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賣話本子?徐宜略微一思索就想到了賈敬的意思,怕不是真心實意要賣話本子,而是為了告訴上面自己這幾個月在書房裏是為了寫話本子吧。

他剛剛還在覺得賈家對下人約束得不怎麽好,把主家的事情随便亂傳,也壞了賈家訂好的這一代的路子。

沒想到,這個賈敬居然小小年紀便想出了補救的法子。

這倒是個官場的好苗子啊,徐宜眯了眯眼想到。

賈家在世家大族看來總是覺得是泥腿子,雖然賈代化和賈代善兩兄弟都展現出了極其出色的軍事才能,但是下一代就顯得較為平庸了。

徐宜沒想到的是,平庸的下一代還藏着這麽兩個好苗子呢。

賈赦雖然讀書也沒看出有多少天賦,可是難得一片赤子之心。雖然也夠不上為官做宰,但是将來穩穩當當的承襲榮府的爵位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賈敬更是小小年紀居然就能想出這麽妙的法子來,只要好好教着,将來入閣都不是沒有可能。

原本就是得不到的在騷動,又覺得是個好苗子,徐宜想教賈敬的心就更加蠢蠢欲動了。能從自己手裏教出一個閣老來,不是很有意思麽。

思及于此徐宜索性對着兩兄弟說道,“跟上。”

由于徐宜面相嚴肅,這會兒哪怕是心裏挺高興的,可是看起來卻也像是嫌賈赦在這裏拖延了時間。

是以,賈敬也不再跟賈赦多話,只催着賈赦道“快跟着徐先生去吧。”

“你也跟上。”徐宜見賈敬不打算跟着一起去,心下有些惱怒,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怎麽,我還當不起你一聲表叔?”

賈敬和賈赦是堂兄弟,是以喊徐宜一聲表叔倒也适宜。

“哦,好,表叔。”賈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針對了,呆愣愣的回道。

這次徐宜帶賈赦出門,主要還是為了來看巡鹽禦史的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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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鹽禦史向來是個肥缺,在這個位置上待上個兩三年的尋常收入就夠兩三代人過活了。

然而這位前巡鹽禦史卻是不滿足于尋常收入了,剛上任過來一年就賺的缽盆滿體。這麽一來,當今想不發現也難。

禦史們又不是吃幹飯的,哪怕都是一個系統的,可自認清高,覺得銀錢都是阿堵物的禦史,怎麽會讓這種貪污腐敗的人跟他為伍呢。

彈劾的折子雪花片似的上來,比尋常的請安折子都上勤快。

當今派人一查,果不其然,這位前巡鹽禦史吃的比上進的東西都還要好了。這要是都能忍,那當今這個皇帝也就白當了。

證據确鑿,連申辯的機會當今都沒給,直接就判了斬立決,家眷為奴,家産充公。

徐宜自然是知道自己姑母也沒求讓賈赦成為一個大儒或者非要考中進士什麽的,只求賈赦能夠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罷了。

徐宜在京城待了這些時日,也充分的了解到了京城這些纨绔子們什麽都敢幹的性子。

雖說賈赦如今瞧着也還好,不過是不愛讀書了些。可是徐宜卻得讓賈赦知道他要是犯了事,賈代善也保不住他。

今兒是那位犯了事的巡鹽禦史行刑的時候,徐宜特地帶了賈赦出來看看。

也正好把律例的重要性提現出來,這樣讓賈赦學起這些來也省的讓賈赦起了逆反心理。

這年頭民衆娛樂項目少,所以哪怕是砍頭這種事情,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

徐宜帶着賈赦來的并不算早,又因為路上碰到了賈敬,耽擱了些時間。

這會兒刑臺這邊已經是人擠人了,把刑臺厚厚實實的圍了起來了。

要是讓徐宜帶着賈赦和賈敬擠進去,別說賈赦和賈敬都還是半大的小子,就是徐宜這種弱書生也吃不消。

幸好的是,徐宜早就訂好了酒樓靠窗的包廂,從窗口望出去正好能把底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賈敬好歹也多活過大半輩子,閱歷比起徐宜來也差不了什麽,哪怕是看行刑這種場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賈赦細論起來也不過是個孩子,哪裏敢看這種場面,在底下圍觀的民衆沸反盈天的往刑臺上扔爛葉子臭雞蛋的時候就已經受不了了,縮着腦袋不敢往底下瞧了。

徐宜卻是嚴厲的壓着非得讓賈赦看完全程,他小時候是直接被他父親帶到了牢裏去看那些犯了事的人的。

只有讓賈赦和賈敬徹底明白了違反法律是件很嚴重的事情,他們以後才不敢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情。

徐宜看着面上看着還算淡定的賈敬,心下對賈敬又滿意了幾分,君子就該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

現在在徐宜眼裏,賈敬差不多已經是快璞玉了,一塊讓雕刻家看了手癢的璞玉。

斬首示衆這種血腥的場面,賈赦實在是不敢看,尤其是到後來血濺出來的那一幕,直接就把賈赦給吓哭了。

可是,徐宜的目的顯然不止吓哭賈赦這一點,總得在這個氛圍裏好好的講一講課,這才對得起他特意把賈赦給帶出來。

“看到邊上的那寫老弱婦孺了麽?”徐宜指了指跪在刑臺另一側的那些人。

“都是那位犯了事的巡鹽禦史的家眷,他們幾個月前還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女眷,甚至身上還有诰命。榮華富貴了半輩子,臨了還得被當做奴隸發賣。你們看了這一幕有什麽想法?”

