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你覺得結局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死亡無法避免地降臨時,你的腦海中會浮現什麽?就在那一剎那?
就好像巨大的隕石從天而降,而你無論往那裏都逃不掉被碾成肉末的命運。
那一刻,99%的人腦海中會是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直到生命的終結。他們甚至連遺憾、恐懼、不甘等等諸多情緒都不會在那一刻産生。
安妮撲倒了羅恩,此刻她已經将自己交給了命運。
羅恩倒地,利用安妮的慣性倒向了領用室的大門,他的脊背摩擦着地上的鋼磚滑入了室內,他飛起一腳将門踢上。
室內的人亂作一團,那個女人驚聲尖叫,那個瘦個子男人伸手便是一巴掌,罵道:“再叫打死你!”
女人懷裏抱着孩子,她的眼睛非常大,瞪着突着,分外恐怖,男人的罵聲,女人的叫聲,砰砰關門的聲音,小孩的哭聲,以及野獸利爪劈開門的聲音,宛若交響曲一般雜亂進行着。
防盜門是向外開的,羅恩踢上的是內門。
那道鐵皮做的門顯然不堪一擊,野獸用力攻擊,門鎖便松動了,凹進大大的一片,羅恩将安妮推到一邊,剛想站起來。
門嘭得被野獸一腳踹開了,整扇門就這樣倒在了羅恩的面前,差點砸到他的腦袋,他呈半蹲的姿勢,僵化在原地,此刻他手裏沒有任何武器,只有腰上有槍,可顯然他來不及拔出槍,就算拔出來也起不到效果。
安妮還坐在地上。棒球男就站在羅恩的身後。
此刻女人不叫了,男人不罵了,小孩不哭了,四周安靜了,大家都盯着門口那只高大壯實的野獸,它是一只成年的獸。
它就這樣整個兒站在門前,背後還有幾只在窗戶邊上竄來竄去,發出令人汗毛直立的叫聲。
它的肌肉非外強健,黑漆漆溝壑縱橫的膚色,幹燥,上面還有幾只蒼蠅,它的鼻子冒出熱氣,微微張着嘴,唾液一滴滴落下來,發出粘稠的吧嗒聲,它的眼睛深邃而又銳利,它的爪子就像死神的鐮刀,它張開嘴對着羅恩發出一聲咆哮,那牙齒細密如梳,尖利如鋒,白森森的,即便它背着月光,也發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亮。
它的兩只鈎子般的小爪一動不動,它低下頭來,将腦袋伸入門,它府低了身子。
它要進攻了。也許羅恩不吵不鬧微蹲身子,令它有一點點困惑,它或許以為羅恩這個強壯的人具有與它抗衡的能力,因此它顯得有些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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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随時都會撲上來,把人撕碎!
那個女人在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之後,又開始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這種叫聲令人頭皮生生發麻,恨不得想立馬一槍崩了她。
對峙的格局被叫聲打破,野獸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
野獸和羅恩幾乎同時行動,羅恩一個打滾撲到安妮身上,抓住安妮帶着她就地翻滾。
野獸沒有撲倒羅恩,一爪劈到了棒球男的身上,将他從頭到小腹撕開了,棒球男戰栗在那裏,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內髒從肚子裏滾了出來,難以置信,然後他發出振聾發聩的慘叫聲,此刻他的恐懼應該遠遠勝于疼痛。
野獸顯然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喊叫,它一口就咬到了棒球男的頭上,左右一甩,他的腦袋就分家了,鮮血從脖子上如噴泉一般飛射出來,聲音戛然而止,野獸用力一咬腦袋,發出清脆的骨頭裂開的聲音,白色的腦漿夾雜着鮮紅從他的嘴裏漏了下來。
女人的尖叫聲已經變成了無力抽泣聲。
安妮的腦袋都快崩裂了,她幾乎傻在那裏。
棒球男的身體倒了下來,發出砰得一聲,野獸似乎并不急着把剩下的人殺了,它輕蔑地瞧了眼自己剛剛殺死的獵物,覺得人太容易捕殺了,它的尾巴還在門外,外頭幾只中等的野獸正在探頭探腦想要進來。
這只大的回頭發出一聲怒吼,那幾只小的便後退了幾步,乖乖在門口排着隊。
剛才的那一瞬緊緊發生在幾秒的時間裏,羅恩拔出手槍噗噗兩聲擊中了野獸的一只眼睛。
它發出一聲凄厲的長鳴,它強壯有力的腿一腳踩到了棒球男的屍體,一個跳躍就撲了上來,這時轟隆一聲槍響,整個地面都仿佛顫抖了。
響聲過後,大家夥只剩下半個身子在那裏搖搖欲墜,安妮只覺得下雨了,噼裏啪啦一陣東西狂往下落,室內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這個本不大的空間頓時如屠宰場一般。
安妮伸手一接,一只白色的人眼球,她一陣惡寒地丢了出去。
是羅布斯開的槍!他舉着霰彈槍有氣無力地靠在武器庫內門邊上,将手裏的武器抛給羅恩:“拿着!”
