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道清冷的聲音在尹爸尹媽開口之前傳來,聲音的發源地已被兩老用太過逼近的臉遮住。

尹芯辰皺了皺眉,尹東林和徐美雲這才退開,讓她往剛剛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不合時宜地,在她剛睜開眼的時候,左延清沒有什麽表情的臉映入眼簾。

芯辰臉一沉:“你來做什麽?”

“我來做什麽?”她冷哼一聲,縱使此刻尹東林和徐美雲就在現場,那兩個上次見面前關競風就叮囑必須給他們留下好印象的人就在現場,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左延清離開門口,走到芯辰面前。

沒有人反應得過來她要做什麽,一點前兆也沒有,完全是突兀地,她的手一揚,突然狠狠地往床上女人那張蒼白的臉上甩去。

啪!

“小清……”

“小清!”徐美雲尖叫起來,縱使自己心裏也惱着女兒的任性,可畢竟是心頭肉,當着自己的面被人摔耳光她還是不待見的,“不要這樣,再怎麽說芯辰也是你的老師……”

“她這樣像個老師嗎?”左延清嚴厲的眼神直射尹太太,在芯辰呆若木雞的瞪視下,左延清嚴厲地看着徐美雲:“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自己跑到海邊讓競風也跟上去送死,她這樣像個老師嗎?尹芯辰——”

嚴厲的眼折回到她臉上:“你怎麽能任性成那樣?!你明知道競風有多擔心你你還要那樣!這下好了,他就躺在你隔壁病房,你開心了吧?啊?”

尹芯辰蒼白的臉仍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看着左延清一張一阖的嘴。

她從來沒有那麽激動過,不管是在教室裏還是前幾次呆在關競風身邊,她縱使沒怎麽和她說話也至少還維持着尊重師長的表相,可是這一刻,左延清瞪着她的雙眼就算巴不得要射出利器将她萬箭穿心一般。

倏忽間,一大片白茫茫、風急雨驟、暴戾的怒吼以及最後映入眼簾的那個紅色的東西再以及那&ldquoONG”的一聲,湧入她腦海。

“關競風!”突然,尹芯辰跳了起來,“你說他怎麽了?他在哪?他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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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會關心嗎?”左延清恨恨地瞪着她,“別再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要是還有心,能在那種情況下還和他鬧嗎?”

“他到底怎麽了?!”

左延清沒有回答,目光一動也不動地定在她身上。

她也看着她。

病房倏爾靜寂,尹東林和徐美雲站在一旁,都被這兩道相互粘着的目光隔絕到另一個世界去。

“他受傷了。”大半晌,冷冷清清的聲音才響起,左延清眼裏的憤怒不知怎麽地突然退去了,“還要忌妒還要吃醋嗎?還要問他到底愛不愛你嗎?”

這個世界外的兩個人同時吸了口涼氣,為左延清話下顯而易見的含義。

“你知道嗎?救護人員說他在最後一刻竟然把方向盤往右撥。現在——你還要問他到底愛不愛你嗎?”

尹芯辰記得在她十六歲學車的那一年,教她開車的教練在閑暇之餘和她談到一個尚無科學論證的人體慣性。

他說人在開車時遇到危險,會下意識地将方向盤往左打用以避開迎面而來的危險——這是人的直覺反應,或者說叫非條件反射——縱使坐在副駕座上人的是自己的父母或者妻子。

很多年後,芯辰當上了大學老師,在某一堂課的最後十分鐘,她突然憶起這件事并和學生們講了這種非條件反射。那一次他們還用了整整十分鐘讨論這種直覺反應呢,而得出的結論是——每個見識過車禍的人都同意這個觀點,縱使沒有科學論證,可是那些他們見過的司機在遇到危險時,的的确确是将方向盤轉左——用以護命,直覺反應。

可是不用左延清提醒,她也清醒地記得當那團紅色迎面而來時,他當機立斷地把方向盤打右——用以護她的命。

病房裏,見到她時該攏起眉該習慣性地将訓斥扔到她臉上的那個人出奇地安靜,躺在那裏,在從窗外射進的明媚陽光下,這一張鬼斧神工般的臉難得地平靜,那對眉也不再習慣性地攏起,閉着雙眼,呼吸輕微而平順,就像一個安靜的孩子。