這大概是賈赦出生以來受驚吓最大的一次,是以他現在就光顧着哭了,哪裏還能有什麽想法。

賈敬看着原先跟個小霸王似的賈赦哭得不行,先是覺得徐宜這是不是有些過了,可是等後來徐宜說到那些犯官家眷的時候,才覺得徐宜教得也确實有道理。

他上輩子的時候,他雖不管事,可是因為還有幾個心腹留在榮寧兩府,所以他倒是也知道一點。

不說寧府,就說榮國裏頭,當家太太連同着當家奶奶放條子錢。這條子錢是這麽好粘手的東西?

甚至賈赦的兒媳婦還拿了賈赦的帖子去包攬訴訟。

賈敬不用猜也知道,在他死後賈家的結局必是不怎麽好。放印子錢和包攬訴訟用的都是賈赦的帖子,這罪肯定也是賈赦擔了。

只是他當時都是個自身難保的,又有什麽法子去救賈赦呢。

現在先給賈赦崩好了弦,再好好教賈赦律法,想必無論如何日後也不可能再出現那種事情了。

賈敬這副樣子,在徐宜看來就是若有所思,心裏對賈敬更是看好了幾分,果真如同他表哥說得,是個好苗子。

不,這何止是好苗子,簡直就是一點就透啊。

當初他爹帶着他去牢房的時候,他也差不多打小吧,可哪裏有如今賈敬這般穩重,不僅面不改色,還能思考問題。

想到這裏,徐宜就要激動上幾分,他真的很期待,這樣一塊璞玉能在他手裏打磨成什麽樣子。

徐宜又轉頭看看了這會兒還在抽抽噎噎的賈赦,他這大外甥卻是柔弱了些,一個大老爺們,哭唧唧的像什麽樣子。

“赦兒,你有什麽看法?”

“我…我,”賈赦心裏頭的看法怕是在想他今天為什麽要跟着徐宜出門,但是到底是不敢講,醒了一下鼻涕,說道“我以後保證不幹違法亂紀的事情。”

徐宜無奈的嘆了口氣,都是一個老祖宗生出來的,這麽自家大外甥很他家堂哥的差距就這麽大呢。

不過能說出這話,也不枉他今天帶他出來一回了。

鑒于對賈敬的感官良好,心下又已經把他當成自己的徒弟看待了,是以徐宜便打算再提醒賈敬一句。

“你們可知道,其實這位巡鹽禦史,有一大半是替他們家的下人背了鍋。宰相門前七品官,這些官大爺們背着主家可貪污了不好。”

“一出事,他們索性就自贖自身,反倒是主家變得家破人亡。”

徐宜在賈家的這幾日也看出來這個問題,榮國府還好些,好歹還有徐老夫人鎮着,可寧府那邊連個當家女眷都沒有,哪怕是賈代化治家極嚴,也多得是人陽奉陰違。

徐宜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賈赦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可是賈敬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榮寧兩府的下人多是當年跟着賈演和賈源從戰場上下來的,不少人都為賈家立過汗馬功勞。

為着這,哪怕是賈代化也不好過于嚴厲的對待他們,以免落下個刻薄的名聲。

但是前世的時候,賈珍和賈蓉可不是被那些個奴才們引着變得豬狗不如。

連那位滄海遺珠最後嫁進了寧國府也未嘗沒有那些膽大包天的奴才的痕跡。

賈敬一回府就問賈代化要了管家權,打算至少先把寧國府裏的那些蛀蟲們揪出來,先防範于未然。

賈代化是個寵兒子的,又想着因為自己,讓這個明明是好學而且有前途的兒子,硬生生的只能當個纨绔。

所以,賈敬要管家權的時候,賈代化痛痛快快的就把賬本和庫房鑰匙都交給了賈敬。

賈代化倒是沒覺得賈敬能管好家,但是他這些年來也不過是定期查一查賬本,其他的就讓下人們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好了。

所以,賈代化想着,哪怕把管家權給了賈敬,也不過是讓賈敬裝個樣子罷了。至于讓賈敬管家會不會因為鎮不住,而底下的人多貪上一點。

賈代化表示,這不是有自己麽,更何況,寧國府家大業大的,也不在意這麽點銀子。

哪怕是花錢買一個兒子開心,賈代化覺得也值。

賈敬得了管家權,別說是把蛀蟲們都揪出去,就雞也還沒殺。寧國府私底下的流言已經開始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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