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偏心的理由
沈珍珠沒懷疑錯,她的左邊臉确實比右邊紅了很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擦胭脂擦了半邊臉。
但人家好意對着自己笑,今天還幫忙搬救兵,沈珍珠不能失禮,也回了個含蓄的笑容。
郭懷旭見沈珍珠也對着自己笑,反倒怔楞住了。旋即,他恢複了平日面對姑娘們時的面無表情,對着她略微點點頭,又轉過頭去和沐雲舟說話。
沈珍珠摸了摸臉,還能感覺到一絲疼痛,潘氏這個賊婆娘,早晚我得親自打回去才能解氣。
很快,郭家鐵匠鋪到了。
鋪子裏一位中年漢子正掄着大錘在砸一件鐵器,旁邊有兩個少年郎在幫忙。郭鐵匠與沐安良等人打了招呼,然後繼續低頭幹活。
郭懷旭與衆人告別,拎着籃子進了鐵匠鋪。
很快,沐家也到了。沐家是三進宅院,前院是學堂,沐安良帶着妹妹一家子進了二進院子,沐太太薛氏連忙迎接了出來,“妹夫和妹妹來了,爹才出門去逛,還沒回來呢。”
薛氏旁邊一個明豔大方的姑娘笑盈盈地給姑媽姑父行禮,又過來拉沈珍珠的手,“表妹有日子沒來了,我還說讓雲舟去喊你呢。”
沐雲檀聰慧,一眼就看出沐氏母女可能要在家裏長住,“娘,我去把客房收拾收拾,讓妹妹多住些日子。”
薛氏笑着點頭,“去吧,看着些雲舟,別讓他欺負你妹妹。”
沐雲舟喊冤,“娘,我一路幫着姑媽和表妹背行李,我沒有欺負妹妹。”
沐氏幫着解圍,“嫂子冤枉雲舟了,這孩子貼心的很。雲舟,你不是有什麽藥膏,快拿來給你妹妹擦一些。”
沐雲舟放下東西往自己屋裏跑去。
沈複年對沐安良拱手,“舅兄,我先回去了,勞煩舅兄和嫂子照顧她們母女。”
沐安良點點頭,“無妨,你去吧。娘子,你帶雲檀照顧好妹妹和外甥女,我去學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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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舅兩個走後,沐氏也不隐瞞,原原本本把今日之事告訴了薛氏。
薛氏冷笑,“這大房可真是會盤算,什麽好處都想占。你們老爺子一門心思想着保命,也顧不上計較太多。老太太心裏門兒清,今日若不是你大哥和雲舟上門,她未必肯說教大房兩句。”
沐氏嘆了口氣,“多謝嫂子為我打抱不平,那個家裏若是容不下我們母女,我們走就是。為了這事兒歪纏了這麽多年,我也累了。往後要多麻煩嫂子了,得虧雲檀已經有了人家,不然還得連累她。”
門外沐雲檀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媽說哪裏的話,您提前也沒送個信來,不然我今日定要去給姑媽壯壯聲勢。”
沐氏笑道,“胡說,快要出門子的姑娘,哪能沾染這些事。”
沐雲檀進來後端起沈珍珠的臉看了看,“可憐見的,這是下了死手。妹妹別生氣,明日我讓雲舟給沈文清布置十篇策論,寫不出來就在在門外站着,讓沈大太太也心疼心疼。”
沈文清在沐家學堂讀書,沐雲舟這個大師兄有資格給師弟們布置功課。
沈珍珠立刻哈哈笑了起來,“表姐,表哥的名聲可不能這樣糟蹋。”
沐雲檀撇嘴,“兄弟就是拿來打架用的,不然要兄弟做什麽。”
這話正好被一只腳踏進屋門的沐雲舟聽見,“我的好姐姐,我跟沈文清打架犯不着。明日我練好了身子骨,跟衛家兒郎們打架才是正經的。”
衛家正是沐雲檀的夫家,聽見弟弟笑話自己,她起身一把擰住他的耳朵,然後搶過他手中的膏藥,“快些滾去讀書!”
屋裏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一家子開始親親熱熱地說話,仿佛剛才沈家的争吵未曾發生一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沈複年回到家裏後,正好聽見上房父母在吵架。
沈老太太在屋裏把拐杖一扔,“我看你是好日子過多了,但凡咳嗽一聲,就是有人克了你!那我老婆子常年生病,是不是你克的?”
