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首戰

黃元九差點就想回他一句了,卻聽他們小隊裏的元嬰修士咦了一聲:“竟是碰上顧淩霄了!”

同伴們均是一驚,紛紛定睛望去,果真,那行人雖各個姿容出色,但裏面身量氣度最惹眼的那一個,不正是他們剛剛才在山河臺圍觀過的淩霄真君麽。

“還有上官苒!”他們隊伍裏的金丹後期修士笑了起來,他是個扛着把刀的粗犷散修,“哎!可惜我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

黃元九心裏一突,終于意識到了好像情況有點不對勁,剛剛還跟他打趣戚燃的金丹中期同伴,也對他道:“那戚燃怕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倚仗,否則怎麽混得進顧淩霄和上官苒的隊伍?不過沒事,老黃你也不差,小心應對便是!”

黃元九沖他點點頭。他敢以金丹中期來報名天下大比,自然也是有底氣的--他靈根一般,但對符咒卻頗有研究,鬥起法來勝率頗高。

不多時兩隊人便正式相遇,黃元九小隊的元嬰期修士桑梓楠,沖顧淩霄抱拳道:“淩霄真君,我等有幸相逢,勞煩指點一二了!”

顧淩霄抱拳回禮,幹脆地道:“請。”

兩邊的人同時催動了手裏的對陣玉簡,霎時間大量金色的靈氣爆發出來,迅速蔓延直到開拓出直徑達百丈的一道擂臺為止。

擂臺呈方形,所有隊員此時站在臺下觀戰區,桑梓楠作風頗為有禮,詢問顧淩霄道:“我方較你們少一人,敢問貴方是準備派哪幾位出戰?”

雙方距離十丈以內,同等級的修士之間是可以直接發起鬥法的,只需及時發動玉簡就可以将意向對手拉入戰局,因此桑梓楠這種提問的形式,确實是挺客氣的。

與此同時,靈島之外,山河臺上,當顧淩霄等人的名字亮起時,立刻就被觀衆們發現了。

“顧淩霄開擂臺了!快快快,第十六號靈鏡!”

山河臺的下方之所以是一面靈湖,就是為了能夠實時投射正在進行的戰局,賽區名錄上會實時顯示哪些人進入了對戰狀态,并标注出由第幾號靈鏡投射。

此時靈島開啓還不久,靈湖上升起的靈鏡還不算多,顧淩霄的名字一出,至少八成以上的觀衆都凝神望向了第十六號靈鏡觀戰。

除了觀衆,自然還有最前排的三界名宿們。

上玄宗掌門玄鏡擡手撫須,笑道:“淩霄到底年少,這次我本是不允他報名的,畢竟他進階元嬰才不足半年,但他說十年前的天下大比,他也是因為剛結丹不久而錯過了,這次再不參加,萬一下個十年就連報名資格都沒有了呢?”

神風宗的掌門風璇笑了一聲,道:“玄鏡仙尊,我看您大可不必如此多慮,顧淩霄眼下在元嬰期裏,雖還只能墊底,但提前來練練也好,多向師兄師姐們學點兒東西,這次拿不到名次,再參加個七八次,次次鍛煉下來,總能等到拔得頭籌的一天。”

“風璇仙尊啊,您可不能這麽說,咱們整個修真界飛升的希望,現在可全都寄托在顧淩霄身上了,”丹霞宗掌門紫儀道人,容貌留的倒是挺年輕,說話卻比風璇還酸,“可惜古往今來,多少少年英才惹天妒,就拿那劍宗來說,代代都是滿門天才,不也日漸凋零最後全數夭折了麽?”

道門這幾個掌門長老的位置都自帶結界,他們說話的場景影影綽綽,旁人只見得這些道門領袖們個個言笑晏晏。

玄鏡眼尾餘光不着痕跡的掃過玄真:“紫儀仙尊,你可莫拿這事來說笑,在座誰不知劍宗之事,應的是那句老話--不怕天災,就怕人禍?事情至今都沒有查清,不管有沒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總之是行的端坐的正的。”

上玄宗與神風宗、丹霞宗位列道門前三,彼此之間互相較勁的同時,內部又各有勾結和龃龉。

而就坐在玄鏡身旁的上玄宗執道長老——這個位置按慣例,均是由掌門以下修為最高的長老擔任——玄真體型微胖,面容圓潤慈愛,聽了玄鏡意味不明的話語表情一絲兒異常都沒有,笑哈哈地打圓場道:“行了行了,顧淩霄再驚才絕豔也不過是個小輩,值得你們這些老家夥來回說道?看看也就是了!”

