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猜測

戚燃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白，發現它正看着顧淩霄的雙手眨巴眼睛，完全沒有抗拒的樣子，于是便将小白朝顧淩霄遞了過去。

顧淩霄輕之又輕的托住了小白的兩只前腿，抱到懷裏後，小白便十分自來熟的在顧淩霄胸口扒拉，想給自己換個方向，顧淩霄卻沒懂它的意思，眼睛裏浮現出幾絲無措，默默扭頭看向戚燃。

戚燃看得好笑，“你單手扶住它胸口那裏，然後把另一只手環過去，像托小孩屁股那樣抱住……不是不是！”

顧淩霄換了幾個手勢都沒有對，又似乎很擔心把小白弄痛的樣子，戚燃幹脆走過去，手把手握着顧淩霄的手腕搭過去，才總算是抱好了。

兩人的距離不足一尺，戚燃擡起頭時，眼睛剛好對上顧淩霄抿緊的嘴唇，不禁擡眼笑他：“都說淩霄真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怎麽還被只小狗難倒了？”

顧淩霄低頭看着他道：“你沒教過我，我自然不會。”

戚燃笑了笑，退開兩步，順着溪流繼續往前，邊走邊道，“得了吧！我哪兒教過你什麽。”

“說話，修煉，預判戰局，觀察戰機……”顧淩霄抱着小白走在他身旁，“不都是你教我的麽。”

戚燃将兩只手枕到腦後，望着夜空中的星子，笑道：“是你自己悟性好罷了。”

他沒有刻意教過顧淩霄這些東西，與其說是“教”，不如說是那些年二人攜手并肩、潛移默化間的互相影響罷了。

曾經的顧淩霄長到十八九歲，仍是默默無聞地在上玄宗裏按部就班的修煉，未經歷過一場戰鬥。

戚燃自從與他“建交”過後，便時不時就會想到，等再過幾年書中劇情正式啓動了，這讷讷的小子要面臨的戰鬥便沒有一場是可以輕松全身而退的。

還沒學會走路就得開始飛奔了，真的沒問題嗎？

因而每當顧淩霄再練劍時，他就忍不住想跟他聊聊每一招每一式的邏輯，等他越練越純熟了，某天戚燃沒忍住，小聲撺掇他去找幾個欺負過他的弟子練練手。

顧淩霄那時候也是寡言又沉默的，戚燃剛小心翼翼的說完，他就一言不發的直接提起劍出了門，走到往日最常欺辱他的弟子門口，一劍劈開了那人的門闩。

戚燃那會兒還吓了跳，“哇！你說走就走啊！不等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麽？”

顧淩霄不語，周圍很快圍滿了弟子，驚奇的湊過來想看這個啞巴又弱雞的花瓶是要鬧什麽。

那弟子也是築基期，身材魁梧，相貌兇惡醜陋，仗着修為比顧淩霄高，時不時就對他拳腳相加，月例也每每搜刮一空，前幾日弟子們一同練劍時，他甚至還想來奪聽雪，好在戚燃提前發現，讓顧淩霄及時躲開了。

那弟子推開門見是顧淩霄，還有點詫異：“喲！啞巴花瓶怎麽自己找上門來了？幹嘛，來碰瓷麽？”

顧淩霄擡手便是一劍朝他刺了過去，戚燃連忙催動劍意，寒霜湧動間，那弟子一時不備躲了個趔趄，但他也已有築基九層，比顧淩霄高出幾分，反應過來後立馬也抽刀回擊。

顧淩霄這段時間在戚燃的指導下對劍術已經有了更深的體悟，再加上仿佛與生俱來的不死不休勁頭，那弟子很快節節敗退。

戚燃這時候提醒他：“你看他平時便無甚禮義廉恥，愛欺辱他人還氣量狹小，眼見即将落敗，他是會低頭認輸的那種人嗎？”

顧淩霄一點就通，在即将刺穿對方腰腹的瞬間，倏然回身後撤，在旁人看來如未蔔先知般躲過了一簇狠辣的淬火銀針，并在那弟子恍神之際用劍刃劃開了他的雙眼。

“啊啊啊！”那弟子發出劇痛的慘呼，捂住雙眼跪坐在了地上，圍觀的弟子們沒一個肯朝他這惡霸伸出援手，但看向顧淩霄時，卻見他雪白的衣衫上濺着點點鮮血，眼神乍一看依舊是麻木無神的，可精致蒼白的臉孔上，卻分明多了點扭曲的笑意。