沈老太爺這會子火上頭,說話聲音也大,“我這是咳嗽一聲?我命都去了半條,她好了我就病,這難道不是她克的?”
沈老太太更生氣了,“克着你怎麽了,珍珠保了你十幾年,你做祖父的也該保佑保佑孩子了。如今她到年紀該說親,要是還病歪歪的,難道留在家裏養到老?你快六十歲的人,死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沈老太爺氣得把床沿子敲得邦邦響,“好啊,我不過是病了一場,你就要騎到我頭上去了。我知道,你不過是看沐家人來了,就開始偏着老二。我告訴你,你偏心也沒用,你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沈老太爺之所以說這話,中間有個緣故。
當年沐老太爺年少時風流倜傥,曾和沈老太太互相中意過,因長輩幹涉,老太太最後嫁到了沈家。
沈老太爺知道老婆子年輕時最喜歡的人是沐家老太爺,心裏酸了一輩子。誰知道後來沈複年又看中了沐氏,費勁心思也要娶沐氏,在沈老太爺心裏,這就是孽緣。
沈老太太對沐氏還行,沈老太爺卻怎麽看沐氏都不順眼。情敵的女兒,還生不出兒子,三個兒媳婦中他最不喜這個。
沈老太太見死老頭子又說這個事兒,冷哼一聲,“你最好別死我前頭,不然你前腳死,我後腳就改嫁給沐老二,正好他家老婆子也死了好幾年了。”
遠在二裏路外的沐老太爺忽然打了個大噴嚏。
沈老太爺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你放心,我一定比你活得長久!”
沈老太太嘲諷道,“過幾天我就把珍珠接回來,克死你個死老頭子。都說做人做事不能做絕,你想把珍珠嫁出去,還想把雜貨鋪扣下,虧你想得出來。老二不是你親兒子?為了伺候你個死老頭子,眼見着人瘦了一大圈,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他?你強按着他的頭讓他答應,不怕他心裏存了恨?”
沈老太爺反駁道,“哼,你們娘兒兩個為了個沐家,合起夥來氣我,這事兒沒完,我就不信,他敢不孝!”
沈老太太的聲音低了下來,“你就作吧,等老大和老二成了仇敵,你就滿意了。沐家爺兒兩個将來都要科舉,你要是還心疼老大,就讓他別惦記老二的鋪子。萬一沐家以後真出了舉人,你讓老大怎麽辦?”
沈老太爺陷入沉默,片刻後再次反駁,“他考了幾十年都沒中舉,他家就沒那個命。”
沈老太太忽然喪失了和老頭子争論的心思,老大的貪心已起,不是她能按住的。雜貨鋪一年三四十兩銀子的出息,文清和文岳都大了,大房那個收成一般的布匹店怎麽夠兩個兒子分。
沈老太太又想到三房,沈複瓯兩個兒子也快長大了,到時候又是一場鬧。
難啊。
沈老太太能想到的東西,院子裏的沈複年更是心理門兒清。他爹為了這一口酸,對他一家三口不冷不熱。他不計較父親對他冷淡,但老頭子慫恿老大來争他的鋪子,他不能讓。
沈複年轉身去了鋪子。
再說沐家,沈珍珠和沐氏被安排在了客院。沐老太爺回來後聽說女兒和外孫女回來了,并未多說,只讓兒媳婦好生照顧。
夜裏,沈珍珠躺在沐雲檀的大床上,想到原身和沐雲檀關系很好,開始和她拉閑話,“表姐,你今年十七了是吧?”
沐雲檀嗯了一聲,“再有兩個月就十七整了。”
沈珍珠在心裏慘叫,然後翻了個身,“表姐,你害怕嫁人嗎?”兩輩子沒談過戀愛的沈珍珠聽到別人成親就開始替人擔心。
沐雲檀嗤笑一聲,“怕個甚,誰還能吃了我不成。不說我的事,你真要招婿啊?上門的可沒幾個好的。”
沈珍珠又翻個身,“嫁人太沒意思,招婿也是我的托詞,我其實最想一個人過一輩子。”
沐雲檀立刻哈哈笑,“別做夢了,咱們大周朝女子十七周歲不定親,官府會把你抓起來配個老光棍。”
沈珍珠吓得從床上蹦了起來,這是什麽鬼朝代喲,居然還有這種要命的律令?
難道我真的要找個男人嫁了?不不不,找個男人娶回家?
老天爺,我到哪裏去抓個合适的男人啊!
想到自己剛剛十五歲,沈珍珠又躺平了,不管了,還有兩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