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親近

“他就是個浪蕩的人,”方初笠有點激動,“還不擇手段,為了……因為以前的過節,都能對我做出這種事,你還要幫他說話!”

溫嶺徹底懵了,腦子都是亂的。

“你什麽意思啊……”

方初笠眼裏的血絲密密麻麻,幾乎是咬牙切齒:“溫嶺,你眼睛是瞎了嗎!”

“這些年來,池岚在國外過着什麽樣的生活你能不清楚?”方初笠抹掉眼角的眼淚,點了一下檀木辦公桌,“你,一百個你溫嶺都不夠他玩的!”

說完理了理衣服,直接離開了公司。這頓禮節性的飯局也沒法吃了,溫嶺還被這少爺的話弄得莫名其妙。

方初笠那些話是什麽意思?自己什麽時候喜歡池岚了?

不是,自己哪方面表現出喜歡池岚了?

他要是喜歡池岚,還能給方初笠這樣的監控視頻?

他要給方初笠打電話,這種事他還是要理論理論的,卻看見屏幕上有池岚的短信:

-  溫助理,方初笠是個暴力狂吧?

-  你看!

溫嶺看着池岚發來的圖片,是嘴角、脖子和胸口的淤青,看樣子方初笠真的下了狠手。

池岚也是故意的,照傷就照傷,非得讓一大片腹肌入鏡。

溫嶺:“......”

池岚繼續發消息:

-  他招呼都不打一聲,拽着我就往辦公室去,這幾天我沒法出門了嗚嗚嗚。

溫嶺在腦子裏想象了一下,池岚嗚嗚嗚的樣子,就像是肌肉健美男委屈流淚……

他有點惡寒。

擰着眉,心下了然,這池岚葫蘆裏在賣藥啊。

不管這人和方初笠以前有什麽過節,要怎麽報複,反正肯定是打算順着少爺的路子搞了,從身邊親近的人下手,弄離心計,這麽一攪和啊,溫嶺和方初笠的關系真就是越來越亂了。

強打着精神,溫嶺打字:

-  池總,今天的事實在抱歉。

-  改天我親自上門道歉。

池岚:

-  那也得方初笠親自來向我道歉。

-  放心吧,我們的合作還是不會斷的,你不用幫那位擦屁股。

溫嶺:“……”

-  池總,最近方總是有點情緒不好,真的希望你不要怪他,合同上的那個分成收益比例,咱們還能再談。

池岚:

-  不用了。

-  我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都能和你共同商議就開心!那點分成怎麽可能像方初笠那樣扣扣搜搜的?

-  你怎麽受得了那少爺啊,哎,還是你人太好了!

這過度褒獎的話更讓溫嶺覺得不祥,他看着池岚刷起來的表情包,十分官方客套地又說了幾句,就徹底不回消息了。

輕呼了口氣,給方初笠打電話,那少爺一個也不接,最後無奈,溫嶺只能發信息,連解釋帶哄的。

俱石沉大海。

到了飯點也不見人回來,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直接發了一句:

-  方總,這件事您想怎麽樣你直說吧。

-  接下來您想要我命也好,要我這個人也可以,都成。

-  你實在不願意見我,今下午我就寫辭職報告,這些事一定會爛在我肚子裏的,無人可知。

對話框上顯示了幾秒鐘的“對方正在輸入……”,溫嶺等着卻還是沒等到一條回複的消息。

扔了手機,他抹臉暗罵:“操!”

方初笠是午休時間回的公司,讓溫嶺去辦公室。

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西裝改成了慵懶休閑式;也洗過了澡,帶着一身薄荷香,溫嶺還在懊惱,電腦桌面上放着辭職報告。

“你一直想辭職,”方初笠看着自己的電腦,額角也貼了一塊新的白創可貼,語氣幽幽的,“我一直都知道。”

溫嶺呼吸一緊。

“當初是我爸媽讓你來這裏的我也知道,”方初笠吸了吸鼻子,“現在池岚回國了,你為了他那樣的垃圾能這樣,我留不住你。”

方初笠點了兩下鼠标:“你把辭職報告發我郵箱吧,回去告訴池岚,這件事沒完。”

整個辦公室都寂靜下來,方初笠至始至終都沒看溫嶺一眼。

“快去啊,你不是迫不及待了嗎?”