羅恩雙眼都放出光來,他利索地取過槍,打算出去将那些野獸趕走,可是他還沒走幾步,便結結實實被血液滑了一跤,他跌倒了!
外面的小獸聽到槍聲,在門外發出煩躁不安的鳴叫聲,有兩只已經鑽入了門,而此刻羅恩摔倒了一陣滑,正跌在它們的跟前。
所以說禍不單行,人倒黴的時候喝水都能噎死,羅恩此刻就有這種感覺,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他媽的被血都能給坑死。
安妮摸出了腰間的槍,她此刻已經完全恢複了冷靜,因為她看到了這種野獸的可愛之處,那就是它有思想,比起喪屍不知畏懼不知疼痛,它們懂得害怕!
她腦袋裏一股熱血直往上湧,仿佛羅布斯那一槍給了它們下馬威,也給她壯膽了,她朝着那兩只家夥一連打了十發子彈。
安妮很快發現她狗屎了!她沒有吓走它們,反而引起了它們的興趣,它們奇怪地看着她使用手裏的武器,這子彈打在它們的皮膚上它們并不感到疼痛,雖然有血滲出來,但是顯然不足以吓退它們。
它們還很年輕,眼裏除了殺戮,還有好奇之色。
安妮對邊上的人說,快,你們快退進去!她又毫無底氣地拔出另外一把手槍。
男人一把拖起女人和孩子躲了進去,羅布斯的腦袋一陣天旋地轉,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兩只野獸仿佛說好了一般,一只對着羅恩就撲了上去,一只對着安妮撲了過來。
羅恩立刻與它扭打在一起,身上多處被抓傷,他大吼一聲一拳揍了過去,竟然将那只野獸給揍倒了,羅恩越戰越勇,仿佛一只發怒的黑熊,他舉起了那只半人多高的未成年獸一把就将它給扔了出去,門外的那些都吓得一愣。
羅恩索性咆哮起來向它們展示自己的力量,發出憤怒的吼叫,那些小獸果然齊齊後退,羅恩趁機關上了防盜們死死扣住。
安妮慌忙拿起邊上的金屬凳子往前一檔,将它的爪子擋住,那只野獸個子不是很大,僅僅是剛才那成年的一半,它的鼻息裏冒出的腐臭味熏得安妮幾乎暈過去。
它的爪子被凳子給框住了,安妮趁機對準它的眼睛就是一槍,小獸發狂,用嘴撕咬,安妮的力量抵擋不住,她的槍滑落在地,她大聲叫着:“快幫幫我,誰來幫幫我!!”
她胡亂摸着地面,身上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她的手被金屬凳子卡得鮮血淋淋,如刀一般流着口水的尖牙就在咫尺,它快咬到了安妮的鼻子,安妮祈禱着它千萬別吐口水,不然她的眼睛就瞎了,她閉上了眼睛,猛然想起那把刀,她想去拿刀,可是她騰不出手來。
那只野獸的爪子居然破開了凳子,安妮整個人暴露在它面前,它兇狠地抓了下來,安妮抱頭一滾,驚險躲過,她迅速抽出了那把瑞士軍刀。
她站在文件櫃面前,和它對峙,安妮微微彎下腰,它快如閃電,飛竄過來,安妮跪地借着滿地的血向前滑,身子向後一躺,将這20厘米多長的刀鋒狠狠刺入了它的咽喉,用盡全力往下一拉,頓時滿肚的內髒熱氣騰騰地撒了安妮滿頭滿臉滿身,她從未想過用這種方式殺掉它,不知道是它們的肚子皮薄還是這把刀太過鋒利,她真是別無選擇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成功。
羅恩關好了門,将那只野獸的屍體從安妮身上移開,安妮渾身濕漉漉散發着腥味,她像篩糠子一般在發抖,羅恩緊緊擁抱了她。
安妮回過神來,抱住了羅恩大聲哭了起來,她的聲音和她的身體一塊成共振的姿态哆嗦,她叫道:“羅恩,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我要死了!!它撲了過來!我……我還活着嗎?我真的還活着嗎?”
