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宴烽急匆匆趕至家中,到家時,葉以霏已經離開了,他心中不安,收斂了神色,将焦急和慌張用微笑掩蓋,緩步朝他們的院子而去。

一進內室,就見黎文漪呆坐在桌子旁,桌上擺放着他送的首飾和之前交給她的賬本。

宴烽擺手制止了青蘿提醒黎文漪,自己悄聲走到黎文漪身後。

“夫人整日裏盯着這些個賬本的,倒是冷落了我,為夫可要吃味了。”

宴烽輕攬着黎文漪,輕聲低語,不見一絲慌亂與心虛,好似他沒有看到擺在桌上的那一堆首飾和賬本,又好似他分明看見了卻沒有當做一回事。

黎文漪擡頭,黑眸凝視着鳳眼,良久後,輕嘆一聲,每每當她要懷疑自家夫君時,他總是坦坦蕩蕩地出現在她面前,如此地神色自若,把她襯托得像個無理取鬧之人一般。

“這些東西價值幾何,夫君清楚嗎?”

有懷疑總是要問清楚的,他既然坦坦蕩蕩,應該也是不懼她刨根問底的。

攬着黎文漪的手微微用力,宴烽面不改色,笑道:“夫人說笑了,經我之手送給夫人的,豈有不清楚之理。”

含笑的鎮定面容,黎文漪從宴烽身上感受不到謊言被拆穿的窘迫,她甚至遲疑了,遲疑要不要繼續再追問下去,可她還是堅決地問了下去,試圖消除心中的異樣。

“為何賬本中沒有記錄,你送給我的大部分的穿戴用品都沒有記錄在賬本裏,我還能相信你交到我手裏的賬本嗎?”

黑眸死死盯着宴烽,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的情緒變動。

宴烽松開手,坐到黎文漪的身側,不答反問道:“夫人不信我?”

“非是不信,而是不和常理之處,夫君總要給個解釋。”

“我若解釋了,你是否全然信任?”

“符合常理,我自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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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文漪願意相信宴烽,然而心中萦繞的那股說不出的違和的情緒,促使她追根究底,哪怕會讓她的夫君心生不滿,她也只能追問下去。

鳳眼裏含着笑,宴烽的心卻是一點點地下沉,從來傲氣十足的他終于願意承認自己失策了,他一開始就不該用欺騙的手段去接近她,本來有更好更穩當的辦法的,可他為了盡早轄制住黎彥謙,做出了眼下看來是下下策的方法。

不明智的手段換來了如今無法再回頭的局面,他能感知到,黎文漪對他的信任産生了動搖,而他也深知,一旦裂痕變多,再好的縫補手段,也終有超過縫補界限的時候,到那時,他該怎麽辦?

未來令人憂心不安,目下又丞待解決,宴烽竭力維持面上的平靜,編織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從一開始就是空中樓閣,便再無落入踏實的土地的機會了。

“未入我的私賬的原因,是因為夫人身上的用度和皇上賞賜下來的東西是入府中的帳的,所以在我們這沒有記錄,在府裏的公賬裏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夫人若是對我生疑,着人将管家叫來,一問便知。”

宴烽一回府就知會了宴府管家,不怕黎文漪問。

黎文漪不解:“為何我的用度走府裏的公賬?”

分明院中的一切都是她夫君自己掏銀子的,為何會特殊對待于她?于情于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宴烽半真半假地回道:“你我本是宴家人,有例銀可領,父親他又很欣賞你,因這兩個緣由,我父子二人商議,我們院中的例銀每月不再支取,換取由府裏提供夫人的一切用度。”

宴烽的解釋讓黎文漪更加迷惑了,她因何受公公如此厚待,情理之上,無法說通,然而公公待她确實是不錯的,夫君的說法有據可循。

她繼續問道:“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做此決定?公公他似乎對我太好了?”

“因為你長得像一個人。”

“誰?”

“父親的摯愛。”宴烽凝視着黎文漪的面容,思緒有些漂離。

原來如此,宴夫人跟她可沒有相似之處,那便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了,公公帶着這份遺憾,才會想彌補到她身上,以尋慰藉嗎?

不知那位與她長相相似的女子,如今在何處,黎文漪不禁好奇道:“公公與那女子因何不能圓滿?”