戚燃是看不見他眼神的，“很好很好！反應速度很快，選擇劃開眼睛也很合适，傷不了他根本，但比其他部位更能給足他教訓。”

“嗯。”顧淩霄終是在識海裏輕輕應了他一聲。

……

“撲啦——”一只飛鳥在夜空中振翅而飛，戚燃打住自己對往事的回憶，将話轉向了自己原本準備好的正題：“對了顧淩霄，今天晚上我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說說關于林靈兒那謠言的事情。”

顧淩霄在他身旁“嗯”了聲。

“就……那個謠言吧，雖然大家一聽都覺得離譜，但一旦心裏多了疑窦，再來看我倆的關系就很容易産生偏見，”戚燃努力斟酌着詞彙，老實說，這個話題對他這種——除了師門兄姐外，連朋友都來不及交上幾個就挂了的倒黴鬼來說——着實有點高難度，“所以有外人在的時候，你不用對我太好了。”

身旁的顧淩霄停住了腳步，戚燃回過頭看他，銀河天穹下，顧淩霄的眼神竟和他懷裏的小白一樣一樣的。

“你是說，我只能偷偷地對你好？”顧淩霄沒聽太懂的樣子。

“不是——”戚燃糾結的道，“這、怎麽說呢，你平常對人都冷冷淡淡的，眼下突然間這麽在意我，就确實挺容易被誤會的。”

“所以，我若是想時時刻刻都對你好，就需要對別人也一視同仁？”顧淩霄又問他。

“也不是，”戚燃想半天，道，“不是要你對別人都好，反正你對我少費點心思就是啦，這種流言若是越傳越兇，對你的風評多少還是會有影響的，我們倆既然是清白的，就幹脆做得更清白些吧。”

顧淩霄沉默了會兒，然後低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先前你做聽雪的時候，我什麽都沒辦法為你做，現在你是戚燃了，我卻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待你好些？戚燃，你讓我對你少費點心，歸根到底，就是你根本沒那麽需要我對嗎？”

“我……”戚燃無言以對。若真要說，他确實沒覺得自己有“那麽需要”顧淩霄，也不敢去“需要”顧淩霄。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親生兄弟尚且會各自成家，他們因為此前積累的二十年感情，能在此繼續同行一段時日，親人般互相陪伴着彼此，戚燃覺得真已經很好了，再談什麽“需要”真就——跟兩個小孩子鬧別扭似的，揪着個字眼來回掰扯。

戚燃想跟顧淩霄說實話，但聽顧淩霄的語氣這般失落，眼睛也像是濕濕的，讓他不禁覺得自己要是把“确實不太需要你”說出口，顧淩霄不定又會在他面前哭出來。

戚燃正遲疑間，顧淩霄接着開了口，語氣落寞：“可我需要你，戚燃，是我自己需要自己為你做些什麽，否則我總是忍不住害怕，怕你遇到什麽契機便又不見了，我留你也留不住。”

“……”戚燃心虛了，那個、他确實是打算天下大比後就離開顧淩霄啊！“……可我們又不能一輩子黏在一起，總歸都是要分開的。”

“為什麽不能？”顧淩霄擡起了眼睛，夜風拂過他的發絲，露出他昳麗俊美的臉孔，眼如點漆，“一輩子就一輩子，我不想跟你分開。”

戚燃想到了上官苒，正好兼職紅娘任務也需要聊她，靈光一閃間終于想到了關鍵點：“可只有夫妻道侶才會一輩子都不分開啊！你……你只是還沒來得及和心愛的女子兩情相悅罷了，等你有了愛人，你本也不會再需要我了！你看，像上官苒那樣又好看又善解人意的姑娘，香香軟軟的，不好嗎？”

他以為顧淩霄聽了過後會明白過來，可萬萬沒想到，顧淩霄聽了過後，只回了沙啞至極的一句：“是麽，所以等你娶妻生子了，我更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了是吧？”

“！”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戚燃被這話震住了，直接選擇了認輸，“算了算了，今天我們就聊到這兒吧！回去休息了。”

顧淩霄卻依舊落寞的注視着他，“戚燃，你以為我在說胡話？青丘秘境三生鏡前，你大可去将我的心剖開看看。”

我剖你的心做什麽？！而且合卺酒後三生鏡前——那是你跟上官苒定情的地方！我去幹什麽？！戚燃正想開口，卻，忽然，頓住了。

林靈兒那句環繞不去的“勾引”，果然是污染了他的心靈吧！否則為什麽，他會産生，這個離譜的想法——難不成顧淩霄真對自己有那方面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