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當晚,黎彥謙處理完公務,準備熄滅燭火就寝,偶見窗戶之上竹影搖曳,夜間無風,樹影忽動,他當即留了個心眼,這麽多年得罪的權貴不在少數,謹慎些總是沒錯。

睡下之後,黎彥謙并無困意,他心系還在宴府的黎文漪,心裏盤算着如何讓她看清楚真相,同時受到的傷害能盡量減小。

她已經被宴烽傷過一次了,沒過去多久,又得将她尚未愈合的傷口重新傷一遍,黎彥謙多少是于心不忍的,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必須要狠下心來,長痛不如短痛,早日離開宴烽才是正道。

黎彥謙思緒萬千,他擡眸凝視着床頂,眼角瞟見有有人影接近床幔,來人速度很快,床幔被人拉開,冒着寒光的刀直沖黎彥謙的心窩而來,他不及多想,随即用枕頭擋住了攻擊,鋒利的長刀劃破枕頭,落在黎彥謙的左肩之上。

好在有枕頭緩解了刀勢,砍在左肩上的上不太深,黎彥謙還有力氣從床尾翻下去,大喊着:“來人,有刺客!”

見他喊叫起來,刺客并沒有被吓跑,反而是緊追着黎彥謙而來。

這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了,刺客在賭是他的刀快,還是黎府下人來得更快,黎彥謙抓起床邊的熏香的香爐砸向刺客,飛揚的香料迷了刺客的眼,黎彥謙趁勢打開書案後頭的暗門,閃身躲了進去,從裏頭反鎖住暗門。

左肩上的鮮血已經将他的中衣染紅了,黎彥謙咬着牙,從暗室裏翻出金創藥,粗略地給自己包紮了一下,總算是止住了血。

外頭噼裏啪啦地打鬥聲還在繼續,黎彥謙憂心有危險,沒敢出去,他就幹坐着,等外頭天大亮了,他才從暗室內出去。

他的卧室和外頭院子裏都有不少的血跡,正如同他料想的,刺客不止一人,除了殺入室內的,外頭還有給刺客盯梢和阻止下人來救的刺客。

黎府管家一直在黎彥謙的房門口候着了,見自家少爺受了傷,他急着差人去請太醫來,昨晚真是驚心動魄了,刺客被趕出去吼,他沒在卧房內看到少爺的身影,他才放心了些。

“黎伯,我沒大礙,崔安成呢?”

黎彥謙首先關心的就是崔安成的安危,誰會做這種事情,他心裏有數。

管家回道:“他沒事,正如少爺所料,有人要取他的性命,還好我們早前就把人藏好了,大牢裏假扮崔安成的人只受了傷,沒有性命之憂,可惜那夥刺客太厲害了,禦史臺布置的陷阱竟是一個也沒抓到,全讓他們跑了。”

黎彥謙放了心,事情沒有變遭,“人沒事就好,跑了就跑了,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來,跑得了初一也跑不了十五。”

“失敗了?你們都是廢物嗎!”

徐漠府上,書房裏傳來宴烽嚴厲的斥罵聲,花了這麽多銀子養起來的人,辦一兩件小事都辦不好,留他們何用。

徐漠見勢不妙,趕緊對跪着的幾個暗衛說道:“還不快滾下去領罰!”

他真擔心宴烽火氣上來了,将這幾人夠給弄死了,培養一批精銳暗衛可不單是錢的問題,眼下形勢,是不能善了的。

“你真的要冷靜下來了,你是多聰明一人,以你的本事,黎彥謙根本不會是你的對手,你要是因為黎文漪繼續亂來,不僅解決不了黎彥謙,還會把你媳婦搭進去。”

徐漠苦口婆心地勸着,宴烽以前是多精明能幹一人,誰玩心眼能玩得過他,自從他遇上黎文漪之後,就開始沖動了,尤其是成了親之後,人都變傻了五六分了,這麽下去怎麽得了。

宴烽臉色黑得吓人,但總算因為徐漠的勸解,冷靜了不少,生氣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還是得盡快解決黎彥謙,不然這就是随時會導致黎文漪離開他的引火索。

宴烽飲了一口茶,降了降心中的火氣,開始重新布局,“做兩件事,第一我們要找到黎彥謙藏起來的崔安成,活捉崔安成,他還能派上用場。”

“去哪裏找?黎彥謙藏得隐秘,他名下的地産之類的都已經查過了,人不在,沣京城這麽大,沒有頭緒就是大海撈針,找起來耗時又耗力。”

宴烽被徐漠打斷,眉頭一皺,很是不悅,他壓了壓情緒,吩咐道:“黎家不富,就那麽幾處産業有什麽好查的,去查他以前救過的人和沣京城裏跟黎彥謙關系較好的大夫,他直臣一個,在朝中好友不多,就算有也沒幾個敢跟我作對,所以他能藏又信得過的,就是他曾經幫過的人,另外崔安成在羽林軍的大牢裏呆的時日很長了,傷勢嚴重,以黎彥謙的人品,會給崔安成找一個好大夫的,你讓剛才那幫廢物按這兩個方向去找,再找不到,讓他們提頭來見。”

“好,那第二呢?”宴烽正常些了,徐漠安心不少,宴烽不亂來,還是有機會穩住的。

宴烽鳳眸微阖,深沉的眼中暗藏着危險,“給禦史臺,尤其是和黎彥謙關系近的人施壓,并派人監視黎彥謙的一舉一動。”