“那女子家因獲重罪而被滿門抄斬。”

黎文漪唏噓不已:“真是可憐人。”不管那家人所犯何罪,禍及家中無辜子女,總讓黎文漪覺得,朝廷法度有不完善之處。

宴烽一直注意着黎文漪,見她只是傷感,并未意識到什麽,才松了一口氣,被她遺忘的過往,願她永遠沒有想起來的那一天。

要不是葉以霏的多嘴,逼他至此,他根本就不願意談及任何有關韓家之事。

宴烽緊握着黎文漪的手,用極其嚴肅認真的語氣說道:“如若是我,用盡手段,定護你周全。”

以往到手的權勢名利,歡愉只存片刻,如今手中緊握之人,能帶給他永恒的滿足,他絕無放手的可能,誰若來奪,誰來滅誰,哪怕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鄭重的話,認真的人,黎文漪怔住了,她第一次從那雙鳳眼裏看到了深沉,看到了不符合他君子之風的眼神,即使只存了一瞬,也足夠在她的心裏烙上痕跡,讓她無暇再關注什麽賬本了。

她伸出手,撫上宴烽的眼睛,這雙頂頂好看的鳳眼,從看到的第一眼起,便叫她忘不了了,她仔細端詳着,恢複清澈明亮的眼,已無深沉,卻讓她越來越看不明白,也摸不清深淺了,難不成是她對宴烽的感情太深,沉溺其中而無法判斷了嗎?

“怎麽了,我有何不妥之處,讓夫人一臉疑惑?”

黎文漪搖頭,揮散了雜亂紛擾的思緒,回道:“沒有,我不過是覺得夫君的眼睛生的極好,漂亮到讓人移不開眼。”

宴烽拉住黎文漪将要收回的手,他手下用力,将黎文漪整個人擁入懷中,鳳眼彎彎,低啞着嗓音,誘惑道:“靠近些看,是不是更好看了?”

沒有女子能抗拒這樣的宴少卿,黎文漪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徐漠見到了神清氣爽的宴烽,他用手肘戳了戳宴烽,揶揄道:“不愧是宴少卿,危機一下就化解了,得心應手,不費吹灰之力,要不也教教我,說不定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宴烽不耐煩地推開了往他身邊湊的徐漠,冷笑道:“想學?你有夫人嗎?怎麽,你打算到葉家去提親?”

葉以霏給他惹了大麻煩,礙于徐漠,他的氣都沒撒出去。

徐漠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我是開玩笑的,我對葉家大小姐沒有那種想法,莫壞了人家的清譽。”他不過是擔心宴烽下手沒有輕重罷了。

“那我就毋須客氣了。”

“別。”徐漠急道,“你好歹看在嫂夫人和葉大人的面子上,放過葉小姐一回吧,她只是一時失言而已。”

宴烽不客氣地回敬徐漠:“這就是你說的不感興趣?”

徐漠只好承認:“好,我有興趣,有很大的興趣,別揪着這事不放了,我們談正事,談正事。”

窘迫的徐漠完全忘了,是誰挑的頭,談起風花雪月之事來的。

二人這才收起了玩笑話,回到正事上來,他們和蘇溪亭的合作很順利,已經成功放出了皇帝病重命不久矣的消息出來,宴烽和七皇子常恒愈發受皇帝的寵信,某些人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要咬住魚鈎了。

宴烽眯着眼,盤算着他們的行動,“算算日子,謝濤應該跟陶家人接觸過了。”

“沒錯,據探子回報,他們前日已有會面。”徐漠翹着二郎腿,喝着上好的茶,笑道:“謝濤以為他做的隐秘,殊不知他的禦林軍并非鐵桶一塊,皇帝的親信和有資格競選太子的皇子會面,一旦被皇上知道了,那就慘咯。”

徐漠幸災樂禍,能和他們金吾衛一比的,唯有羽林軍,而羽林軍是隸屬于皇帝的,因而總是壓金吾衛一頭,他看羽林軍不順眼很久了。

徐漠心情甚好,問道:“你是怎麽預料到,謝濤聽到皇帝病危的消息就會去找陶家人的?”

“他需要退路。”共事多年,宴烽早就看穿了謝濤,謝濤能多年被皇上信任,無非就是他的謹慎和聽話,這麽多年來,他替皇帝幹過無數的髒活,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即使謝濤本人不怕,可他家中還有一大家子人,他能不顧及嗎?

“皇上一旦殁了,有能力争取大位的,唯有皇後的大皇子和我們支持的七皇子,我跟謝濤一直明争暗鬥,面和心不和,繼位人若是七皇子,謝濤知道我不會放過他的,而大皇子那邊,雖然他也得罪過,但是他手裏還有個可以用來談判的崔安成,說不準能保住他現在所有的一切,當然,前提是皇帝真的病重了。”

除掉了謝濤,他宴烽就是皇帝身邊最受信賴的,一步步籌謀下去,要不了多久了,他心愛的女人就再也不用處于危險之中了,而他也将手握權勢,呼風喚雨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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