“我們認識多久了?”溫嶺沒走,而是鎖了門走到方初笠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手交疊着按壓骨節,“我有騙過你的時候嗎?”

方初笠聞言頓住手,側着臉擡頭:“你指現在嗎?”

他眼神裏有游疑,但從小到大,溫嶺的确沒有騙過他,連句虛假的玩笑話都沒說過,所以出了這事,方初笠都沒往溫嶺身上想過,更不會懷疑溫嶺給他的監控有問題。

“這件事真的和池岚沒有一點關系,”溫嶺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劇烈震動的聲音,“那晚上的年會,我倆都喝了不少,送你去酒店的房間,我也沒出得來。”

“我沒控制住自己。”

方初笠的呼吸一點一點變沉,耳廓像是要滴血,溫嶺自己的臉頰也發了燙。

“醒來的時候,你還沒醒,我下意識先走了,後來,沒想到你反應那麽大,又是要找人又是要殺人的……”

“池岚是個意外,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剪視頻的時候我沒認出那個人是池岚,我都記不得他長啥樣了。”

溫嶺的眼神認真,方初笠的眼眸一點一點顫動起來。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男人,”快要說不下去了,溫嶺看他沒反應,再巧的舌頭也生了鏽,說着說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覺得方初笠的眼神越來越難以形容,心裏也越來越沒底,“我……這件事我有很大的責任。”

方初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整個人的臉色也是蒼白的。

他移步的方向是門口。

“你要是覺得不能接受,想要我做什麽,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他是真怕方初笠又離開公司走了。

“就是別傷到自己,也別胡思亂想地折騰自己。”

方初笠躲開溫嶺伸過來的手,有點恍惚:“你別過來。”

“好。”溫嶺點頭。

方初笠嗓子都啞了:“後面有什麽安排嗎……會議那些。”

“近期都是和翼岚的,其他的合同簽訂可以往後推一推,十五之後才會慢慢約時間。”

方初笠的眼珠子轉了轉,找不到視線該落的地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的樣子,溫嶺也不勉強他,柔聲:“時間我都幫你安排好,你大概需要冷靜多久。”

這麽問好像也不對,像是逼着人一樣,溫嶺捏了捏拳,扯嘴角努力笑:“我不是催你的意思,我是……”

“你是什麽?你覺得該怎麽辦?”方初笠沉重地吸了口氣,像是氣迷糊了反倒笑起來,“你覺得你要怎麽才能負這個責任?”

溫嶺十分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你要是喜歡男的,也覺得我可以……咱們就,從竹馬變成情侶吧?”

方初笠徹底跑了,第二天就沒來上班,後面的日子也都是病假。

公司的氣氛很輕松悠閑,畢竟老總不在,每個人的心都十分放松。

溫嶺卻滿心忐忑,雖然在工位上處理工作,但無時無刻都分出一點注意力到手機上,看方初笠會不會給他發消息。

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溫嶺除了跑跑步,就是給方初笠發消息。

按魏兮兮的說法,盡管打娘胎裏認識,但這頓操作也實在是太突兀了,少爺心情大起大落的逃避一下很正常。

舒望瞪着大眼睛:“沒打你吧?”

“沒,”溫嶺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抱着咖啡窩在魏兮兮的小沙發裏搖頭,“像是不相信,一頭大汗,也不讓我靠近,關辦公室裏一下午,沒到下班的點就跑了。”

魏兮兮和舒望:“……”

舒望“啧”了一聲:“那他這是吓的啊,還是羞的?”

魏兮兮拿着蛋糕,翹着塗着豔紅色指甲油的手:“別管是吓的還是羞的,你想想池岚。”

“你是不一樣的。”

我是不一樣的……溫嶺在心裏念叨這句話,心底的情緒忽而紮根忽而抽芽,晚上盛湯都覺得是要灌溉一下怯懦的嫩芽,使其茁壯一點,再大膽一點。

“今年這小笠啊也是怪,”溫媽媽給溫嶺夾了一筷子牛肉,嘆氣,“大年三十就發高燒,現在又發燒了。”

溫嶺一愣:“真發燒了?”

