,看她下次還貪不貪吃。”

大太太笑起來,忙差了個小丫頭領着那管事媽媽去了,兩人又看了兩場戲,那管事媽媽才回來,侯夫人一看,就變了臉色,“怎麽去個淨房要這麽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迷了路到哪裏去了。”

管事媽媽忙請罪,賠笑道,“夫人息怒,都是奴婢這肚子不争氣,每次出了淨房不過幾步路就又要回去,折騰的大太太的丫頭也陪着老奴來回走了好幾次。”

大太太像那丫頭看去,丫頭忙上前拘謹的道,“奴婢瞧媽媽是吃壞了肚子。”

這樣說就是承認了,侯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又訓斥了那管事婆子幾句,才笑着對大太太道,“時辰也不早了,府裏還有老夫人要伺候,我就不多留了,改日等你清閑了,再邀你過府。”說着特意看了看五娘,頗有深意的道,“我家那是個野丫頭,下次大太太就将五娘帶上,也好讓那丫頭知道什麽叫大家閨秀。”

大太太忙謙虛了幾句,将準備好的一些精細物給侯夫人帶上,才送出了垂花門。

大太太一邊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一邊問,“可有将那丫頭問清楚,那管事婆子是不是只去了淨房?有沒有跟什麽人接觸?”

姚媽媽道,“奴婢問清楚了,就連沿路的丫頭婆子也問了,跟那小丫頭說的一般無二。”

大太太聽了還是不放心,道,“想辦法讓人将忠勇侯府這兩天的事查清楚,侯夫人這次回去,必會有什麽舉動。”說着想起了侯夫人看五娘的眼神,問道,“依你看,侯夫人是不是看上了五兒?”

姚媽媽想了一想,才道,“五娘子這樣嬌俏的人兒,任誰都會喜歡的。”

大太太嘆氣一聲,道,“要說五兒也是合适的,只是上頭還有個元娘和幾個庶出的姐姐,我也就沒了法子,但願元娘能學點好,也總算我沒有白為她打算。”

姚媽媽看着大太太的樣子,到嘴的話最終也沒說出來,大娘子那個模樣,只怕大太太終究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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