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洞裏的火燒得很旺。
樓傑大聲喊着:“快,圍着火,快扔柴!快快快!”
說着好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将柴火往裏丢,樓傑迅速将火堆搭成了一字型排開擴大燃燒面積,一行人緊緊圍繞着火,寒流慢慢爬進了山洞,将洞口的樹枝都凍成了冰棍,像爬山虎那樣凍結一切它所觸摸到的東西。又像神經樹突蔓延,仿佛誰也逃不過它的魔爪。
大家都瘋了一般,不斷抓木頭往裏面堆,火勢越燒越大,每個人都緊張地盯着自己屁股後方的那一寸土地,生怕層冰就這樣爬上了自己的身體,然後血液慢慢凝固,血管破裂……
大家都貼着火,不斷挪着屁股,冰凍近一寸,他們就挪一寸,再挪就要被點着了!每個人連呼吸都快忘記了,終于,冰凍停止在火堆半徑0.6米處,寒潮過去之後,大家才癱倒在地,剛才那幾秒鐘太折磨人了!
方瑤擔心地問:“這寒潮過去之後還會再來嗎?”
樓傑道:“一般情況下不會再來。如果聽到聲音突然消失了,樹木不動了,就好像風靜止了,然後聽到細微的冰裂聲,就要趕緊跑,生火。不過這次很古怪啊,一般情況下只有暴風雪的風眼才會造成這種冰凍,這個城市從未出現過這種氣候,按理說一個核武器不至于改變天氣,除非……世界各地都在采用這個方法。那麽接下來就悲劇了,氣候反常,氣溫可能會持續降低!我們只能寸步不離火堆。”
樓傑迅速拍了拍阿蔔杜拉的臉,這家夥神智還是清醒的,手腳失去知覺的時間不長,皮膚無光澤,灰暗呈現白色,觸摸皮下組織沒有發硬,判定為輕度凍傷,還有救!
“方瑤,快弄一杯熱的蜂蜜水。”
“好類!”
樓傑:“女士們捂住眼睛,我要脫他的衣服了,阿齊茲,快将保溫毯拿出兩條來!”
“好的!”阿齊茲迅速在稻草堆上鋪了一層,樓傑脫掉了阿蔔杜拉的衣服,也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和他緊緊抱在一起,阿齊茲将另外一層保溫毯裹上了他們兩個,又在外面蓋上了許多衣物!
阿齊茲祈禱着,希望阿蔔杜拉這家夥沒事!
方瑤拿來了蜂蜜水,還有些燙口,她灌入了阿蔔杜拉的嘴裏。
阿蔔杜拉喝了糖水,嘴又開始不停了,他刁侃道:“樓,我敢打賭你脫衣和女朋友上床的速度都沒今天那麽快!”
樓和他面對面的,他奶奶的,要不是為了救他的命,而他又不想貢獻自己老婆的裸體,他才不想和這個渾身都是毛的家夥抱在一起,真是惡心!“你給我閉嘴!阿齊茲,我受不了他,你來抱他!”
阿齊茲覺得兩個男人沒穿衣服抱在一起,這确實挺讓人尴尬的……并且毫無想象的美感。他道:“樓,你就忍受一下,你知道的,阿蔔杜拉的狗嘴裏是吐不出象牙的。”
阿蔔杜拉不高興了:“阿齊茲,你竟敢罵我,你從我這裏學的中國話都是這樣用在你的老師身上的嗎?”
阿齊茲攤了攤手:“阿蔔杜拉你看樣子一點事也沒有。我白替你擔心了。”
羅恩道:“樓傑,他被凍傷了,體溫太低,一會換我來,時間長了你也會得低溫症的。”
樓傑點點頭:“謝謝你了,羅恩,你真是個不錯的家夥!”
阿齊茲道:“還有我呢!我排第三個。”
張南頓了頓,他也該增加一下大家對他的好印象,他道:“我也不介意貢獻一下體溫!”
樓傑很高興:“阿蔔杜拉,你有救了,你看那麽多人願意幫你!”
阿蔔杜拉感動的眼淚直流:“太讓人感動了,你們都是好人。安拉會保佑你們的!我都快哭了!當然我還得謝謝安妮,還有那個家夥!我忘記他名字了!”
那個男人道:“我叫戴國民。”
阿蔔杜拉道:“謝謝你,戴國民。我記住了。這真是一個好名字。”
安妮再次向他伸出了手:“謝謝你,你怎麽在這附近的?”