“這事能開玩笑?”溫媽媽瞥了他一眼,“你是他助理,你不知道?”

他還真的不知道,以為方少爺在“逃避”呢。

外婆在一邊籲了一口氣:“這兆頭可不太好啊,去年小嶺你不是本命年,也不戴紅,開年就崴了腳,昨年一年都不爽利,小笠今年是本命年了吧?”

“本命年是要戴紅色啊,小笠這……連紅褲衩都不穿嗎?”

三個人在飯桌上沉默,好像也難以想象方初笠穿紅褲衩的樣子。

溫嶺也才恍然大悟,去年可不是嗎?臨到頭還出事。

他急了急:“诶,如果現在找個紅繩什麽的,還作用嗎?”

外婆眼睛一亮,起身:“我有紅繩!初一去廟裏,我想着給你娘倆求平安福,找大師開了幾個符的光,拿紅繩系着的。你舅舅不信這些,不要,還剩一個。”

溫嶺平時也不信這些,但去年今年的确流年不利的,又攤在方初笠身上,他開始相信了。

“我明天去看看他吧。”溫嶺把平安福握在手裏。

晚上洗碗,溫嶺幫着,溫媽媽在邊上感嘆:“小嶺,你和小笠,你倆小時候比現在好啊,做啥都要一道,但上學了就沒那麽要好了,漸漸地不一起回家,一起做作業也不怎麽說話。”

“開始還以為你倆有了矛盾,結果也沒有啊。”

溫嶺拿着碗的手顫抖了一下:“有嗎?”

他是真不知道,在大人眼裏,原來他和方初笠不太親近。

“素婉找我說過,”溫媽媽撐着大理石臺,她叫方初笠的媽媽素婉,“當時覺得你倆長大了,青春期話少,男孩子嘛,在家都不怎麽說話的,結果小笠這一出國再回來,你更是不怎麽和他說話了,叫你去歇一晚都不樂意。”

“我……”溫嶺動了動嘴唇,也沒“我”出個什麽。

原來在自己不經意的時間裏,有這些變化。

他不是不樂意去放假住一晚什麽的,只是覺得自己年紀不小了,沒什麽理由像小時候那樣在方家待着了。

“今年素婉高興的,”溫媽媽把擦幹水漬的碗摞好,“以前年夜飯小笠也不樂意吃,對誰都虎着臉,還到了晚上就出去喝酒,今年就沒有。”

“也有可能是病了吧。”

一直以來,溫嶺知道,自己媽媽也把方初笠當半個兒子,而且素婉阿姨見他們孤兒寡母的,方少爺有的,他也沒少得。

“我們啊,就看着你倆從這麽大,”溫媽媽做了個懷抱嬰兒的姿勢,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長成這麽高的男子漢,有時候想起來,挺幸福的。”

溫嶺心底一暖,但又想起方初笠面色蒼白的模樣,他倆這關系還能不能好了,好起來還能不能是原先的“幸福”了,都是未知數。

但今夜溫媽媽的回憶像是開了閘,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還在回憶。

溫嶺給她披了條毯子。

“我記得有次午休吧,挺熱的,我和素婉懶得跑,把你倆放一個嬰兒床裏,你倆剛開始還背對背地睡,最後面對面貼一起。”

溫媽媽扭了一下頭,看着自己兒子的目光軟得如黑藍的夜空,亮閃閃的是星辰。

“不知道你是不是夢見喝奶了,啜着小笠的臉不放,那一星期,人家的臉都是紅的,還不太對稱。”

說着溫媽媽笑了起來,溫嶺也笑,手心裏的平安福一直沒松開,他越來越覺得它紅得發燙。

進了房間,完全睡不着,他點開方初笠的對話框又退出來,還是把消息發了出去:

-  睡了嗎?

現在快晚上十點,按方初笠的習慣應該沒睡,睡了就是發高燒了。

“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蹦了好幾下,溫嶺以為這少爺又要輸入半天而不發,或者來個長篇大罵,但僅僅只有一個字。

-  沒。

溫嶺笑了一下,看來方初笠還是要理人了,他不想等到明天給平安符,問:

-  我現在去找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好夢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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