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商舟終于懂了什麽叫做：妥協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之後的幾天，白書芫都會送來奇奇怪怪的粥。

不知道白書芫對于粥有什麽樣的執念，自從他說過自己不喝甜粥之後，海鮮魚片粥、蝦仁粥、扇貝粥，頓頓不重樣。

直接導致他對于糊狀的東西PTSD。

偏偏白書芫還一副虔誠的樣子，每天等他，風雨無阻。

夏日午後，是日光最毒的時候，白書芫皮膚白，被太陽曬過臉上的紅暈特別明顯。

一雙眼睛望着他，舔舔幹裂的嘴唇，眼巴巴地像只小奶狗。

他不收，白書芫就自薦給安娜。

按理說會有點讨人嫌，偏偏她眼神澄澈坦坦蕩蕩，像是小學生借同桌橡皮擦一樣自然，讓人讨厭不起來。

進了房車，沈商舟冷臉對安娜說：“我看着牙不好？”

安娜抱着保溫桶唏噓：“估計是在網上看到你之前的采訪了吧，知道你胃不好。小姑娘還挺上心。”

沈商舟突然沒說話。腦海裏浮現出抱着保溫瓶的少女，卷毛在汗水裏打着绺。

安娜又說：“現在外面天有39度，追星也不是這個追法。”

沈商舟沒頭沒尾一句：“她不是追星。”

安娜點頭：“小藝人嘛，估計也想要點資源，但是這個方法也太笨了。也不會蹭熱度，上次熱搜那次。聽許姐說，營銷號幹幹淨淨，她那邊完全沒有下場。才讓我回複那條微博，一來幫她解解圍，二來也幫您立下好前輩的形象。”

“這也正常，小藝人都吓傻了。但我沒想到，後來事情風頭變了，她也沒跟着添，讓熱搜自然而顯就下了。一般有點心眼的人，早就買營銷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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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商舟輕咳一聲：“她也不是為了資源。”

安娜自顧自說：“不過她也沒有什麽別的動作。”

那是因為你沒看見！

這幾天他已經觀察過了，這個白書芫幾乎是抓緊一切機會想靠自己近一些。司馬昭之心！！

沈商舟垂眸，略微加強重音：“她不是為了資源。”

然後掀起眼皮看着安娜，冷冰冰，卻好似期待。

安娜對這種“快來揣摩朕的聖意”的眼神非常熟悉。

當了沈商舟五六年的助理，沈商舟這個人，看着是超級大佬，實際性格像只傲嬌的貓。

冷淡、毒舌、對人若即若離。想要什麽、想聽什麽從不自己說出來。非要踩你一腳，然後冰冷的走到一邊，等你上前關心。

不過這次，安娜實在沒讀懂沈商舟的話外之音，“不然我去讓她別送了？”

沈商舟嘆口氣，透過車窗看出去，一群群演正排排坐吹風扇。

白書芫在太陽下烤出的薄汗還沒完全幹掉，被風扇一吹，在鼻尖凝成是濕漉漉的一片，看着格外像是只吐着舌頭納涼的小動物。

雖然又累又熱，但她看着還是很開心的樣子，攤出小細胳膊在陽光下曬曬——

原來能給自己煮粥，她這麽開心。

感情果然是一場卑微的修行。

沈商舟低垂下睫毛：“算了。我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

他旋開蓋子嘗了一口。煮的時候火候過大，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了入口即化的蝦仁。

白書芫最近扇扇子扇得很開心。

一是因為她的計劃行之有效，自從她開啓送餐服務，沈商舟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小樹林，和楚星的互動也幾乎為零。

而且，一來二去，她的光環漲到18%，沙漏幾乎在滿格狀态。

二是因為掌握了光環財富密碼和金融知識，她買的股票穩賺不賠，已經從一百多萬，利滾利滾利滾到了一千多萬。

這樣下去，茍命成功，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好耶！

唯一欠佳的一點就是，沈商舟還沒有對她的粥PTSD。

難道是我的廚藝太好了？白書芫心中疑惑。

但是她實在做不到故意給自家崽做難吃的東西。

不然再調整一下策略？今天就嘗試海城特色的超級複雜海鮮粥。

第二天拍搖扇子的戲，白書芫幾乎快要睡着。

方祎寫的那個食譜，一種比一種複雜，要加皮蛋，還要泡發扇貝，熬煮高湯。

正在迷糊着，聽見導演一聲“cut——”，她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往前走。

臉上被什麽冰了一下，擡頭一看是張晉蒙，他覺着一杯冰咖啡，笑靥如花。

他渾身上下全是潮牌，搭配的品味倒是挺好。

白書芫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這些天的相處，兩人越發熟絡。

張晉蒙把手上的咖啡遞給她：“還說呢，我剛才站着等了看你一個多小時，實在無聊請全劇組喝奶茶咖啡吃早餐了。”

白書芫吸了一口咖啡，小臉被苦得皺起來：“嗯？還有奶茶？”

于是衆目睽睽之下，金主張晉蒙乖巧小跑一路，又捧回一杯奶茶，順道扇子、紙巾也一并奉上。

張晉蒙臉上堆笑：“這樣呢？”

白書芫白他一眼：“有事說事。”

張晉蒙笑道：“對虧了你，鄭導這條線算是簽上了。”

群演會被随時叫出來補戲，白書芫也不敢離得太遠，和張晉蒙找了個釣魚凳，坐在離片場不遠的地方。

張晉蒙顯擺道：“電視劇的批號已經下來了，牛吧！下個月中旬就能正式拍第一集 了。”

白書芫滿意地點點頭：“策劃也弄完了？”

張晉蒙說：“這不就是來問你嗎？我想把環節和你定一下。”

