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商舟靠在公寓大門的旁邊。

聽到電梯開關的聲音，他擡眼，滿臉的冰霜，化不開似的，昭示了心情的不悅。

他聲音比平時還低沉了幾分：“你電話怎麽關機了？”

白書芫眼眶還有點紅，低過頭不看沈商舟。

明明早上兩個人還談笑風生，但是一天下來，一件事堆一件事，竟然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

白書芫心中又氣又急，生生在心尖上打翻了五味瓶。

“沒電了。”

沈商舟見她從頭到尾低垂眉眼，沒有早上長牙舞爪的活力，一時關心站了上風，輕聲道：“今天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白書芫的聲音悶悶的：“關你什麽事……”

沈商舟被這話噎了一下，怔愣片刻：“你說什麽？”

白書芫低着頭，聲音軟綿綿的從額發的縫隙傳來：“我今天出門幹什麽，關你什麽事？”

沈商舟沉默下來。

開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回家，他本就疲累不堪。

在停車場看到白書芫和秦南一的熱搜，心情頓時又悶又燥，沒想到想問的話還沒問出口，白書芫倒是率先狠戳他心窩子。

白書芫顯然把他的沉默理解為另外一種意思。

有的話一出口，剩下的就容易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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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腦袋：“那我問你，你今天幹什麽去了？”

沈商舟靜靜垂眼看她，嘴唇有點蒼白。

倒不是不能詳說，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不想白書芫過多卷到這些事情裏面。

如果可以，他想保護好她，并且正在保護她。

沈商舟覺得自己知道白書芫不開心的原因——

一定是因為熱搜和網曝。

輕嘆口氣，沈商舟壓住心裏的情緒，聲音又放軟了一點，低哄道：“好了，別不開心了，你回去休息，我回頭把熱搜撤了。”

讓她不開心的始作俑者正在勸她不要不開心——

白書芫心裏的火“蹭蹭”往上冒：“我和你是什麽關系？我要你報備這些。就算我和秦南一上熱搜官宣，和你又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站在這裏問我？”

沈商舟啞口。

他沒想到白書芫是這麽想的，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對，只能順着往下捋——

“那我以後不問了。”

呵！以後不問了，不就是也不想讓我問你嗎？

白書芫從小就很少哭，因為哭也沒有人在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沈商舟面前，她不想哭，眼淚卻也止不住往下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急了，就開始一抽一抽，止也止不住。

看她哭了，沈商舟也慌了。

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一時又不知道怎麽才能精準表達出心裏的意思。

白書芫一抽一搭地說：“從來都是我來找你，你在哪裏做什麽，我通通都不知道。”

“從來都是我主動，你從來不回應我。”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也不說，嗚嗚嗚……”

嗚嗚咽咽到最後，白書芫盯着他，一字一頓：“那你為什麽不告訴剛才去幹什麽了？”

背三大頁臺詞獨白從來不在話下的沈影帝，突然嘴瓢起來：“我、我錯了……你別哭了……”

嘴笨，手也笨，白書芫的眼睛像兩個小水龍頭似的，他想擦卻僵硬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擦。

想像以前揉下她的小卷毛，白書芫的頭發今天卻柔順的一塌糊塗。

他意識到是那個和秦南一拍的廣告。

沈商舟心中湧上巨大危機感，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

他總是以為白書芫像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小奶狗，永遠看着他，眼神晶亮。

但是她也會累，累了她也會走。

白書芫從來不是他養的小奶狗，但他卻是被她好心撿到的流浪人。

他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腕，往懷裏扯。

“對不起，我剛才見了一個重要的人，你不要誤會。”

白書芫的頭像是被砸了一下：重要的人？！！！

腦袋裏嗡嗡直響，理智離家出走，她緊咬嘴唇，紅潤的嘴唇上出現兩道淡白的印子，眼淚在眼眶裏蓄也蓄不住，一行一行往下滾。

委屈極了。

她居然在這一刻，還是喜歡沈商舟。

空氣裏凝結的沉默，氣氛更加壓抑起來。

沈商舟拉過白書芫的手，小心翼翼地說：“我以後再告訴你好不好？先別哭了，我去給你買……”

