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溫情

狹窄的走廊,許廉的腳尖偶爾碰到牆壁,天花板跟要傾倒了似的透着壓抑,可段籌硬生生将這裏撐開了。

同時悄無聲息又格外蠻橫地在許廉緊閉的心扉中也撐開了一條縫隙。

“中将……”

“鑰匙給我。”段籌沒任何要把許廉放下的意思,他的身高在此刻派上了用場,抱住許廉膝彎的那只手接過鑰匙,輕而易舉捅進鎖眼裏。

許廉不能去醫院,會留下明晃晃的記錄,今晚任何一點兒蛛絲馬跡都足以讓內閣在反應過來後抓到致命的把柄。

段籌清楚這點,所以他的臉色一直冷若冰霜,而在看清宿舍的布置後,臉上已經開始掉冰屑了。

進門左手就是洗手間,視線往前一覽無餘,左邊一張床,右邊一個櫃子,中間的過道勉強能容下一個成年男人。

沒了。

段籌将許廉放在床上,雙腿略微岔開才能坐的舒服些,他從口袋裏拿出最好的修複噴霧,胸口一直悶悶地堵着什麽。

“中将,您不該來的,監控遍布主星,您更是……”

“我能來。”段籌沉聲打斷,他既然做了,就是有萬全的把握。

這個功夫他已經拆掉了噴霧的包裝,要去解許廉的鞋帶。

許廉渾身一顫,立刻阻止,卻被段籌反握住手腕,一時間動彈不得。

兩人誰也不讓,力道一個比一個重,許廉眼中有波浪晃動,外面的懸浮車呼嘯而過,光線快速描繪了一遍段籌的輪廓,嚴肅又冷硬,可又有什麽東西分明在支撐不住的邊緣。

是的,段籌心疼了……

兩年前那場衆人熱議的表白,段籌一眼就将許廉看穿,明白這個人可以為了自己去死。

當時計劃已經開啓,醞釀數年絕無回頭的餘地,他沒有資格談情說愛,所以只能冷聲拒絕,其實拒絕是對的,否則危險重重,像今晚這樣的情況,許廉仍舊會義無反顧地沖上去,他骨子裏有一種天生的悲觀,從未将生死放在心上。

但是段籌看重,他怕這個人沖鋒陷陣,然後某一個瞬間就再也找不到了。

段籌是個正常人,星際時代求生困難,在他看來沒什麽比活着更重要,所以他把最重要的留給許廉。

這次布迪離開主星的計劃他受限頗多,又牽扯多方不能放棄,于是說服自己松松口,讓許廉幫個忙,然後從蘇越燃口中得知他毫不畏死的全過程。

當時心跳驟停,此刻想起來依舊如此。

“我以為你能有其它什麽辦法,畢竟親衛軍在主星上行事堪稱大膽放肆。”段籌将許廉的手抓住,重重按在一旁,示意他不要亂動,“結果你去扒飛行器底部?風槳一旦刮到你……”

段籌沒再說,許廉的鞋帶解開,他的腳也瘦,輕輕用力高幫皮靴就被脫了下來,沒什麽味道,襪子邊緣磨損利害,段籌将褲子最下面的松緊解開,指尖時不時擦着許廉的皮膚,硬生生将他的理智擦沒了。

許廉大腦一片空白,最直觀的感受是“剛才是中将的手”“我配嗎?”“之後幾天不要洗澡好了。”

“确實有其它方法。”許廉的回答機械式,“但是會留下痕跡,內閣如果想查總能将證據點連成一條線,這樣最保險。”

“萬一掉下來摔了,你覺得還保險嗎?”段籌看到許廉小腿的皮膚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潰爛,頓時松了口氣,但是摸上去十分僵硬,這種僵硬從腳踝蔓延到膝蓋,于是他把許廉的褲子推到了大腿上。

許廉:“???”

“我、我不會摔的……”許廉結結巴巴,一腳不慎踩在了段籌此刻最不悅的點上,“我以前扒過,那個……”

段籌猛地一眼看來,凜冽如刀,他本能地閉嘴,不敢吭聲了。

段籌的掌心很暖,哪怕皮膚神經的感知力變得非常差,但是這點兒溫度還在清晰傳遞,幾乎将許廉全身的血液燒起來。

他也已經面色通紅了,平時冷漠淡定的少校此刻恨不能将自己縮成一團,又因為段籌的動作不得不努力配合,導致整個人透着點兒呆,眼睛微微瞪大。

這是種目前醫學界最好的修複噴霧,藥效會在頃刻間抵達皮囊內層,進行量子修複。

這個效果加上許廉本身的強悍,不過塗抹一層,那股萦繞不去的僵硬感就消散很多。

“三天不能碰水,早晚都要使用。”段籌吐字清晰,像是恨不能釘到許廉心裏,讓他奉為圭臬。

許廉點點頭,擡手接過噴霧,卻沒拿動,段籌眼神銳利,許廉似有所感,接道:“我一定按時塗抹,中将。”

知道他答應自己的事一定會做到,段籌這才松手。

氣氛安靜中又散開淡淡的旖旎。

許廉攥緊噴霧瓶子,“中将不走嗎?”

段籌仍舊盯着他:“趕我?”

“不是!”許廉急忙搖頭:“不早了,您需要休息。”

“是你需要休息。”段籌糾正,他精神抖擻得像是能熬個七天七夜。

打開角落的被子,輕薄的手感讓段籌微微蹙眉,但他什麽都沒說,而是敞開後蓋在許廉身上,這個溫度就不要他脫外衣睡了。

“躺下。”段籌發令。

許廉照辦。

“閉上眼睛。”段籌又說。

許廉心情忐忑,雖說閉上了,但是眼皮一直在輕顫。

段籌的嗓音一下子溫和起來:“睡吧。”

睡?許廉詫異?這這麽睡?

赫赫有名的段籌中将,被譽為“人類的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此刻跟自己擠在狹小的宿舍裏,鬼才能睡得着!

緊跟着,眉眼處覆上溫熱,熟悉的氣息,是段籌的掌心。

“快睡。”段籌又說。

許廉的腦子徹底罷工,一陣長久的白光,他的意識竟然逐漸放松起來。

許廉的睡眠質量并不好,他有時候在夢裏拔腿狂奔,有時候将那些極致的苦楚全部輪一遍,起初的劇烈折磨過去,身體跟神經就都适應了。

今晚特殊,前半夜許廉睡得很安靜。

段籌看了看表,淩晨三點了。

他就這麽坐在床邊,看了許廉整整兩個小時,一點兒都不累。

就在段籌打算回去的時候,床上的人忽然緊緊蹙眉,冷汗一瞬間漫上額頭,從安穩過渡到痛苦,沒任何征兆。

他抓住胸前的被子,狠狠塞向心口的位置,整個人猛地側翻,發出壓抑的嗚咽。

這個動作驚了段籌一跳,他立刻上前,雙臂撐在床板兩側,将許廉整個納入懷中,“怎麽了?!”

“許廉!許廉?!”段籌神色無措:“怎麽了?”

許廉沒醒,他脖頸上的青筋欲要爆裂,像是在跟誰對峙着,哪怕沒睜眼,仇恨的氣息也很濃郁。

“滾!”許廉嗓音沙啞中和着血腥,“別、別……碰我!”

他吐出了讓段籌膽戰心驚的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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