“對不起。”她坐到病床旁邊的矮凳上,輕輕地捧起他的手,輕輕地包入掌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千言萬語此刻只化為這沉重的三個字,輕輕地回蕩在房間裏。她握着他的手,将臉抵着這三只相疊的手,黝黑和蒼白,剛毅和纖弱,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呈現在她眼前,她輕輕地包着這只沒有任何反應的手,不知所措的淚水成串滾落。

那天在暴雨中迎面飛來的紅色原來是一輛車,關競風在雨勢和她的無理取鬧下不知覺地闖入了另一車道中,那輛同樣被困入臺風暴雨的紅色轎車于是朝他們迎面奔過來。醫生說真是大難不死啊,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都将車往右轉了,竟然還只是在急剎車的時候讓腦袋撞上了自己車裏的玻璃。

只是!

可是這樣的“只是”下來,他仍是昏迷了整整一天仍不見醒。

“關競風,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會這樣了,求求你睜一下眼睛好嗎?我真的知錯了……”尹芯辰的雙肩壓抑地抖動着。

站在病房門口的女子重新帶上門。

“看她哭成這樣,就知道大腦應該是清醒過來了。”她阖上門,輕聲對身後的男人說,可是盯着門的雙眼卻突然呈現出呆滞狀。

“是,所以我想也沒必要進去打擾他們了。左小姐?”

“嗯?”

“不如一起去喝杯咖啡?”

“介意我抽根煙嗎?我知道你約我下來的目的,但我在思考問題之前習慣先抽根煙。”

“這習慣和芯辰一樣。”餘紹廷聳聳肩表示不介意,紳士地替同行的女子拉開座椅後,在她對面坐下,“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既然你這麽聰明。”

“聰明?”左延清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如果硬要說聰明,我想你應該把它套到競風身上。當然,我們知道你想問什麽——關于夢游的事?”

餘紹廷的桃花眼細細長長地,傳遞出微笑的信息:“當然,這是問題之一——關先生猜到了?”

“你說呢?而且他猜到你也猜到了。”

繞舌的話令餘紹廷笑出來:“他留下的破綻太多了,多得讓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不過既然早料到我猜得到不是你,為什麽又要把你推出來?”

“你說呢?”服務員将咖啡遞上來,左延清拿起杯子啜了口,“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尹老師身上,”她微微笑了笑,突然想起那一次關競風因擔心焦急而幾近抓狂的樣子——那一副她從未在這個冷漠男人身上看到的樣子,“其實說出來也無妨,既然你都知道了,而且說實話,競風也料到你知道了——他的破綻不是故意留下的,只是錄相的事情來得太突然,他有點措手不及,才會讓我那麽做。”

“先引開警方的注意力,能維持多久就維持多久?”

“是。”她點頭。

呵,冷漠自制的關競風。

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關競風。

連自己的孩子流掉了都能若無其事地和妻子簽字離婚的關競風。

誰能相信這樣的男人竟然會為了區區一名小女子絞盡腦汁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左延清将燃到盡頭的香煙按掉,微笑的臉對着餘紹廷的,“可是我要告訴你,拿我的人格也好拿我的人頭也好,我都可以向你保證——傅明析絕對不是競風殺的。”

餘紹廷輕笑了聲,聽上去像是冷嗤。

“我知道你不信,”她重新挑出一根煙來,似是料到了餘紹廷的反應,所以并不怎麽以為意,“以他的性格和對尹老師的保護欲,的确是完全有可能去做這件事。但是我要告訴你——他來不及,懂嗎?他還來不及下手,就有人捷足先登——我的意思是:是,關競風的确想過要做掉傅明析——誰讓他敢染指他的寶貝芯辰呢——不過很抱歉,餘警官您的思維方式完全沒錯但問題就是現實錯了,現實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微微一笑,滿意地看着餘紹廷在聽完這席話之後斂了斂唇邊的弧度:“我沒有辦法找出任何證據來支持剛剛那番話,我也無法告訴你那個捷足先登的人是誰。但是我想提醒餘警官兩件事:第一,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競風做的,那麽警察局絕對不會有機會對外公布傅明析被人謀殺。像競風這樣的生意人,讓大衆在第二天的報紙上看到‘興進少東由于生意敗壞,不堪壓力于某日清晨自殺于公寓’不是更帶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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