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贖罪

修複那些資料數據速度緩慢,但照片趙楠分分鐘就弄好了,想到段籌那個狗脾氣,趙楠沒敢細看,只瞥見稍微有點兒嬰兒肥,皮膚白皙,眉眼十分精致漂亮的一個少年。

并且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趙楠:“……”

誰叫許廉這五官太出彩了。

不會真的被滅口吧,趙楠難受地摸了摸脖子,将照片發給了段籌。

彼時剛吃完飯,段籌正在看維納星的相關資料,他在辦公時不習慣看別的,正要按掉卻瞥見是個照片格式,心頭一跳,擡手點開了。

然後某上将一動不動了許久。

段籌斜躺在沙發上,足足五分鐘過後,他臉上帶笑,換了個姿勢将照片放大。

嗯,長大了後瘦了好多,這小時候比段澤都可愛,再小點兒估計奶團團一個,美中不足的就是眼神很空,畢竟剛從實驗基地中逃出來。

段籌翻來覆去地看,從左上角放大到右下角,誠懇覺得再也找不出比他媳婦兒更可愛的了。

“上将?”浴室門打開,許廉擦着頭發出來,他的身高在男性中其實算相當出衆的,奈何段籌恨不得戳天,總要矮他一些。

段籌走到許廉身後,接過毛巾替他擦頭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我記得那個石床旁邊你還貼了照片?”

許廉回答:“剛開始有些習慣沒去掉,在實驗基地的時候,床頭都會貼照片。”

如果誰死了就把照片撕掉,然後被另一張陌生面孔代替,從某種程度來說,在那個将人類視為“牲畜”的地方,照片能帶來莫大的安全感,剛到小星球的時候許廉頻繁做噩夢,貼上照片後好轉了很多,當然如今他也不需要了,以為段籌就是随口一問。

“這樣。”段籌給他擦得半幹,将發巾随手丢到衣筒裏,拿了杯已經熱好的牛奶給許廉,自始至終沒說照片的事。

但是等許廉去鋪床的時候,段籌抓緊時間打印出來一張,夾在了随身攜帶的錢包中。

這個時代沒人用這種老古董的東西,但邊防線這一帶不同,異種侵襲使得一部分人類文明倒退數百年,甚至隐隐回到了古藍星時期,他們不用智腦星幣,為了應付這種意外情況段籌習慣裝一些錢幣,不多,其它都是些照片,有全家的,段澤的,如今又加了張許廉的,放在第一個夾扣中,打開就能看見,左邊許廉,右邊段澤。

邊防線七大指揮官,除了布迪、趙楠,蘭達,防守薄弱的東西方各鎮守一位,每年三次回來述職,中間有一位最為特別的,算是指揮官中最不近人情的一位,名叫于逞,他執行的任務一般為最高機密,機密到什麽程度?除了段籌沒人知道,如果可以,于逞可以好幾年不回來,有次布迪都以為他是不是因公殉職了,但看段籌從容冷靜的樣子,就知道這人估計又在哪個見不得光的地方,幫上将埋着未來能用到的一切引線。

所以第二天一睜眼進入會議廳,看到于逞那張冰塊臉,布迪吓得“啊!”一聲尖叫。

布迪敬畏段籌,但時不時能開個玩笑鬥鬥嘴,對于逞基本只剩下“畏”了,因為這人身上的氣息太吓人,非要布迪形容,那是一雙堪比深淵的眼,從中看不到任何光亮,布迪絲毫不懷疑如果有天他得罪了于逞,在睡夢中被捂死都很正常。

“大清早你鬼叫什麽?”段籌的聲音出現在身後,成功引得布迪第二次“啊”了一聲。

許廉跟在身後,抿唇笑了。

将布迪推到一旁,段籌調整手套的位置大步邁入,于逞倏然起身,朝他敬禮:“上将。”

他的聲音低沉冷硬,長相格外有英氣,一個利落的板寸,眉骨高挺,顯得眼窩深邃,于逞筆直地站着,如同一把已經出鞘的利刃,而他的鋒芒并不耀眼,而是藏于黑暗,在需要的時候,殺機畢現。

“回來了?”段籌在于逞對面坐下,這次沒讓任何人離開,甚至讓布迪跟趙楠做了個旁聽,“召你回來,是想讓你去一趟維納星,我懷疑內閣騙了民衆騙了我,裏面不僅僅是資源沒被開采完那麽簡單,我懷疑他們找到了其它珍貴資源。”

星際時代的資源無非用于兩點,一是武器生産,二是人類建設,單看包括主星在內的三個星球較為富裕,其它星系窮得叮當響的樣子就知道內閣肯定沒把錢用在後者,段籌從前不碰這些,他尚且年少的時候,覺得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但如今不同,他只覺得內閣成天放屁。

“為了人類”這樣的謊言段籌一個字都不信。

“行事謹慎一點兒,盡量拿回最全面的資料。”段籌沉聲。

于逞點頭:“是。”

許廉仔細打量着于逞,這位指揮官與衆不同,他明顯是段籌放在暗處的王牌,但除此以外滴水不漏,許廉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情緒流動,他把自己融入黑暗,所以他适應黑暗,維納星的任務非他莫屬。

于逞正好也擡頭看來,這是他第一次見許廉,長得過于好看,身板清瘦,跟布迪信息中所說的“橫掃千軍”相差甚遠,但于逞絲毫不敢輕視,他對飄過耳畔的一陣風都極為警惕。

“哎呦。”段籌眯了眯眼,看看許廉再看看于逞:“你們隔空對望什麽呢?”

