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暮色中的光

臨近傍晚時,綱吉一行人留宿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

安頓好夜宿的旅店,麥勒先行離開去處理事情,綱吉與耶洱絲大眼對小眼對望一陣,一個國籍不對,對這個國家不了解,一個沒出過遠門,都對這小鎮一無所知。

“……我們要不要出去逛逛?”

夕陽還挂在天邊,是溫暖的鎏金,溫柔地鋪撒在小鎮的房舍上,紅色尖頂的房屋錯落有致,一如幼時童話故事中的住着主人公的小村莊。來往的小鎮居民眉目溫和,滿含對現有生活的滿足,哪怕第一次來到這裏,綱吉也能感到細枝末節中透露出的溫暖安逸。

這是一個适合居住的小鎮,他這樣覺得。

站在窗邊眺望,綱吉躍躍欲試,“我們一起出去,沒關系的。”

“……不怕我跑掉嗎?”

“為什麽跑?”綱吉回以反問,直率的眼神看得耶洱絲歪了歪頭,“說的也是。”她好像問了一個傻問題,既然沒有離開的理由,她更害怕的應該是自己被丢掉才對。

跟旅店的主人打了聲招呼,綱吉和耶洱絲一前一後地走出旅店。

在門口站了一陣,綱吉記住了店鋪的名稱和樣子,才順着街邊的小道走開了。他記得小鎮外延有很大面積的農田,小鎮入口處還立着高大筆直的樹木,粗壯的樹幹被用麻繩和支架固定住,看起來很壯觀。

據說立“五月樹”是很多鄉鎮的習俗,高壯的樹幹要立一個月的時間。

随後綱吉想到在五月送小白桦樹苗表白的的習俗,如果他們來得早幾天,或許能看到某些人家門口立着小白桦樹樹苗,那是當地小夥子向喜愛的人表白的方式。

不是漂亮的花朵,或稀奇古怪的禮品,而是樸實無奇的樹苗。

綱吉覺得無法理解。

甩了甩腦袋,綱吉安靜地跟在耶洱絲身後,在稍稍慢了兩三步的距離望着少女的背影。剛出旅館時還是他走在前方,現在對方卻毫無顧忌地表現出了急切的心情,良好的教養使她不會再大街上奔跑,步速卻快了不少。

他們的目裏的是小鎮口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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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大的小教堂,最多不過容納五十人,耶稣受難像安靜地伫立在教堂最裏端,身後背負的巨大十字架冰冷而沉重。夕陽正一點點潛入地平線,溫暖的鎏金緩緩化作更加熱切的橘紅,它們穿過層層座椅,投注在雕像的臉上,為它冰冷的面色增加了一點生氣,靜寂的雕像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聖潔的慈悲。

即使不信仰基督教,綱吉仍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了。

“不進去嗎?”

在耶洱絲身後站了許久,綱吉輕聲詢問,此時的教堂中空無一人,所以進去也沒關系。

平和的小鎮,人們的夜生活并不豐富,大部分人秉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天剛暗下來,便三三兩兩的歸家去了。不是休息日,更不是節假日,教堂中沒有做禮拜或忏悔的人,去除了光線的魔法,顯得有兩分冷清。

呆呆望着那具雕像,耶洱絲搖了搖頭。

“……不,不用。”目光再次掃過恢複冰冷的雕像,她低聲說道,“……信仰它的……不是我……”沒有再說下去,耶洱絲笑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倒是Palma,你不進去嗎?”

綱吉搖頭,“我不是教徒。”用這個時代的概念來說,他或許是“異教徒”?

“我也不信。”

這話意外地引起了耶洱絲的共鳴,看了綱吉一眼,耶洱絲得出他們都不急着回去的結論,或者說,她還不想回到陌生的旅店中。耶洱絲不知道為什麽與綱吉交談使她放松,但神經崩了太久,放松的感覺太好了,讓她不由留戀。

教堂後是一大片玫瑰花田。

天空很近,又似乎很遠,天地在望不到邊際的遠方模糊相接。由純粹的紅色組成的絢麗花海被夕陽溫暖的餘晖輕撫着,發出唯有花兒才聽得懂的竊竊細語。

“我總是想,神,真的存在嗎?”

雙手背在身後,耶洱絲漫步走着,她低着頭,綱吉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她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神愛世人,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為什麽有些人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痛苦?”

“我讨厭ABO等級的存在,Palma。憑什麽有人天生就該站在所有人頂端,憑什麽有人無論多麽努力,僅僅因為投錯了胎就被否定所有。

這不公平。”

綱吉安靜地等待下文。

他知道耶洱絲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個能讓她說出心裏話的傾聽者。

“你給我講了你的故事,我也給你講我的故事吧。”摸了摸鼻子,耶洱絲望着廣闊的花田,眼底光芒閃動。“有一個男人,他擁有出衆的才能但他只是一個Beta,所以注定了他只能當一個普通人。他是個樂觀的人,并不抱怨所承受的一切,他努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然後有一天他遇到了喜歡的女孩,他們結婚生子,過的非常幸福。”

轉過身,少女明媚地笑起來,“這樣,全劇終~”

“……耶洱絲你也一點都不會講故事啊。”輕聲吐槽,綱吉沒有追問。

“至少比Palma你的故事好一點吧!”耶洱絲不服氣地反駁,想了想又有些喪氣,“是啊是啊,這個故事比你的故事差多了,故事腳本不夠精彩,和我的講述能力可沒關系!”

