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奧林匹亞在上，讓諸神降下天霖吧。”緊握缰繩的手已經第N+1次離開缰繩，抹掉額頭上的汗水。
副将兼書記官的克裏斯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天降大雨，熄滅身邊那位好友的怒火。
“我說，凱莉，你能不能停止你的怒目呢，對方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一點效果也沒有耶。”
終于，克裏斯還是決定冒着好友怒火的危險，為這場滑稽的鬧劇畫下終止符。但同時，她還是瞄了一眼前面的羅德将軍——眼眸的嘉拉迪亞大人，此刻正跟自己的護衛“親切”交談——前提是無視掉那護衛臉上可疑的紅暈。
“那個臭屁的男人，終有一天，我要切掉他的蛋蛋！”
雖然從話的內容來看，克裏斯可以确定，羅德和伊斯力軍隊之間的沖突風險會被壓制下來，不過好友的詞藻再次惡心到了她。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打算糾正——或者說是放棄糾正。
“不過話說回來啊，凱莉，我們将軍大人的黑色幽靈真是獨特呢。很少有護衛能夠這麽快就近嘉拉迪亞大人的身呢，我可是看見了哦，軍營裏男兵們不解失望的眼神。”
“哼！”
紅發的首席先鋒官哼了一聲，便低下了頭，眯起眼睛，好似睡着了。但只有親密好友才知道，這是紅發的少女生悶氣的樣子。
暫時安下心來的高級副将悶悶地瞅了一眼前面的人兒，卻意外的發現羅德将軍對上來的眼神。
謝謝了——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着這樣的訊息。下一刻，那雙迷倒萬人的眼睛又重新回到了護衛身上。
望着不斷被嘉拉迪亞挑逗至臉紅的黑色幽靈，克裏斯開始回憶今天出征前的騷動。
起因其實很簡單，真要說起來，還是自己在寄給蓮的信後面匆忙添上幾筆時發生的事。
“喏，肥妞在給蓮寄信啊，怎麽？要把瘦掉的肉再重新吃回來？”
匆忙但仔細地寫好信後，克裏斯交給了即将離開伊斯力回羅德的信差，等信差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長長的隊伍中時，才回過頭給了好友一記白眼。
“我才不跟你這個餓死鬼争呢。”
“嘻嘻……争一下嘛。”
克裏斯望着好友的百人隊，個個裝備精良不說，連使用的弓箭都是最好的複合弓！
再往長長的隊伍望去，人形長蛇般的隊伍正急速整齊地朝長城出發。
而在那些人形長蛇中，羅德的弓最為顯眼。
複合弓在羅德所有的軍備中，都屬于最高級的武器，射程比單體弓更遠，威力更強，屬于執政官的近衛隊才能擁有的武器。
克裏斯現在都還記得，當得知元老院決定指派嘉拉迪亞大人出征北境，并刻意在兵力上刁難将軍時，凱莉那幾乎要吃人的表情！
争？怎麽争？
克裏斯心裏默默的想着，自己的紅發好友獨特的出身——來自社會最底層、挨過餓、受過凍，也許連那方面的事情都經歷過，我想，除了嘉拉迪亞大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比她更加理解身無分文的可怕了，由此，當作為軍官之一的好友聽說了元老院的決定後，便帶着自己的百人隊親兵，沖到羅德首都的軍械庫裏，“借”走一大半精良的武器。
“那些臭老頭只限制了人數，沒說限制武器數量。”
說這話的好友的表情，讓她想起了那些欠債不還的下三濫。要說比好友更加經典的表情，無疑是從元老院出來的那些元老們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那滑稽可笑的表情了。
克裏斯回頭看看那些士兵手上的武器，堅硬的材質反射着幽幽的月光，一股踏實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這出身貴族的小女孩，懂個屁！”
第一次跟凱莉吵架時，凱莉爆的粗口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那時，中等貴族出身的克裏斯還沒有跟凱莉成為朋友。
算是報答吧，克裏斯默默的對着前面沒有回頭的羅德将軍，在心裏默默的說道，如果沒有嘉拉迪亞大人的幫助，我大概跟這個口臭的損友一輩子都是敵人吧。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沒有人數上的優勢，至少武器上不能再輸了。正因為了解首席先鋒官心思，所以嘉拉迪亞大人在那些老頭們慷慨激揚的指責時，力壓衆異，硬是把超過軍隊數量的弓箭要了過來。不過，她想，偷偷看了一眼還在眯眼睛低頭生悶氣的好友，即便讓她還回去的話，想必第二天，軍械庫就會莫名其妙堆滿各種蟑螂和老鼠。
想起好友以前的某項“傑作”，克裏斯渾身抖了又抖！不過呢，最重要的是，她冷靜下來，瞅了一眼位于他們右後方不遠處的男子——獵人分隊的副隊長，金發白皙的美男子，就是這個人，兩次點燃了好友的炸藥桶，第一次就算了，軍演場上因為黑色幽靈的指示，他作為副隊長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違抗命令。
但第二次就過分了，他居然當着好友的面，丢下“垃圾”兩個字！