羅恩緊緊抱着她:“對,你還活着,你很勇敢!”他本以為安妮也活不了了,可是她卻意外地活了下來。
安妮手裏還握着那把刀,她的眼睛晶晶亮:“羅恩,是它,它真的救了我的命!羅恩,謝謝你!”安妮又一次抱住了羅恩,此刻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想發瘋,又想哭,心又跳得飛快,她……她簡直激動地快要死了!
“好了,安妮,現在不是慶幸的時候!”羅恩鑽入武器庫,裏面的手電依然很亮堂,他迅速扔給安妮一支霰彈槍,自己速度将槍對準防盜門外的野獸,它們仿佛也知道那槍的厲害,就一邊鳴叫着一邊後退,然後四下逃開了。
“安妮!快過來幫忙!”羅恩一邊警惕地端着槍,一邊打開了防盜門,确認沒有野獸了,便對安妮擺擺頭,“我放哨,你趕快出去撿藥品!”
安妮這才驚醒,她鑽出門,開始手忙腳亂地撿,她索性脫下了外套,緊留一件吊帶衫在裏頭,她用外套将散落一地的藥品都兜了起來,她的胸膛在急促起伏,仿佛撿東西的時候,随時會有野獸或者喪屍從她的背後撲上來一般,她時不時杯弓蛇影地向後張望。
羅恩的聲音有些變調,他低低地道:“安妮,別撿了,快進屋,不要發出聲音。”
安妮将衣服一兜,不甚落下了一次性針筒,因為很輕,又是透明的,所以她根本沒聽到。
她看到了有很多具喪屍三三兩兩轉過彎而來,看來是被剛才的聲音所吸引。
她的心又提了起來,如果那些野獸容易打發的話,這喪屍可就沒那麽容易吓走了。她貓着腰和羅恩兩個人退到了污穢不堪的室內。
面對外面的喪屍安妮覺得她寧可呆在“屠宰場”了,羅恩鎖好了防盜門,和安妮蹑手蹑腳地擡起那個被野獸踹到的門,将門按了上去,将那只大家夥的半截軀體移了過去抵住門,羅恩又将領用窗的移動窗簾放下。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和安妮拖起羅布斯便轉入了武器庫的內門,輕輕鎖好。
這才稍稍覺得安全了,羅恩一身血,安妮一身腥臊,而那個女人抱着孩子在牆角發抖,那個瘦長的男人默默坐在一邊抽煙。
羅恩對他們的印象并不好,他警告道:“以後誰尖叫,老子就斃了誰!想活命的話,管好自己的嘴!”
那男人和女人一聲不吭,孩子已經睡着了。
安妮拍了拍羅布斯的臉,将他扶起來坐好,給他灌了幾口水,然後按照最大劑量給他吃退燒,消炎藥,凡是能吃的都給他吃了。但是左找右找發現沒找到注射器!
安妮将衣服裏的藥都翻遍了,越找越上火,她明明記得她有撿到過注射器的,她明明就放入衣服裏的,為什麽就是沒有呢,她打着手電來來回回找了一遍又一遍。
羅恩在清洗手臂上的傷口,見安妮這副模樣,就問:“你找什麽呢?”
安妮帶着哭腔:“羅恩,我是不是把注射器遺落在門口了?沒有注射器就無法給他注射抗生素。他靠口服藥熬不過去的。”
羅恩将礦泉水往口中灌了幾口,剩下的就全倒在了傷口上,他拾起槍:“我去看看!”
安妮緊張地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們又悄悄打開了中間的那道門,安妮先在外間仔仔細細找了一邊,發現沒有,兩人正打算把野獸的屍體移開,羅恩看到了窗簾外有人蹒跚晃動的影子,便拉住了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