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綠皮火車的速度非常平緩而舒服，隔着玻璃，路經一處帶有雪景的城市。林燦張嘴驚訝，莫不是日子過糊塗了！夏天才過去，怎麽就下雪了？方玉坐在她父母旁邊聊天，也沒空管兒子的驚嘆…
不過他覺得，肯定是假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嘛！趕明兒去查查書籍，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要是沒有，也只能說明的确是眼花了。
這條路，可真遠~遠到自己是真的離開了故鄉…
到底還是沒有出過遠門，也沒有見過生人。自踏進安平鎮的那刻起，林燦就很腼腆的跟在方玉後面，偷偷地用餘光觀察周圍的環境。
“燦兒啊，你說你又不是小媳婦兒，躲在你媽媽屁股後面幹啥呢？”林一歪着脖子取笑。
“說什麽呢？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孩子這麽大了一次遠門都沒出過，性格當然會有點內向啊！都是你。”方玉護着孩子，瞪着自家老公。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讓人看了都忍不住退避三舍才好。
安平鎮不同于其他的小鎮，它的房子基本上都還保留着少數民族風采的古老建築。
來到這裏，依稀可聽可見的是那懸挂在門窗前的海鈴。
民間故事提過，安平鎮百年前不叫安平鎮，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沽月霖”。海鈴的寓意也是由此而得來的。
“媽媽，為什麽都要挂這個鈴铛？”從住進來後，林燦的心裏對這邊充滿了各種好奇。
“因為海鈴代表了上神給予在人類身上的強大力量，無論是什麽時候，人們絕對不能向各大黑暗勢力低頭，知道嗎？”方玉聲線有些粗，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帶着剛硬。
方玉的哥哥自小就是個很善良的人，不管是對誰都很熱心。只因為在兩年前協助民警辦案而被逃犯捅了刀子，失血過多導致當場去世。
兩老人本就為方玉下落不明而難過，現在連兒子也不在了，可想而知，他們的心裏該多麽傷心與無助。
後來外公用盡了所有辦法去尋找他的女兒，許是上天開了眼。老人們得知有人在崇山村考察時看到過方玉。
聽說她已成家生子，兩老人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一念起方将的時候又落了淚。
“你連你哥哥最後一面都沒見過，玉兒啊，你哥哥從小到大最疼你了！我苦命的将兒，媽媽真想随了你去才好！”方母坐在方玉哥哥的房裏掩面哭泣。
“媽，別這樣，哥哥也希望你快樂活着。”方玉拍着母親的背轉頭看向床頭櫃上的照片，那個是哥哥的妻子與孩子嗎？但爸媽怎麽提都沒提過，還是說另有隐情？
帶着疑問方玉回到了房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離家有十二年了。她走向書桌，用手撫摸着那一堆書信，就算是信息時代，父母還是習慣于将牽挂化作文字抒發出來。
如果自己不那麽狠心能留個地址在此，想念也斷然不會在失望中延長。
當年只能怪自己太過任性了，那時就算是實話告訴他們，相信他們也不會阻攔自己的幸福的。可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啊！
“媽媽，謝謝你。”方玉走到廚房見到母親時有點心虛。
“傻丫頭，跟媽媽不用這麽客氣。你說你出去這麽多年，都不想來看看媽媽，你們那裏又不是沒電話也不給家裏人通個話報個平安。”方母也抱怨道。
“媽，對不起。可是哥哥他…”的妻兒去哪了？方玉試探性地想問下母親，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別招我哭了，将兒永遠都活在我們心中，你先出去坐着，給你老公孩子介紹介紹我們這裏的文化，去吧！”方母假意掩飾自己的情緒，用了點力推着方玉出去。
下午方父回來後就聚齊家裏人來開會，大概還是職業病的關系，非得立正稍息報數…
弄得林燦朝着媽媽吐了吐舌頭，林一也捂着嘴笑。看到女兒一家其樂融融，方母臉上也慢慢有了些許笑意。
“嚴肅點，下面我來說三個事，一是慶祝我的女兒女婿回來，二是慶祝我家的寶貝孫子回來，三是已經給燦兒找了好學校。所以這周末全家人出去吃飯，和親戚一起。”方老一說完，大家都鼓了掌。
“好，解散。”
方玉看着自己的父親，原來挺威武的一個人怎麽也長了白頭發呢，還有母親也是。不禁想到自己消失的這麽多年，父母親該有多麽絕望啊！
想起這個，對他們的慚愧就又深了些。方玉走過去抱着父母放聲哭了起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父親的身軀微微顫抖，心裏卻又在為去世的兒子難過，要是他還在該多好，該多好。
睡在寬敞的房裏打了好幾個滾，林燦将雙手當做枕頭放在頭底下盯着窗外。
小時候夏老師也向他們描述過城裏的生活。說會有高樓大廈，說公路上也會有川流不息的小汽車和街道上随處可見的繁榮景象…有大屏幕的電視機也有冰箱和電腦，連燈泡都是各種顏色的…沒想到如今的自己倒體會到了想象中的生活，算不算是圓了一個很遙遠的夢。
再也不用出去爬樹摘野果了，再也不用跑到各處去串門了，再也不用提着衣服去河邊清洗了，再也不用燒火做飯了…
再也找不到那個安靜的夏染了…可為什麽，心裏會感到難過呢，是不是長大後什麽都會改變，什麽都會變呢？
回到南城後，夏染沒有去到以前和母親租過的小屋，也沒有去到蘇尚新的家裏。心心念念的城市雖好，但是再也見不到媽媽的身影了。
夏染知道熊威會跟着熊清住，也知道熊書記和陳若阿姨會搬過來。可那又怎麽樣。難道自己甘心寄人籬下？
熊清見她冷漠的态度，便也沒多說什麽，只不過要蘇尚新安排好即可，畢竟目前她肚子裏的寶寶還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染染，染染。”住在落落家的第三天了，夏染還是沒怎麽吃東西，這把落落擔心得要命，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才好。
“落落，在夏染無依無靠的時候幸好有你在，真好！”夏染理了理額前的劉海，起身抱了抱落落。
落落家的環境雖比不上自己家，但住着也還舒适，兩室一廳簡單溫馨。交通也方便。
她父母各自都組建了新的家庭，除了打錢也沒有來過這裏。
以前還有夏染陪她，從她去了崇山村後，落落經常一個人。這下她回來了，落落也就不孤單了。
“落落，你說蘇尚新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媽媽，或者說他愛得是那個一臉狐媚相的熊清是嗎？”夏染與落落睡在一張床上互相訴談心事。
“染染，可能有些事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懂的，但是作為蘇氏企業的總經理蘇尚新，他的愛遠沒有責任大！別想太多，長大後就會明白這些問題的。”落落俨然一副大人的口吻說道。
“晚安！”看來她也完全不懂，匆匆說了晚安後，夏染半閉着眼想起了一些往事。
媽媽，你知道染染回到南城了嗎？你知道染染每天都在想你嗎？媽媽，你放心，染染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林燦曾說過，其實每一個人去世都不算真正的離開。她也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在愛的人身邊，也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保佑你。
無論是真是假，夏染嘴上沒有承認，心裏卻完全默認了他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