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孩子氣

“我要是不給你開通運輸線,你這些年能這麽如魚得水嗎?”段籌不見得會做生意,但他洞察力一流,加上有把“胡攪蠻纏”變成“振振有詞”的本事,一提及“運輸線”,高恭一哽,有些說不出話來。

高恭被抓住了命脈,他皺着眉,眼神糾結掙紮,好半晌才無奈道:“上将,最近生意不好做,您通融通融,這個價格?”說着将剛比劃的手指頭按下去一個。

段籌嗤笑,幫着高恭又按下去一個。

高恭猛地搖頭:“這價格沒辦法!”

段籌點頭:“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別別別!”高恭服了,果真是任何時候都威脅不了段籌,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是一臉谄媚:“行!既然上将發話了,這買賣虧本我也做!”

說的比唱的好聽,段籌任由他耍寶,陪着聊了一會兒。

“站着不累嗎?坐吧。”段籌忽然插了一句。

高恭身後的手下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誰知段籌根本不是跟他們說的,男人稍微側頭,看向身後。

許廉輕聲:“不累,上将您談。”

段籌淡淡的:“讓你坐你就坐。”

許廉不想在這種小事上惹得他不快,說了句“是”,就在段籌身邊坐下,他身量高,剛才壓低帽檐看不出什麽,此刻跟高恭差不多持平,漂亮的眉眼一閃而過。

高恭一愣,瞬間忘了要說什麽。

那驚鴻一瞥在腦海中一遍遍慢動作回放,高恭這些年來回闖蕩,情人不少,但就是圖一樂,也沒把誰真的放在心裏,坐到他這個位置的,最要遠離的就是感情,但此刻的高恭心神均被攝住,他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打臉”,也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動”。

“好看嗎?”段籌沒什麽情緒地問道。

高恭下意識:“好看。”然後他猛地一驚,稍微正色打算糾正兩句,就見段籌抓住許廉的手,放在膝蓋上,又問了句:“好看嗎?”

段籌雖然笑着,但是眼底森寒一片,他的左手無意識從槍套上蹭過,像是在高恭的神經上狠狠一扯,伴随着火花閃電。

高恭不是傻子,他頃刻間反應過來這二人的關系。

怎麽說呢?心上剛長出的綠苗被段籌連根拔起,他還得強顏歡笑。

“原來如此……”高恭無意識在褲子上輕抓兩下,顯得十分尴尬。

至于許廉,跟從前一樣根本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對段籌的愛意壓抑而熱烈,但是對旁人的好感接受度卻為零,他以為上将跟高恭談的是其他事,正盯着段籌跟自己交疊的手看。

這是不生氣了吧?許廉心想。

定好交貨時間,就算談完了,高恭有些魂不守舍,跟段籌打了招呼,匆匆離開。

房門剛關上,段籌轉身盯着許廉,氣息危險,“剛才幹嘛呢?”

許廉不明就裏:“什麽?”

“剛才對高恭笑了?”說完段籌自己都覺得扯,許廉對外人那态度,用布迪的話來說恨不能寫滿“冷漠”。

見許廉眼底飄出茫然,不知為何段籌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他輕輕捏了捏青年的耳垂:“回去。”

都坐在了飛艦上,段籌忽然吩咐一旁的副将,“留一架小型飛行器給我,你們先走。”說完遞給許廉一個眼神,示意跟上。

許廉抿了抿唇,心尖一陣雀躍,總覺得上将沒那麽生氣了。

星海一如既往,星辰在幽暗中閃爍,安靜地注視着。

許廉跟段籌并排而坐,透過玻璃窗,有流星一閃而過。

一只蒼白的手越過中間小擋板,在段籌的座椅上微微停頓,然後躍上了段籌的大腿。

某上将微微挑眉,喉結動了動。

許廉冷靜、漠然,戰鬥力強悍,身上總帶着一股游離于人類共通情感之外的悲觀,但就像掩藏于雜草灌木中的花朵,嫩黃的花蕊伸展開,随着透進來的微風輕輕搖曳,許廉也有種隐藏極深的孩子氣,在他偶爾的迷糊跟撒嬌中,段籌感受得最清楚。

許廉盯着段籌腿側的褲線,見他沒抗拒,指尖索性來回劃拉着,有些讨好。

他有時候心思過于單純,面對段籌也實在沒什麽警惕性,也不想想這種安靜的環境中,兩人又是那種關系,他可勁兒往段籌的火區蹦跶,指尖安分不下來,再沒有那個意思,也透着某種招惹跟邀請。

段籌一把抓住許廉的手,問:“做什麽呢?”

許是光線原因,他的瞳色幽深不見底。

許廉陪着笑:“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段籌冷哼:“許廉,你以為做錯事簡簡單單一句‘我錯了’就能一筆勾銷嗎?”

“你要怎麽辦?”