幾人收住話頭,那邊倚靠在坐席旁的白野,聽見觀衆議論聲中顧淩霄的名字,倒也撩了撩眼皮。

他在這群大能中,是最自在的一個,別人都是盤膝坐在案桌前,他自帶了個白玉榻過來,懶洋洋的半躺着,頗有種化為人形委屈了他的感覺。

但當他的目光剛一落到第十六號靈鏡上,就驀地瞳孔一縮。

裏面正好是戚燃站出來請黃元九指教的畫面,一只毛絨絨、臉圓圓的小白狗趴在他懷裏,一人一狗加在一起--實在是過于眼熟了。

“啧!”白野擡手一把将半遮住眼睛的白發整個捋到了腦後,湛藍的眼睛微微眯起。

身後的觀衆們,也都很關注這個能跟顧淩霄、上官苒組隊的築基期修士,紛紛議論道。

“那個人是誰啊?這個小隊裏邊就他最臉生,慕容歡、莫千尋、還有那個佛修決塵,多少還是有些名氣。”

“築基中期竟然敢跨一整個大境界挑戰,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難不成是哪家的小公子,準備拿高階法寶來砸人?”

“我看看,名單上寫的名字好像是……戚燃?”

浮空靈島中,戚燃和黃元九作為兩個小隊對戰的第一場對手,已經走上了擂臺。

小白被他放了下來,它也不要別人抱,自己變大了一點兒,扒拉在擂臺邊張望。

莫千尋大概是兩隊人中性格最外放的那一個,朝戚燃揮了揮拳,大聲道:“戚燃加油!”

戚燃朝她也揮了下手:“好!”

桑梓楠見狀,對顧淩霄笑道:“淩霄真君,這位戚燃應當也是有些絕學吧?不過我們這邊的元九,鑽研符咒多年也是頗有成效,在鬥法方面,幾乎不輸金丹後期。”

顧淩霄淡淡道:“他就缺這樣的對手。”

“啊?”桑梓楠愣了愣,還沒搞明白顧淩霄指的是誰缺,便見臺上那個身着白衣的俊秀少年,從儲物戒中抽出了一把凡鐵所鑄的青鋒劍。

慕容歡小聲嗤道:“連把像樣的劍都不拿?看不起誰呢?”

那邊黃元九也取了支精致的墨玉毛筆出來,許是由于桑梓楠一來就墊了個彬彬有禮的對戰基調,他也識趣的收起了尖酸刻薄的模樣,與戚燃互相對了禮:“戚道友,那就請了。”

話音剛落,便見整個百丈寬的擂臺上狂風大作,沙土肆虐,光憑肉眼根本看不清兩人的蹤影了。

戚燃自然也并沒有輕敵,眼前可不再是先前林靈兒和卓一凡那種菜雞對手,敢來參加大比的,尤其是沒背景的散修,絕不可能是個花架子。

當然,他自己也不是。

戚燃輕輕閉上了眼睛,手中青鋒劍上剎那間霜凝霧現,毫無花哨的斜挽一手,沖天劍氣拔地而起。

“劍修!”靈島內外,關注着這場對戰的人心中都如靈光乍現般,腦海中浮現了這兩個字。

“竟然是個劍修!怪不得膽子這麽大!”山河臺上的觀衆交頭接耳。

“厲害了!自從二十年前劍宗覆滅之後,我便再沒聽過什麽像樣的劍修了!”

“你拿他跟劍宗的弟子相比,未免又誇張了些--衆所周知劍宗只收天才,這戚燃資料上填的是四十四歲築基六層,放到劍宗去提鞋都不配吧!”

這話一出,不少人附和點頭。

“就算他入不了劍宗,那也是個優秀的劍修啊!用得着說什麽提鞋嗎?!”有個築基期的女修,卻幫戚燃說話道,“你看他劍氣那般純正,豈是一般人能有的?”

這位女修正是先前與戚燃在山門有過一面之緣的岚芝,那天戚燃随性又和煦的态度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時聽旁人說得過分,便忍不住道。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當年劍宗出山歷練過的弟子們,哪個沒有在三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尤其是他們的最後一個出山的弟子凇月真君,三十多歲已到金丹不說,還修煉出了劍心!劍心你知道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別說跨一個境界了,跨兩個境界照樣能立于不敗之地!”看不上戚燃的那人,卻也是說得頭頭是道,“別人三十多歲都能以金丹期迎戰化神了,這戚燃跟他們比起來,本就是提鞋也不配!”

“你!”岚芝氣道,“再上不了臺面,人家也能去跟金丹期一較高下!你這麽行你上啊!”