“……”

除了沉默,綱吉不知該做什麽表情才好,他不太擅長争論,想想只能嘆氣,轉移了話題,“算了,耶洱絲你說的關于‘心’的事……”

“那個啊……”

耶洱絲露出回憶的神色,“人的潛力是無窮的,Palma。天分有時候不能決定什麽,只要肯拼命肯努力,即使追不上更有天分的人,只要做到能做到的最好,就是自己的勝利。”

“我們知道,比起Alpha,beta的天分會差許多,但很多時候人們能做到的極限并不在于他們的天分如何,而在與‘心的限制’。如果你認為自己‘只能’做到什麽程度,那麽窮盡你一生,你能做到的也只有你認為的那麽多。而事實是,人們從未完全了解自己,更從未完全激發自己的潛力。”

“……我有點不懂……”

歪了歪頭,耶洱絲并不奇怪綱吉的茫然,在剛聽到這個結論時,她也是如此迷惑。因為這理念對在ABO等級中生存的人來說,太不可思議了,也太抽象了。Alpha怎麽會不強呢?Beta怎麽能做到與Alpha等同的地步呢?甚至Omega……

“你一直覺得,沒有外力刺激,你就不能進入那種狀态對吧?”

“……嗯。”

“那你那些死去的先祖都需要靠外力激發嗎?難道就沒有能自己掌握技能的人?”

“……應該不用。”

從首席那得到的信息來看,Giotto是不需要死氣丸或死氣彈的,那兩樣東西是後人開發出來的。但死去的……想到那位不知所蹤,但确實還建在的曾了不知道多少輩的祖父,綱吉在心中默默地說了聲對不起。

“那憑什麽別人可以,你不行呢?由血脈流傳的能力,不就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恩賜嗎?”

說着說着,耶洱絲恨鐵不成鋼,“既然你那死鬼祖先可以,你一定也可以!東方不是有句話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嗎?Palma你來自東方,不要我教你吧!”

……死鬼祖先?

爺爺對不起,我又害你被罵了_(:з」∠)_

囧着臉在心中想了一通,綱吉對上耶洱絲灼熱的目光,終于點了點頭,連不了解他的人都願意相信他可以,為什麽他要認為自己不可以?

“搞不定的話,今天你就別想回去了,Palma!”

叉着腰,耶洱絲惡狠狠地警告。

“……”

啊啊,是這樣的話,不拼命不行了呢。想着,綱吉閉上雙眼,努力回憶起過往的感覺。

“終于找到了啊,這兩個小鬼。”

望見花田中的兩個人影,麥勒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松了口氣,“不是說不要亂跑嗎?不聽話的小孩子是要被罵的啦~”剛才來的急,他沒時間打理好自己,确信兩人沒出問題,麥勒這才低頭整理略有散亂的衣襟。擡起手腕嗅了嗅,他皺了皺眉,從懷裏摸出小瓶子又噴了幾下。

白色的水霧泛着輕微的香氣,瞬間掩蓋住略有濃郁的Alpha氣息,同時被遮掩的,還有新鮮的血腥氣。

“六個啊。”

不斷打量衣襟袖口和指尖,等确信沒有一絲破綻,麥勒一邊向綱吉他們的所在邁進,一邊分神:這一路行來的阻礙不是沒有,只是都被他私下處理了,沒讓何西亞知道罷了。

他忽然頓住。

昏暗的暮色中,燃起明亮的火光。

小小的,不足掌心大的一簇,不斷晃動着仿佛随時會熄滅般的火炎在少年額上燃燒着,在一片鮮紅中的橙色仿佛另一輪小太陽。

“謝謝。”

瞳色是溫暖妖嬈的金紅,眉頭緊皺的少年看着她,嘴角不着痕跡地彎起,繃緊的面龐上忽然綻出淺淡的笑容,極清極淺,蜻蜓觸及湖心的力度,無形的波浪卻瞬間延展開,飄向不知名的盡頭。

“……說、說什麽謝啊!”

結結巴巴地反駁,耶洱絲扭過頭,吧嗒吧嗒地走開,“是你自己的功勞,關我什麽事?!”可惡,這心跳是怎麽回事?!

“?”

茫然地歪了歪頭,綱吉退出死氣狀态,跟在耶洱絲身後離開。

直到綱吉和耶洱絲相攜離開,麥勒才回過神。他按住額頭,苦惱地低生自語,“啊啊,不妙了不妙了,怎麽辦……”

從始至終,麥勒都沒有告訴綱吉,他們拿到的情報是不同的。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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