羊入虎口,說的就是這個。

段籌手上用力,嗓音倏然一沉:“小廉,星河宇宙都在,你想不想試試?”

駕駛艙太擠了,擠到許廉從前還有退縮的地方,如今稍一後撤就抵在冰冷的機械盤上,他發出似哼似哭的聲音,抱着段籌的腦袋斷斷續續說着“我錯了”。

段籌的回應迅猛而惡劣,他将許廉殘忍地禁锢住,抓住青年的手一點點按在玻璃上,指縫間有微光閃爍,段籌瞥了一眼,忽然說:“你抓到星星了。”

許廉昏昏沉沉,徹底栽在段籌身上。

回程的飛行器格外的慢,許廉身上的軍服不那麽規整,領口最上面的兩個扣子錯位,他靠在座椅上,随着偶爾的颠簸輕輕搖晃。

就在這時布迪的視頻通訊響起。

“什麽事?”段籌淡淡。

空間就這麽大,布迪正要張口,眼尖地瞥見了許廉的半張臉,還有脖頸上的一小點兒青紫,要知道若非必要情況,許廉能一直保持高強度的清醒,再看段籌一副“分外銷魂”的樣子,布迪卡得不知道怎麽說。

“嘴上黏膠水了?”段籌問。

布迪“啧”了一聲:“說正事,剛才技術跟我反饋,賈艾斯跟我們保持聯系的全部網絡渠道都被抹掉了。”他嗓音一低:“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許廉輕輕睜開眼睛。

“意味着他想跟我劃清界限,要麽他快要按死宋椒,容不得身上有任何黑點,要麽他找到了新的合作對象。”段籌眸光沉靜,“賈艾斯敢跟我叫板,無非是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你猜是誰?”

布迪沉默片刻:“內閣。”

“我從前一直懷疑吞噬跟內閣有合作,但如今我有了另一個想法。”

布迪心頭爬上冷意:“什麽。”

“內閣自诩公平正義,但你我都清楚,人性複雜,絕對的公平正義不存在,稍微一點兒偏頗就會使航行的大船觸礁,為了保險起見,就要在漆黑的海底埋下探照檢測的東西,我懷疑吞噬曾經是內閣生長在暗處的羽翼,因為他們的密切程度遠遠超出了合作關系,而吞噬內部尚且能三足鼎立,那麽之前當內閣賦予他們足夠權力的時候,分出二心也不足為奇。”段籌沉聲:“賈艾斯或許想取代上一任吞噬首領,重新回歸于內閣手下。”

雖然這一切都是猜測,但布迪跟許廉誰都沒說話,因為他們潛意識裏清楚,這個解釋是最合理的。

“算起來……”段籌輕笑:“上一次曹放抓住米拉·坎林爾,要跟我交換曹棕,時間線卡的太巧合了,我們的柏斯閣下藏着很多秘密。”

挂斷通訊,許廉有些不安,他看向段籌似乎想說什麽。

“不用擔心。”段籌笑了,痞氣中混雜着絲絲秋後算賬的意味:“你那麽多秘密,不還是被我一一挖掘了?柏斯的隐藏能力并不怎麽好。”

許廉紅了臉,趕緊閉上眼睛。

吞噬跟內閣都太小看了段籌了,他們忌憚這個人,又覺得他在邊境線上被異種制衡着,應當翻不出什麽風浪,可曹放兄弟就在他手中,他一到就攢出足夠接下來七年使用的物資,炸了藍星的實驗基地,藏起了常育,他撒網的範圍囊括到十二星系,不管是地上還是地底。

“不出意外段籌早就察覺到了我們的關系。”昏暗的房間中,賈艾斯正在跟對面的人說着什麽,“放棄宋椒,老槐又剛愎自用,不堪重任。閣下,您應該清楚,我才是最合适的,我将永遠臣服于內閣,以我的生命起誓。”

視頻中的人衣冠楚楚,雖然頭發半白但威嚴不減,除了卡莫白還能是誰?

卡莫白打量着賈艾斯,神色莫測,最後說了句“回聊”便掐斷了通訊。

賈艾斯靠着座椅,雙腿交疊搭在面前的茶幾上,他吐出一口氣煙霧,看出了卡莫白的動搖,他的野心肆意地在黑暗中蔓延,柏斯老了,卡莫白也老了,這些人物的隕落就跟流星一樣,包括段籌,只有他才能明亮永恒。

淩晨三點半,段籌被急促的通訊吵醒,布迪跟蘭達幾乎是同時打來的,段籌坐起身,将從被窩裏翻出的許廉按到懷中,他的臉上不見絲毫慌亂,而是未雨綢缪,預想到獵物入籠的期待。

宋椒為了追回物資,夜襲了邊防軍的一個聯絡點,抓住十一名士兵作為人質,他要逼段籌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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