要知道，擅闖軍械庫，那可是致死的大罪！很可能會被執行死刑。凱莉冒着被刑殺的危險也要硬搶能夠保住性命的武器給大家，這樣的決心，是她能夠超越身份地位、一躍成為嘉拉迪亞大人旗下首席先鋒官的根本原因！
獵人分隊，真是太過高傲了！
氣急敗壞的好友當衆要求對方做出解釋，結果那個金發的副隊長居然一聲不吭的走開了！直到現在，在好友如刀般犀利的注視下，也沒有露出任何不自在。
聽說那個副隊長是貴族——有士兵在悄悄耳語。
正因為是貴族，所以才要對下等公民的挑釁寬容以對。
羅德首都一度推行這樣的言論，尤其是那些自以為家族歷史悠久、血脈稀少、身份高貴的元老們。
克裏斯在心裏承認了，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所謂的最強盟友——獵人分隊！
“啊呀，青寒，你的副隊長膽子真是夠大呢。”
悄悄瞄了眼後面的情況，炎眸的羅德将軍在護衛的耳邊輕輕地嘆息，惹得黑色幽靈一陣顫抖，至于周邊的士兵，全都埋着頭，老老實實地行軍。
自從那一次黑色幽靈說話開始，嘉拉迪亞就想方設法的逗弄她，為的就是再次讓她開口，可惜，那一次之後，無論她怎麽逗弄自己的護衛，哪拍護衛都快臉紅暴血，都沒能撬開她的口。
真是好奇呢，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問遍了伊斯力所有學者，都不知道。
嘉拉迪亞最近真的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這種逗弄護衛的情形了！
每每可愛的人兒被自己逗得快暈過去時，她總是在開心的觀賞者可人兒的模樣，精致的臉龐被那雙頰的紅暈點綴的更加妩媚，而且，在出征時，她發現所有的獵人分隊隊員都戴上了墨綠色的頭帶，而自己的護衛，則戴上了淺綠色的頭帶，簡單幹淨的樣式，卻給黑色的幽靈增添了別樣的風情！在黑色制服的下面，白瓷般光滑的肌膚早在羅德的軍營裏出名了。她不止一次聽到好友向他述說着男兵們的遐想。
每次聽到好友用玩笑般的口氣調侃士兵們時，她都有一種沖動，想要把自己的護衛藏在自己的手心裏，讓屬于她的白皙肌膚遠離那些男人的目光。
現在，在白與黑之間，又增添了一點綠，讓原本就猶如維納斯的美麗人兒顯得更加生機勃勃！
這是在報複我今日來的挑逗嗎？
嘉拉迪亞哀嘆道，引來了黑色幽靈的關注。羅德将軍立刻整理心緒，恢複以往自信沉靜的樣子。
“稍微有點擔心呢，青寒，雖然我從不懷疑獵人分隊的本事，”她頓了頓，成功引起了黑色幽靈的注意。
是的，這不是客套話，也不是收攏人心的蠱惑，而是貨真價實的稱贊。也許軍事造詣并不高的克裏斯大人看不出來，但她知道，作為首席先鋒官的凱莉大人八成已經看出苗頭了，所以當那位獵人分隊的副隊長如此評價羅德弓箭時，性格暴躁的好友也只是悶聲生氣。
獵人分隊的隊員背負的弓箭，說實話，初看似乎跟複合弓沒什麽差別，但那箭頭的造詣，卻讓初見的她暗自心寒。
原本以為羅德的箭頭已經雕磨的夠仔細了，但看到那些閃爍着寒光的三角形箭頭，卻打破了她所有的看法。三面都呈三角形的箭頭，據伊斯力人說，是獵人分隊獨創的三棱箭頭，僅獵人分隊的隊員裝備。
雖然還沒有機會看到實際效果，但那精細的雕鑿技術卻遠遠超過羅德乃至其他任意一個民族，更可怕的是，那種三棱形的箭頭，比起普通的扁平箭頭，殺傷性更強！
一旦射入人體，由于三棱形狀，即便把箭頭拔出來，也會形成身體上的大洞，分離的肌肉無法貼合，也就無法自動愈合。再加上細細的血槽，塗上毒藥的話……
獵人，獵人，貨真價實的獵“人”！
手段雖刁毒，但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有那個技術能夠稱毒。
掃了一眼周圍的幾名獵人分隊隊員，姿态沉穩，背負着形狀各異的武器，雖然有點可惜大部分武器都被裝在了皮袋裏，但也許不久就能看到他們如何使用的風姿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我的首席先鋒官和你的副隊長可以和睦相處呢。”
身側馬背上的黑色幽靈轉身看了看後面，只是打了個手勢，周圍的獵人分隊隊員便立刻離開了克裏斯和凱莉身邊。
不說話都可以執行命令啊，嘉拉迪亞在看到回過頭一臉笑意看着她的黑色幽靈，得意的神情猶如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啊呀，這真是……”
嘉拉迪亞此時真正安下心來。畢竟，在離開伊斯力的長城之際，從高大的城牆上，她無意間望見了那位公主做出的奇怪手勢。而那個手勢對着的人，正是位于自己身旁的護衛。
她想，她不會忘記，當那個古怪的手勢被青寒看見時，原本可愛的少女那恍若堕入深淵的肅殺眼神。
私下裏，趁護衛不注意，偷偷問了随軍的傳譯員，那個資深的傳譯員很确切的告訴她，那是“六”的意思。
如果此戰順利的話，再追查看看“六”是什麽意思吧。
拉了拉缰繩，炎眸的羅德将軍緩下馬，斂眉望着遠方。隊伍停了下來，跟着主帥一起，等待着回歸的斥候帶來的消息。
“将軍！”疲憊的斥候下馬行禮，軍盔下是一雙徹夜狂奔後通紅腫脹的眼。
“發現一支巴羅人的先遣隊！”
作者有話要說：
☆、石堡和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