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吃癟的潘氏

要說潘氏的死穴,總共有兩個,一個是兩個兒子,一個是銀子。

兩個兒子是眼珠子,銀子是命根子。二兩燕窩可不便宜,老太太張嘴就來,她心疼的直抽抽。

大房管的布匹店一年往家裏只交七八兩銀子,剩下的都被潘氏揣進了兜裏。因着二房也節流,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也不說誰。沈複生能力有限,大房再怎麽藏銀子,比起二房還是差了好多。

如今二房的雜貨鋪往後不再往家裏交銀子,潘氏心裏正翻江倒海般不滿意,再多讓她往家裏交一文錢她都不願意。

沐氏罵完潘氏,掏出帕子就開始哭,“我的兒啊,是娘沒本事,讓你受苦了,剛從閻王殿裏撿回一條命,就被這些人逼着去賣苦力。娘多給你做些吃的,還要被人背地裏說閑話。”

沐氏想到以前自己受的委屈,那眼淚就跟止不住一樣往下掉。

一直在西廂房聽動靜的沈複年終于忍不住了,徑直入了正房,“娘,發生了何事?”

沈老太太咳嗽一聲,“無事,她們妯娌兩個拌嘴。”

沈複年聽得明明白白,這會子也不遮掩,“既然大嫂覺得我們給珍珠炖補品不合适,娘子,往後咱們不私自炖了,一應花銷從公中出。吃喝有娘照看,至于別的,珍珠如今幹着重活,照比她兄弟們來就是。”

沐氏的抽泣聲漸漸小了,“我可不敢,我嫁給你這麽多年。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倒好,讓我養了十幾年,我要養女兒,還要養你一大家子。呸,沈複年,這就是你當年跟我說的對我好?我看你也別姓沈了,你姓沐吧。”

這一通話仿佛一記耳光打到沈複年的臉上,他立刻給沐氏作揖,“娘子,都是我無用,我對不起你。”

夫妻兩個一唱一和,讓沈老太太的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沐氏說她養了一大家子,雖然是大實話,但說出來也夠讓沈家人受的。

一向不摻和争鬥的孟氏忽然道,“二嫂,您別難過,您的功勞,我和官人都知道呢。我時常告訴文松和文墨兄弟,你們能讀書,全是托了你們二伯娘的光,往後要多孝順你們二伯娘。”

沈老太太詫異地看了孟氏一眼,這個一向站幹岸的老三媳婦,居然這麽快就毫無征兆地倒向了二房。

是了,二房雖然沒兒子,但論財力是家中實力最雄厚的。珍珠再能幹,還是需要兄弟幫襯,她一個姑娘,不會搶了三房兄弟的風頭,且老二媳婦一向大方。以前二房鋪子是公中的,三房一直裝糊塗,現在鋪子定了歸屬,三房的心也亂了。

人吶,最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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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三房一聯手,往後大房怕是只能吃悶虧了。

沈老太太迅速分析局勢,老二家的占了大義,只能先安撫,“老二家的,你別難過,你的功勞家裏都曉得。珍珠是家裏頭一個姑娘,我跟你爹都喜歡的很。如今她每日出去操勞,也是為了家裏,吃點東西不妨事。”

說完這個,她又同時吩咐三個媳婦,“往常都是我小氣,家裏日子寡淡,逼得孩子們都饞嘴貓似的。你們三個記住了,往後每天的飯菜要弄好一些,早上人人都有餅,晌午必須有一個大葷,雞蛋和豆腐得有一樣,晚上沒有葷,油水也不能寡了,錢都從公中走。”

三個媳婦眼中都閃亮了起來,沈家又不窮,卻把日子過得摳摳搜搜的,要是家裏飯食好,誰願意偷吃啊。

沈老太太又沉聲道,“老二家的,你雖然對家中有功勞,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當年盤鋪子、進貨,都是老二頂在前面,老大和老三也沒少鋪子裏幹活。現在還你一個上等的鋪面,你自己還落下了不少銀子,這還不滿意?你要真覺得家裏占了你的便宜,回頭我想辦法賣些田地,把你的銀子都補給你吧。”

沐氏攪了攪帕子,“娘誤會了,原也不是我想說什麽功勞的話,大嫂往後別再盯着我們珍珠吃什麽,我保證不會再亂說。再說了,尋常的東西,我什麽時候藏私了,家裏哪個孩子沒吃過?反倒是大嫂,買個點心還偷偷摸摸的,讓人看不上眼。”

沈老太太心裏直罵,不争氣的東西,平白讓妯娌們笑話你,“你們給孩子買東西吃我管不着,往後家裏也買!留銀子幹什麽,平白讓家裏争吵,不如都吃了喝了。行了,你們都去吧,老大家的,一個月的家務活,不許讓寶珠幫忙!”