戴國民神色悲痛,他看了張南一眼,又躲閃開了,他道:“鳳娟失蹤了,現場有掙紮的痕跡和她的一些衣物,我想她大概兇多吉少,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想來你們這看看能不能收留我,就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我也沒多想,就沖上來拉住了你。你們還會趕我走嗎?”
安妮想了想道:“有時候只需要一件事就可以決定你的去留。”安妮又問大家,“有人反對戴國民留下來嗎?”
張南心裏莫名地緊張,大概是做賊心虛,他總懷疑戴國民似乎知道什麽,故意來這裏揭他的底的。他本來出洞想來幫忙的,但是看到繩索滑了出來,有人搶先一步拉住了他們,戴國民現在是有功之臣,還有會人不同意嗎?
張南揶揄道:“說不定是他從中使絆子,再假裝好人幫忙也說不定。不排除這種可能吧?防人之心不可無。”
戴國民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年紀不小了,力氣也有限,他怎麽可能使絆子做這種根本沒把握拉他們上來這種蠢事!他最後只蒼白無力地說了一句話:“我沒有!請你們相信我!”
樓傑道:“好了,張南,不要這麽尖銳,大家都不容易,就讓他留下吧。一個他這樣年紀的人,要拉上兩個成年人是很難做到的,只有在緊急情況下瞬間爆發出潛力。”
羅恩問:“戴國民,你說王鳳娟兇多吉少,現場有掙紮的痕跡,還留下衣服是什麽意思?”
戴國民道:“我回到山洞的時候,看到外面有腳蹭的痕跡,樹枝散落一地,還有拖曳的痕跡,山洞裏鳳娟的……內衣褲外套都散落着,她一定是受到了人的襲擊。我不是在編故事,這是真的!”
羅恩警惕地嗯了一聲,這麽看來應該确實有其他人在這附近,如果是野獸的話可不會脫衣服,看來還是得小心戒備。
牛蛋臉上巴拉着淚痕,他扯着羅恩的衣服問:“叔叔,俺爹他為什麽不跟着我們跑進來呢?”
羅恩想了想回答:“牛蛋兒,你要堅強,你爹怕你娘寂寞,去陪她了,他讓牛蛋兒跟叔叔學槍,打壞人!”
牛蛋哭了,他爹真的是走了嗎?他一下子成了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連家也沒了。牛蛋一哭,大家心裏都酸酸的。
羅恩摸了摸他的頭:“別哭。等明天天亮了,叔叔和你一起把你爹找出來葬了。”
牛蛋趴在羅恩的腿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羅恩、阿齊茲、張南輪流暖着阿蔔杜拉,好幾個小時,他的手腳才漸漸恢複了知覺,這一夜他們特別地累,喝了點水就沉沉睡去。戴國民一直輾轉反側。死神還在做箭,他道:“安妮,你睡吧,我一天到晚都在睡,睡夠了,我守夜。”
安妮點點頭,她背過身子,在火堆旁悄悄解開了衣服,還好,傷口沒有崩壞,只是有點血水滲出,她抹了點蜂蜜,換了條幹淨的紗布,又穿上衣服,在手掌心也塗了點蜂蜜。
她燒了點水将舊的紗布放在水裏煮。死神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到火堆旁:“你去睡吧,我會幫你洗好烘幹的。”
安妮覺得死神精神好了許多,最近也不怎麽咳嗽了,她問:“死神,謝謝你,但是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死神面無表情地道:“你放心,暫時死不了。”
他扶着安妮躺下,替她蓋好了被子,又道:“你的傷必須養好,最近都不要出去了。”
安妮心裏暖暖的,死神他最近話多了些,她乖乖躺下,心裏無限感慨,覺得活着到現在的每個人都挺不容易的。
安妮聽到樓傑發出的呼嚕聲,他只有很累的時候睡覺會打呼嚕,不知道他和阿蔔杜拉發生了什麽事,也來不及問他。她其實也睡不着,外面冰天雪地的,氣候惡劣,方瑤收拾了二十多只鳥,都挂在洞裏,還有一些菜,那麽多人,省着吃也就三五天的事。
樓傑是第一個醒來,他穿好衣服坐到了安妮的身邊,看她的手受傷了,嘆了口氣,他還有幾個創口貼,就一股腦兒都給她貼上了。他握了她的手一會,眼神是深沉的,他自己什麽樣艱難的情況都能熬下去,可是他不能讓她挨餓,得不到休息!這個隊伍裏,現在有女人、孩子還有年長者,他覺得肩上的擔子重,可他不能表現得很頹廢,絕望是生存的大忌,所以當天亮的時候,他依然要信心滿滿地出去努力尋找食物、準備足夠的柴火。
事實上昨天他和阿蔔杜拉獵到一只野豬,可是這個冒失的家夥不小心翻下了一個小坡,浸了一身水才被凍傷了,他只能将野豬藏在陷阱裏,先救他的命!樓傑拍醒了阿齊茲,喝了碗荠菜肉湯,吃了點鳥肉,就出發了。
安妮看着樓傑大清早冒着嚴寒又出去了,心裏難受,她坐了起來打算今天開個會,商讨一下接下來的該怎麽安排。她找出了那個工作盒子,昨天冰封的時候他們都顧不上這個盒子,她小心地打開,塑料試管中的病毒血樣已經凝結,她将血樣解凍了一部分,用微電鏡觀察,發現病毒任然具有活性,還會侵染正常細胞!