哄人的話還沒說完，他的領口白書芫反手抓住往下拉，直到一個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嘴唇。

白書芫從來沒有親過別人，不得章法，像只小奶狗一樣亂咬一通。

沈商舟身上有種藥香混合着廟裏香火的味道，淡淡的一層籠罩着她。

這是她在他身上沒有聞到過的味道。

這個吻來得濃烈卻短暫，沈商舟溫柔地護着她，卻沒有更進一步。

她很快放開沈商舟，從臉到脖子一片通紅，有些喘：“我不想再猜你的心思了，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系統“滴滴”兩聲，親人的人率先懵了。

她的光環值瞬間飙升到90%。

沈商舟的唇角被她撞破，染上了幾分顏色，但是臉色卻看着更蒼白，渾身散發着一種冷靜自持的禁欲感。

沈商舟張張嘴：“我——”

事情的發展方向大大超出了沈商舟的預估，一天不見，早上還生龍活虎，晚上就變成這樣一副委屈兮兮的樣子。

這些委屈，像是積攢已久。難道在她心中，自己一直是個渣男？

沈商舟心疼又自責。

他向來理智，總是想要準備個完全，再說喜歡；卻沒想到在對方眼裏，卻被解讀成另外一個樣子。

但是既然如此——

沈商舟喉結上下滑動，輕輕開口，他也不想再等到以後。

“我其實——”

白書芫的光環又開始顫巍巍動起來，看不出是要前進還是後退。

瞬間驚醒夢中人——

萬一沈商舟拒絕她，光環回退，再也沒理由近距離接觸他，那豈不是她就生生地把自己作死在了這裏。

“等一下——”她扭捏地轉了一下身子，心髒怦跳，不敢直視沈商舟：“你不要現在回答我，等我什麽時候說可以了，你再回答我！”

說完，她掩耳盜鈴地閉了閉眼睛，看着光環慢慢穩定到了90%。

她慫了！

如果說剛才那個吻是一時失去理智，之後沈商舟的冷靜把她的理智又拉了回來。

說不失望是假的，她懷疑沈商舟根本就沒有世俗那種欲望！

她要先累積光環到100%，茍命成功，再談情說愛。

要是到時候沈商舟拒絕她，她就當場葬愛！！！

沈商舟話到嘴邊被截下，心情酸澀複雜。

他不知道為什麽白書芫喊了暫停，但是他也想讓她有充分的時間考慮。

這個小祖宗每天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她今天一時興起的告白，到明天還是不是有效。

“好，你什麽時候說可以，我再回答。”抿抿嘴唇，沈商舟聲音極盡溫柔，略帶沙啞：“現在不生氣了？”

白書芫睜開眯縫着的眼睛，不敢置信：“我都親你了，你卻只關心我生不生氣！”

發洩完心中的不安，眼睛還腫着，又恢複了之前的性子。

沈商舟嘆氣，這回終于學乖了：“我改，好不好？你說怎麽樣，我都改。以後主動來找你，去哪裏見什麽人都跟你說，行不行？”

白書芫心中舒适不少，但又氣不過：“那我和你今天見的那個重要的人，誰更重要？”

沈商舟愣住：這是什麽怪問題？

白書芫很快捂住耳朵：“算了，我現在不要聽！”

不聽歸不聽，生氣歸生氣，她在他胸口報複性推了一下：“我走了。”

猝不及防，他僵硬在原地，吃痛地放開了手。

“你反省吧。”白書芫丢下一句狠話，三十六計走為上，迅速溜進自己家門。

關上門後，靠在自己大門的牆上，她的手輕顫着摸摸自己的嘴唇，眼角是還沒褪去的紅意——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臊的。

同一時刻的沈商舟有些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隔着一層襯衣，他也能感受到裏面洶湧碰撞的情緒，還有微微裂開的傷口。