如果他因為黎彥謙不好過,那就讓別人也因為黎彥謙不好過,君不殺伯仁,伯仁因君而死,讓他賭賭看,黎彥謙的良心能忍受到什麽時候去。

屋內,宴烽跟徐漠商量着具體的事項,屋外,厚厚的雲層遮擋了太陽,逐漸變冷的天氣,用寒意肆虐着人間,徐府的管家快步走到書房門口,扣響了房門,“将軍,黎府差人送了一封信來,說是給宴大人的。”

屋內沉默了片刻,才有徐漠的聲音傳出來,“把信送進來。”

管家将信呈給宴烽,宴烽看完後,随手交給了徐漠,宴烽正好奇着黎彥謙想幹什麽,細看了信,上頭寫着邀宴烽和他三日後跟黎彥謙在雁回樓一聚,有要事相商。

“去嗎?”徐漠揮了揮手中的信,他若沒猜錯,黎彥謙明面上說是一聚,實際上是想追問他們并且套他們的話,這是禦史臺常用的手段。

“當然要去,不過得先把籌碼準備好,限那幫廢物兩日內找到崔安成,你盯着點,這事要再辦不好,我唯你是問。”

禦史臺那邊,宴烽自己出手,上回将禦史臺那幫人請回來時,他可做了不少調查,也掌握了不少把柄和軟肋,黎彥謙想談,不管其目的是為了什麽,但是道理萬古不變,誰籌碼多誰就占上風。

宴府,黎文漪處理完賬本,她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院子裏的來來往往的下人們,有種不好的感覺在心底滋生。

院子裏的護衛又增多了,原本黎文漪跟宴烽和好之後,院中的護衛撤掉了許多,這兩天,護衛又多了起來。

黎文漪從來沒有跟宴烽說過,她其實注意到了院中下人們的變動,她說過信他,就是真的信他。

不遠處的香案上,縷縷熏香浮動,黎文漪分明有讓青蘿添加安神香的,輕盈的香氣四散,她的心緒确實如何也安寧不下來。

是要發生什麽事了嗎?還是已經發生了什麽?

黎文漪隐隐有着預感,這幾日,宴烽不太對勁,她問起來,他也只是敷衍着糊弄過去了,可黎文漪還是感受到了宴烽的焦慮與緊張。

為什麽不跟她商量一下呢,她是不懂朝堂上的争鬥,但是他可以跟她抱怨一下,或者傾訴一下啊,她是他的夫人,也讓她來分擔一下,哪怕只有一點點。

說起來,宴烽好像很少跟她商量什麽,黎文漪回想以往,她的夫君好像總是事先就把事情安排好了,然後自己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再來跟她邀功。

他能提前洞察她的心思,黎文漪是很高興的,可是,偶爾也一起來共同商量對策,不是很好嗎?

黎文漪正想着要如何從宴烽口中探聽他這次遇到的危機時,青蘿将屋內伺候的下人們揮退,走到黎文漪身邊,将一個小小的字條交給了她。

“這是我們前一陣從黎府帶回來的下人偷偷塞給我的,她說是少爺讓交給小姐你的,還說此事隐秘,不能被其他人發現。”

黎文漪疑惑地接過字條,兄長為什麽做這種事情,此番躲躲藏藏的樣子,他是在防着宴烽嗎?

她将字條上的內容看了又看,終究是想不出原因,她最近也沒聽到發生什麽大事,那夫君和兄長之間是有了什麽矛盾?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照着字條上的囑咐做好了,兄長他總是不會害她的,黎文漪叫青蘿拿來了火折子,将字條焚毀。

閱後即焚,火星一點點吞噬字條,黎文漪的心也跟着字條的灰燼不斷下沉,她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想,夫君他故态複萌,又做了壞事,被兄長抓住了,一個想瞞着,一個想揭穿,就有了現在這出。

種種不利的跡象都似乎在顯現,夫君他又騙了她什麽事,黎文漪對宴烽的信任開始産生了動搖。

三日後,黎文漪在從黎府帶回宴府的下人的掩護下,跟青蘿換了裝扮,偷偷從宴府出來,來到了雁回樓黎彥謙指定的雅間內。

黎文漪來得很早,她等了快一個時辰,整個雁回樓的三樓都安靜得很,連來招待她的小二都沒有,黎文漪雖滿腦子疑惑,可這是黎彥謙囑咐的,她總歸是相信黎彥謙的,就一直安安靜靜地等着。

終于,外頭有了動靜了,黎文漪剛要高興地去開門,誰知卻是隔壁房間的,她還來不及出去問問,就有聲音從隔壁傳來了,還是宴烽、徐漠和黎彥謙的聲音。

黎文漪被弄得莫名其妙,先不說雁回樓這出名的茶樓,為什麽隔音做的如此之差,只說她兄長玩的這一手,他是在誘騙宴烽說出真相讓她聽到嗎?

用上了這招,說明兄長沒有證據,這是詐供還是誘供?

黎文漪腦子裏亂七八糟的,都是一家人,他們怎麽還鬥上了。

她又氣又惱,擡手又要去開門,她要去隔壁把他們兩個都罵一頓,一個個的都心思不純,一家人有什麽不能商量的,非得耍手段。

她的手剛觸及到房門,就被隔壁的一句話給釘在了原地,整個人如五雷轟頂般地呆住了。

“敢暗中派人來刺殺我這個朝廷官員,宴大人真是只手通天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