也就是說即使寒流覆蓋整個市區,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這些病毒還具有侵染力。有人做過實驗,絕對零度凍結金魚,解凍後依然能夠使金魚複活,但是因為人體體積太大,無法做到瞬間所有細胞完全凍結,所以就算牛二在短時間凍結,也只有死,沒有複活的可能,但是存在喪屍體內的病毒微小,在瞬間凍結之後并不會破壞它的結構,等到自然解凍,那些喪屍就會“複活”。同樣變異體也會“複活”,而速龍是活體,假設它們統統死亡,那麽存在于變異速龍身上的病毒是否還會繼續發生變異導致“複活”呢?
安妮覺得前景不太樂觀,開個會商讨一下越來越有必要!她都迫不及待了!
在野外生活才沒幾天,她已經感到了疲憊和各種不安,雖然有火,但是洞內的生存環境太差了,個人的清潔衛生都受到了限制,雖然她有在包裏裝了許多衛生棉,但是三個女人用上一段時間也會沒有的,排洩都得到洞外的草叢裏去,手紙也所剩無幾,寒潮過後,外面的情況怎麽樣一無所知,凡是不會生火的動物和來不及生火的人都死光了吧?也許連喪屍都行動不了了,如果寒流波及面廣的話,這對災難的遏制到了起了很好的作用,同時對活着的人來說接下來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嚴酷。
羅恩和牛蛋兒、戴國民出去埋葬牛二的屍體,他們驚訝地發現那條黃狗居然保持着咬主人衣服的姿勢,它看上去想拉主人一起走,結果被一起凍死了。
由于食物緊缺,他們埋葬了牛二之後,将冰凍黃狗和棉被帶了回來。這一天羅恩處理黃狗的屍體,戴國民主動去砍柴,可是柴火都成了冰條,他很沮喪地帶着冰條回來。
羅恩道:“算了,這些柴火都拿出去,放在洞裏冰融化成水,再蒸發幹燥會帶走更多的熱量。也許三五天之後,情況會好轉,洞裏的幹柴,還能用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戴國民感到很不好意思,他缺乏這方面的意識,所以又将凍柴一把把背了出去,放在洞口。
方瑤将狗肉切成一塊一塊竄起來挂着,煮了一鍋狗肉骨頭湯,他們不能吃烤肉,只能吃肉湯,即能有飽腹感,更能使身體暖和。
樓傑和阿齊茲去了幾個小時,拖着野豬回來了,野豬同樣也成冰豬了,接下來又有新的問題,野豬的解凍又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浪費很多的柴火,可是不解凍又沒法吃。最後琢磨着心一橫,解凍了吧,他們折騰了七八個小時,才将皮剝下來,肉割成條狀,內髒都清洗處理好,燒了一鍋又一鍋的熱水。現場一片狼藉,方瑤仔細地清理好血跡,收拾好食物,大家的手指都凍得像鐵柱那樣冷得滲骨。狗皮和野豬皮被烘着留作備用。骨頭被劈成了小塊,每次取一些炖湯。
這一天晚上,大家擠在一起,喝着骨頭肉湯,看着滿洞穴的肉食心裏踏實了不少,至少能頂個十幾天了。阿蔔杜拉和阿齊茲另外煮了一鍋鳥湯,他們堅決不吃豬肉,大家對他們的堅持已經習以為常。
洞外風呼呼作響,比起寂靜無聲更讓人安心。外面寒冷的森林中,一只染了冰的利爪,猛地向下一揮,像個鈎子一般就拖走了一具無頭的屍體。那東西的速度很快,在草叢灌木叢裏穿梭,一雙黃綠色的眼睛像夏夜的螢火蟲一般,在黑夜中閃亮,過了一會它來到了山洞附近,看到了從裏面冒出的火光,悄無聲息地靠近。
它的眼睛透過縫隙,能夠看到洞內的人,它眯了眯眼,那表情很陶醉,它這個方向看進去,能夠看到羅恩、安妮、阿齊茲、張南、樓傑五個人的臉。