許廉:“……”

于逞露出茫然神色,他哪裏做錯了嗎?上将的語氣聽着不生氣,但哪裏怪怪的。

“您差不多點兒就行了。”趙楠低聲,“于逞指揮官的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

段籌冷笑:“不好意思,骨子裏就這樣,勞駕你們多擔待。”

衆人:“……”

于逞不是什麽都不懂,事後布迪一陣唾沫橫飛的科普,他就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原來是上将的愛人,真從主星帶來了,于逞任務緊急,他總是步履堅定而匆匆,中午吃飯完跟段籌打了聲招呼,就乘坐一架小型戰鬥機離開了。

看着戰鬥機消失于深藍色的天幕,許廉輕聲:“一個人嗎?”

段籌:“怎麽,你擔心啊?”

許廉微惱:“上将!”

“兇什麽兇?”段籌清清嗓子,“逗你玩呢。”他湊近,眼中有促狹的笑意:“可以啊小廉,如今都會同我發小脾氣了。”

許廉:“……”布迪指揮官說得對,惹不起。

趙楠整理好的資料段籌全部丢給了常育,常育廢寝忘食地看了整整三日,曾經一些讓他覺得難纏棘手的問題迎刃而解,等段籌再來,常育頂着眼下的青紫跟邋遢的胡子,糾結半天問了一句:“上将,初代……在您手裏嗎?”

“與你無關。”段籌沉聲:“我讓你查的是一旦初代身體出現一些副作用,排斥反應,要怎麽解決。”

常育略顯痛苦地捂住腦袋:“上将,如果可以,我不想再碰這些了。”

段籌:“不可以。”

常育:“……”

段籌輕笑,卻沒什麽溫度:“看來好日子的确會讓人精神懈怠,內閣抓了你妻女你研究得飛起,如今我好吃好喝供着,解決你的後顧之憂,讓你查查初代的副作用,你告訴我不想碰了,常育,你哪兒來的臉?!”

段籌發怒恍如雪峰崩塌,氣勢足又森冷,鋪面而來的殺意讓常育噤若寒蟬,他是個學者,沒辦法對抗一個将軍。

“常育,這項實驗開啓至少二十年,期間枉死多少人你們算得清嗎?我要你給我的不是生化武器,而是解藥。”段籌冷靜質問:“你就不想贖罪嗎?”

常育心神一顫,擡起頭:“贖罪?”

“能挽回哪怕一個實驗體,對你來說都是贖罪。”段籌承認他有私心,但他也是實打實這麽想的,他若是常育,能救幾個是幾個。

“死很簡單,但真的死了,到了地下見到那些不人不鬼的實驗體,你虧心嗎?”段籌問。

常育放在身側的手倏然捏成拳,他瞳孔輕顫,沒說話。

“明日我帶一個實驗體來。”段籌開口:“見不見在你。”

段籌要送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塞克。

塞克在多蒙星整的那些小動作段籌權當沒看到,就那麽些人,被他管得服服帖帖也省點兒力氣,他讓許廉炸實驗基地許廉炸了,如今段籌要他配合。塞克在飛行器上就被注射了鎮定劑跟麻藥,等送到常育的手術臺上,已經徹底昏死了。

常育還是見了。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出來,此刻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實驗研究者,而像是一名醫者,常育不複昨日的失态崩潰,今天挺冷靜,他深吸一口氣,上前揭開罩在塞克身上的布,男人的畸形一覽無餘。

常育輕車熟路找到塞克內胳膊肘的編碼,哪怕已經摧毀大半,但依舊能辨認,“這是第十三批進去的。”

“初代就是第一批?”

“不準确。”常育搖頭:“初代是誕生的第一個完美實驗體。”

“抓緊時間,別弄傷他,三個小時後他會被接走。”

常育腦海中浮現各類數據,說話間他已經采集了塞克的血液樣本,點頭:“好的上将。”

“常教授,這樣才算有擔當。”段籌沉聲:“不是所有錯誤都能被原諒,但可以直面的錯誤,就盡全力修正。”

常育凝視他,半晌後笑了下:“謝謝您,上将。”

段籌轉身,心想謝什麽謝,許廉若是出事,你們這些罪魁禍首我給你上鍋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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