“能一較高下就一定能贏?再說了,他要真是練劍的,讓他去劍宗提鞋他多半還受寵若驚呢!”那人揚着脖子道,他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但沒人奇怪他為何能對一個覆滅足足二十年的宗門如數家珍——

太正常了,劍宗雖然在修真界各大勢力中排不上號,但着實是太過傳奇,哪怕到今天,也有不少人仍是他們的擁趸。

如果戚燃能聽到他們的讨論,大概會十分上頭,不過,此刻的他,在衆人眼中只是個普通的野生劍修,籍籍無名,水準正待檢驗--

第十六號靈鏡中,圍繞着戚燃的風沙正越來越大,這風沙除了遮蔽視線,也有遮蔽靈識的作用,時而雷火激閃,直朝他要害劈來。

戚燃精準無比的接下了每一道雷火攻擊,心道這黃元九果然還是有幾把刷子——就在這風沙傾軋之中,其實還有重滞空符正在起作用,持續的對他施加着壓力,禁锢他的行動。

一出手便是三種符咒疊加,且每種符咒的等級都不低,頗為精道:風沙符遮掩自身形跡,雷火符進行攻擊,滞空符限制對手移動。一開場便占盡了先機,若是對手不夠冷靜,光見這陣勢只怕都要自亂陣腳。

黃元九藏身于風沙中,不斷轉換位置并催動雷火符,他此時的心态是既得意又有點急躁,得意的是他的戰法果然奏了效,他曾經憑此戰勝了好幾個金丹後期的修士,算是他的看家套路之一了。

急躁的則是,往日的金丹期修士在滞空符的重重施壓下,速度只會越來越慢,可眼下戚燃都接下這麽多道雷火了,速度竟絲毫未減,黃元九甚至懷疑他揮劍根本不是靠靈力提的速,但……總不會是純靠自身體魄手速吧!

遲遲無法造成有效的攻擊,黃元九按下煩躁靜心思慮,很快意識到擺在他面前的其實就兩條路子——要麽是靠靈力和符咒拖垮戚燃,畢竟戚燃再怎麽說也只是築基期,體內靈力絕對耗不過他這個金丹期,再加上符咒,拖垮他可以說是萬無一失;要麽,就是換能讓戚燃防無可防的群攻手段。

黃元九決定選擇後者。因為萬一戚燃真是沒在用靈力提速呢?那拖雖拖得垮,他卻不知要扔多少符咒進去才能熬死他,忒虧!

他手已經将符咒召到了手裏,正待催動間,變故突生。

“噗!”驟然穿透他腰腹的青鋒劍就如白日見鬼般,憑空刺進了他的身體。

黃元九一口血嘔出,随即一股冷冽如隆冬深雪般的刺骨劍意瞬間滲透了他的經脈!

誰都知道,劍修在攻擊上最可怕的就是他們的劍意之傷只要造成了,就很難立刻拔除,丹藥符咒都不管用,你只能負着傷繼續戰鬥——可這劍來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黃元九心裏清楚自己壓根就連劍是怎麽過來的都不知道!

“我認輸!”黃元九毫不猶豫道。

驟然間風沙一清,擂臺回到了朗朗日光下,只見戚燃平平淡淡的走過來,一把拔出他腰腹中的長劍,并随之替黃元九祛除了經脈中肆虐的劍意。

黃元九這才趕緊給自己上了個複元符,腰腹間的傷口當即便愈合了。

衆目睽睽下,黃元九自然不會抵賴,但他确實也沒有想通,站起來朝戚燃一拱手:“戚道友,多謝指點,不知你可願為我稍解疑惑?你、你剛才那一劍,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戚燃将青鋒劍反手執于肘後,方才有些冷冽的神情倏然散去了,笑眯眯對他道:“沒什麽特殊法門,就是我預判到了你接下來的點位……然後直接将劍擲了過去而已。”

黃元九瞠目結舌:“怎麽可能!你說來簡單,預判、你怎麽預判?而且我滞空符又未失效,你擲的劍怎麽可能速度那麽快?”

戚燃笑道:“其實黃道友你的戰術已經十分優秀了,說是天羅地網都不為過,我能選擇的應對之策不多,方才是因為我前期回擊只靠徒手執劍,盡可能節省靈力,待确認你方位後,再幾乎抽空己身将全部靈力集于一劍之中,是以能有那般速度。”

他擡手又回了個禮,随即便縱身躍下了擂臺。

那只小白狗立刻歡天喜地的蹿了上去圍着他繞圈圈,其餘觀戰的,卻還在不可思議。

他們的想法都跟黃元九差不多,預判?說得輕松!一個築基期,漫天風沙靈力遮蔽中,能觀察到多少蛛絲馬跡?這他媽的除非他打過成千上百次架、戰鬥經驗已經醇熟到訓練出所謂直覺了,不然能判得出個鬼啊?!

還有徒手!徒手!這是人說的話嗎?我要是徒手能達到這個速度,我也不用靈力加速!而且你那把劍就是把凡鐵,還得靠你劍意加持才能抵住雷火,那你但凡換把自帶防禦的靈劍,是不是還能贏得更輕松一點?!

更不用說最後的“幾乎抽空靈力”,簡直瘋的沒邊兒了!

現場觀戰者目瞪口呆,場外只能靠靈鏡觀戰的觀衆席,更是直接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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