白書芫擺擺手：“我只給你順思路，具體的策劃細節，我不看。”

張晉蒙委屈道：“為什麽？”

一臉“原來愛是會消失的，對嗎”的表情。

白書芫給他順順毛，解釋道：“因為我也要參加，提前知道不就沒意思了。”

張晉蒙被說服，聲音低了不少，“但是我怕我搞砸！”

白書芫拍拍他的肩膀：“怕什麽！反正根本沒有同類型的綜藝。更何況你不是想做翻事業給你家人看嗎？你能行的。”

張晉蒙雙眼皮大眼睛淚光閃閃，寫滿感動。

兩人又頭靠頭嘀嘀咕咕好一會兒，頗有種假期最後一天好閨蜜趕作業的既視感。

白書芫把其中一個地方化了個圈，說：“第三期提到第一期做。”

張晉蒙猶豫：“這個題材——”

白書芫點頭：“這個題材，根正苗紅，好過審。另外，我第一期要請沈商舟，這個題材他感興趣。”

張晉蒙往片場那邊看一眼：“你怎麽知道？”

手握上帝視角的白書芫不做過多解釋：“你信我。”

張晉蒙點頭：“夢想是要有的，雖然實現不了。”

沈商舟正在補拍一場動作戲，不靠替身，親自上陣。

張晉蒙發出一聲喟嘆：“啧啧啧，這肌肉、這線條，我都要顱內高——”

白書芫眼疾手快，往他嘴裏塞了一大個大福，阻隔他的污言穢語。

她家崽崽還是個寶寶！

沈商舟拍完吊威亞的戲，渾身肌肉拉得有點疼。

一下來就看見鄭導罕見地沒有盯着顯示器看回放，而是扭頭吃瓜。果然職場女強人的本質也是瓜田裏的猹。

“啧啧啧，”鄭槐發出八卦專用聲音，“這個白書芫是什麽背景？全劇最大金主來探班。”

沈商舟回看一眼，白書芫正在往張晉蒙嘴裏塞東西，二人笑成一團。

嘴唇抿了抿，他糾正道：“第二大，沈氏才是第一大投資人。”

楚星小心翼翼地插話：“聽說兩個人在交往呢。”

鄭槐吃到瓜，很滿足：“竟然這麽大背景只是來拍群演。”

沈商舟掀了掀眼皮：“張氏傳媒居然也算大背景？”

鄭槐：“……”這yygq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一定是我想多了。

白書芫認真看文件，一邊在上面标注。

張晉蒙薅過她的保溫桶，旋開，下了一跳：“這個黑色的是什麽？”

保溫桶裏的粥呈現一種奇妙的灰黑色，死氣沉沉中帶點綠青色，簡言之就像是灰化肥發揮會發黑的顏色。

白書芫解釋道：“皮蛋化在裏面了，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

張晉蒙将信将疑嘗了一口：“你對食物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白書芫抱過來嘗了一口，有點懵：“很差嗎？”

她從小吃食堂，對于菜的口味向來不挑剔，醬油拌飯也能搖起尾巴。

張晉蒙實事求是：“不能算是難以下咽，但是比劇組的盒飯差一點吧。”

心涼了半截，白書芫把保溫桶往張晉蒙面前一推。

張晉蒙在保溫桶裏攪了攪，驚喜道：“竟然還有鮑魚、扇貝。”

随即補刀：“竟然還是這麽難喝。”

上輩子，白書芫活得摳摳搜搜，穿書了也是身無分文，現在即使股票裏面有上千萬資産，也不亂花。唯獨在這幾天的粥上，什麽都挑最好的，煞費苦心。

垂頭喪氣，白書芫說：“你看見這樣的粥會喝嗎？”

張晉蒙說：“看這個顏色，如果我想活，應該不會。”

難怪了——

沈商舟半天沒有反應，想也是根本沒碰。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錯意了。

沈商舟路過二人，就聽見白書芫綿軟的聲音，無精打采。

“你再嘗一口，我之前練習了好多次的。今天還專門煮了高湯，真的很糟嗎？”

之前？練習？很多次？

沈商舟眉頭擰緊，一股不知名的躁郁湧上心頭。

想散散心，他腳步沒停，徑直向片場外的小樹林走去。

聽過前情提要，張晉蒙同理心泛濫：“你做這個給沈影帝？沈影帝做錯了什麽？”

白書芫搶過來旋緊蓋子：“難吃別吃，邊兒去。”

啊，對，沈商舟呢？

白書芫向片場張望一眼，沈商舟和楚星都不在。

她突然心中湧起一股不安，連忙拍拍張晉蒙的肩膀往小樹林方向走去。

果然一走進，就聽見楚星的聲音：“沈老師，聽說你的胃不太好，我媽媽也是海城人，專門教我做了海城的粥，您嘗嘗？”

沈商舟無意識回頭，白書芫連忙把自己藏進半人高的草叢中。

沈商舟嘴角上挑一下，很快被壓平：“謝謝。”

後面二人的話，就模糊聽不清了。

大意了大意了！

主線劇情的張力太強，僅僅被張晉蒙打岔一下，竟然又回到了主線劇情。

白書芫眼尾有點潮濕，心裏有點堵。

大概是認真學習兩三周，卻在最後關頭塗錯機讀卡的心情。

沮喪極了，腳也有點麻。

還好很快二人就說完了話離開。

正準備把自己從地裏拔起來，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白書芫，你蹲在樹叢裏幹什麽？”

白書芫轉頭：“……”

他為什麽走路又沒有聲音？！

沈商舟挑起一邊眉毛睥睨她，眼神包含了千言萬語。

好巧不巧，白書芫聲音發顫：“你、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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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入口即化的蝦仁粥和黑灰皮蛋瘦肉粥都是我的成名作！

科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