沈商舟無奈地笑笑。

什麽冷靜自持都是假的——

要不是這小狗沖上來又抓又咬扯到了他的傷口，他的理智也許早就分崩離析、片甲不留。

四個小時之前。

京郊寒隐寺。

華國上下最悠久最負盛名的寺廟，隐在寒山深處。

沈商舟和楚星見面到一半，安娜打來電話說他們一直尋找的寂空大師突然來了寒隐寺。

楚星聽到寂空大師的名諱，一時失手打翻了水杯，輕顫着手拿紙巾擦拭。

今日的楚星行動處處透着詭異，處處對他防範。

沈商舟看一時也談不出個結果，提前讓安娜接楚星回去換衣服，自己驅車去了寒隐寺。

寂空似是知曉他的到來，提前布座，摻了一壺茶。

沈商舟将自己和白書芫的生辰八字畢恭畢敬地遞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信還是不信，但是此刻，他迫切地希望尋得一個心安。

寂空垂眸看了一眼，不問他所求何事，低聲緩緩道：“緣定緣滅，心生心死，既由天定，亦是人為。”

他緩緩将手覆蓋在沈商舟的八字上：“施主命中有劫，卻并非帶煞。”

沈商舟的聲音有些抖：“您是說，我并非天煞之人。”

寂空道：“非也——”

他的手移到白書芫的八字上：“朱雀玄武順陰陽，她倒是你命中不可多得的化煞之人，只是——”

沈商舟立馬追問：“只是什麽？”

寂空輕咳兩聲。

沈商舟了然：“我一心向佛，此生有一願，望大師成全？”

寂空輕擡眉毛：“哦，何事？”

沈商舟說：“塑佛祖金身，布功德香火。”

寂空欣慰點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她自死門而來，魂魄不穩，流年不利，是而橫禍飛行，災病不斷。非因你而起，且有法可以化解。”

這倒是和白書芫的情況吻合。

沈商舟本來的憂惑解了，很快新的擔憂又來了：“有什麽方法可以化解？”

寂空道：“取心頭血二錢，穩骨中魂二世，連續七日，誠心誠德，可以化解。”

沈商舟猶疑起來，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

寂空仿佛看出了他的猶疑：“并非一定要取她的心頭血，施主你可願意替她？”

沈商舟想想便答應下來，他倒是不怕痛，可以一試。

沈商舟又問：“什麽叫做死門而來？”

寂空搖頭不答。

他淩厲地看了一眼沈商舟，意味深長道：“施主可是今天見過什麽人？”

沈商舟不解。

寂空輕嘆一口氣，拿出一塊護身符摁在桌上：“這個施主拿去吧，切記随身，能擋災避劫。”

沈商舟正要謝過，就看見桌子上貼着明晃晃的二維碼：“……”

正在半信半疑之間，寂空又說：“死門而來之人，并非一人，而是兩人。”

沈商舟聽得稀裏糊塗，又被寂空稀裏糊塗放了兩錢心頭血，叮囑明日再來。

此刻，他靠在白書芫家門的旁邊，心口還在疼着，卻笑得越發無奈。

他從十歲開始，就比一般的同齡人成熟。冷靜自持，成熟理智。

沒想到今日關心則亂，迷信不說，還終于有了這個年齡的莽撞輕信。

他決定無論寂空的話是對是錯，他都照做。

做完了就把所有的對未知的恐懼收起來，享受當下。

想到這，他蹲下來，把護身符從門縫裏輕輕地塞了進去，溫聲叮囑白書芫收好。

護身符又被推了回來，白書芫甕聲甕氣：“我是堅定的馬克思唯物主義者。”

沈商舟拿出電話，打給安娜：“喂，幫我去最好的海鮮市場買五斤小龍蝦，務必幹淨……沈氏的五星酒店最近聘請了一個川菜的廚師，嗯，對，做好了送過來……”

門縫中的護身符又被一點一點的收了回去。

沈商舟嘴角上翹。

寂空有一點錯了，他不需要擋災避劫——

他的劫，不在別處，在一門之隔的後面，躲不掉，不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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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沈直男今日份的自信：“我覺得我知道我老婆不開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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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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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