潘氏覺得自己快要冤死了,平白無故被婆母和妯娌罵,還要單獨做一個月的家務活,還不能讓女兒幫忙!

沈複年扶起沐氏,夫妻兩個一起回了房。

到了屋裏,他給沐氏擦了擦眼淚,“娘子受委屈了。”

沐氏觑了他一眼,“才剛我那話是說給大嫂聽的,官人可千萬別放在心上。這麽多年要不是有官人,我哪裏懂管鋪子。”

沈複生笑一聲,“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是說給大嫂聽的。”

沐氏擡手擰了他一下,“不正經。”

兩口子瞬間和好了,潘氏一個人在廚房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做飯。她張嘴正想喊女兒,沈老太太卻先她一步把沈寶珠叫到正房去了。

沈珍珠在鋪子裏又忙碌了一天,今日她連午飯都沒回家吃,還是沐氏給她送來的。

她雖然幹勁很足,但畢竟之前病了十幾年,畢竟身子骨底子差。天還沒黑呢,她就坐在那裏緩勁兒。

今日她基本上把鋪子裏貨物的價格都記住了,至于存貨,她雖然記不住全,品種大多都能記住。

見她有些疲憊,兩個夥計一起勸她先回去歇着。沈珍珠也不矯情,把賬本一收就往回走。

剛出鋪子大門,正好碰見了準備回家的郭懷旭。

沈珍珠禮貌性地打招呼,“郭二哥。”

郭懷旭點頭,“沈姑娘忙完了?”

沈珍珠笑着回道,“是呢,預備回家了。”

郭懷旭站在那裏稍作停留,等沈珍珠走了過來後,二人有默契地一起往前走,沈珍珠始終離他兩步之遠的距離,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郭懷旭一側頭,看到了她頭上的銅簪子。以沈家的家底,不至于讓大姑娘戴個銅簪子,是沈珍珠覺得這個複古的款式特別好看,特意問沐氏讨來的。

他仔細多看了兩眼,把那紋路和大小都記在了心上。

今日下午,郭懷旭在鋪子裏找到一根閑置的短粗鐵條,大概磨了個模子,若是多用些心,說不得往後也能做出根簪子來。

沈珍珠察覺到郭懷旭在偷看自己,心裏嘀咕起來,難道他覺得我是故意趕在他回來的時候出門,好跟他一起走?

不行,都是街坊鄰居,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能總是讓他誤會我是個花癡。只要我心裏坦蕩蕩,怕什麽。你長成這樣,我總不能蒙上眼睛跟你說話啊。

沈珍珠一個回頭,抓到了郭懷旭的目光。

她笑盈盈地問道,“郭二哥看甚呢?”

往常都是郭懷旭抓偷看他的姑娘,風水輪流轉,今日他自己第一次被抓。好在郭懷旭見慣了風浪,絲毫沒顯出尴尬之色,而是順利地岔開了話題,“沈姑娘看,那邊新開了一家布匹店。”

沈珍珠哦了一聲,“我大伯父多年掌櫃,應該能應付的過來。”

把話題一岔開,郭懷旭又繼續問道,“沈姑娘,家裏這幾日可太平?”

沈珍珠想着他是沐雲舟的摯友,沒有片刻猶豫,“尚好,我都能應付的過來,多謝郭二哥關心。”

郭懷旭點頭,“今日我去了雲舟家裏,他讓我多問兩句。”沐家不好總是上門關心,免得引起親家不高興,他這個眼線就成了比較重要的人。

二人一邊走一邊閑話,很快就到了家門口,沈珍珠與他告別後,踩着輕快的步子回了家。

郭懷旭目送她進了門,若有所思,她平日裏總是喜歡看我,往常被我看到,她都是躲避,或者跑開,今日卻坦坦蕩蕩。

想到這裏,郭懷旭忽然感覺心裏有一點點失落。

旋即,他又有些不自在。都是鄰居,沈姑娘一向行事大方,肯定不能躲閃。她是雲舟的妹妹,雲舟對我好,于情于理,我要多照顧她。

郭懷旭擡起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不管她怎麽想的,我要對得起自己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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