安妮最先起了頭,她道:“我們讨論讨論吧,把目前的困難和将來的出路都分析分析。”
方瑤她老早就在想這個問題了,只是一直都在忙,也沒時間好好說,所以安妮起了個頭,她很積極地參與了進來,她的眼神露出了一種期待,她道:“我們可以離開大山,回到城市裏,那裏中子彈清理過後,應該會安全很多,而且政府應該會派人進來,我們也會及時得到救援。說不定啊,幾個月以後,就能重建了,我們的生活都會恢複正常。”
戴國民也開心地道:“是啊,昨天那場寒流喪屍肯定也被凍住了,我們可以下山到鎮上找點食物,然後去封鎖線那裏看看消息。說不定那裏放行了。只要通過檢查的人都可以到新的生活區裏生活,就不用在這麽惡劣的條件下生活了。”
張南道:“我覺得可行,我們可以明天就收拾東西上路,外面肯定沒山區那麽冷。現在人快死光了,喪屍也不能行動了,就算有怪物也動不了了。我們不趁這個時候去找活路,還等冰雪融化了再去找死嗎?”張南越說越興奮,仿佛他這個發現非常了不起,非常有見地。
唐辛不放心地道:“你怎麽知道喪屍不能行動,怪物動不了?中子彈在城區爆炸的,就算城區安全,我們下去要路過城鎮,那裏的喪屍和怪物說不定還活着,山區冰凍,山下也許沒有呢?”
張南見唐辛反駁了他,心裏有些不高興,他讪讪地道:“寒流那麽大,昨天你也不是沒看到,我覺得整個城市都會波及的。”
唐辛和他杠上了:“你覺得又不代表是真實的,你得去看看才能發表建議,而不是讓大家都跟着你盲目去送死,如果下山後聚集了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危險,不如呆在這個山洞裏呢!”
死神還是一刻不停做着箭,他平靜地道:“唐辛說得對,我們得派人去看看才能得出結論。”
阿蔔杜拉道:“我和阿齊茲都無所謂跟随大部隊,對吧,阿齊茲?”
阿齊茲點點頭:“是的,代言人。”
樓傑和羅恩同時開口,卻見對方要說同時謙讓。
最後樓傑道:“好吧,我先說,這是個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壞消息是冰凍是局部的,早上我和阿齊茲去拉野豬,用望遠鏡觀察過山群,咱們所在山群南部被寒流襲擊,靠北卻沒有,所以你們所說的喪屍全部被冰凍行動受限的情況不成立。好消息就是獵物就算被凍死,我們也可以到靠北部的山區去找尋食物,不至于餓死。另外,我同意去看看外面的情況,比如避難所周圍,再比如鎮上,或者封鎖線,如果有可能的話進市區,最好先回村裏,車上有收音機,先聽聽消息,汽油在這種溫度下不會凝固,如果要出去的話就要趁早,否則雪太厚,無法通車!我們會被困在山區!”
羅恩不停用手搓着臉孔,他的臉有些紅,并且發熱,他問:“牛蛋兒,這山如果大雪封路的話,你們這村子要多長時間和鎮上斷絕聯系?”
牛蛋想了想:“11月、12月、1月、2月至少4個月,等到3月底雪化了,村裏人會采集春筍去鎮上賣!中間至少3個月外面的車都開不進來,登山隊從12月開始就不會往這裏走了。”
羅恩雙手搓了搓頭發,頭皮很癢,一抓皮屑像雪花一般落下來,這真是糟糕的狀态,如今又一個選擇擺在了眼前,他們究竟是封山之前離開這片區域,還是被封在這裏幾個月呢?
他摸着自己硬紮紮的胡子,為難地道:“安妮,看來又是做決定的時刻了。是留下還是離開!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必須告訴你們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