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李長思聞言, 轉身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白灼被她眉眼間的冷意凍傷,覺得北方的寒冬都沒有她的目光冰寒刺骨,然而那種感覺一瞬即逝, 李長思冷淡慵懶地說道:“白老師,你有偷窺人談戀愛的癖好嗎?”

白灼語塞,他性格是有些固執, 對于得不到的東西有種近乎瘋狂的執念。

想放手, 又覺得不甘心。

他出身名門, 權勢地位金錢顏值應有盡有,她以前明明那麽喜歡他,為何又放棄了?他不如陸祈嗎?這不僅讓他自尊受挫,還激起了他的好勝欲。

“你是在報複我嗎?李長思, 報複我那三年對你視而不見, 從沒有回應?多久,報複的期限是多久?”

白灼逼近她, 低頭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黑色外套, 是陸祈的, 上面有不屬于她的味道。

李長思怪異地看着他,見他眸中皆是勝負欲, 突然能體會到了他的心境。她前世也遇過這樣的瘋子, 出身将門, 手握重兵, 視天下女人為玩物, 她那時為了跟幾個兄長抗衡, 也與他碰面過。

只是那人要的太多, 太貪婪, 令她惡心, 她便斷了這條線,後來那瘋子徹底地站到了她的對立面,設下了最惡毒的一局。

她險些折損于他手。

這種人瘋起來十分的可怕。

李長思眼簾掀起,冷淡說道:“白灼,你想要的是什麽?女人崇拜愛慕的目光?世界以你的意志為中心?還是你所謂的約會交往?你了解我嗎?知道我的過往經歷嗎?

就算我真的與你在一起,你就能得到滿足嗎?你只會獵奇尋找下一個目标,一如你對圍棋,對演藝事業,你要的是不斷地滿足你的虛.榮和占.有欲罷了。

你大可以告訴陸祈,他就是替.身,可有些人連替.身的資格都沒有。”

她說完,不看白灼鐵青的俊臉,徑自回去,路過院子的秋千時,看了一眼宋星月。

宋星月面色蒼白,神色戚戚,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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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遇到這樣的男主也足夠倒黴的,只希望她能勘破迷局,走出自己的路。

李長思低低嘆氣,她前世比白灼還要偏執,還要瘋.批,如今想來,那人對她深惡痛絕不是沒道理的,所以他後來才會埋葬掉所有獨屬于他們之間的溫情,在那年秋天的對峙之後,徹底地放逐了她,另外從帝宮收了一位小帝姬為徒。

一樣出身冷宮,一樣不受重視,一樣的惹人憐愛。

蘭景行不過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她,她從來就不是獨一無二的,他給予她的一切,也能給別的人。

他不過是可憐那些出生冷宮,弱小無助,即将死在腐朽權利手中的少女。

四月裏的那一夜,不過是意外。

李長思回到房間後,心情差到了極致,她想起了被她埋葬在無盡黑暗深處記憶裏的一個人,那人擊碎了她所有的美夢,讓她挫敗、狼狽、甚至可笑,那便是她的十九妹妹,李朝露。

李朝露的出現讓她和蘭景行徹底決裂。

她在前世,大概也是個惡毒的炮灰女配吧,她死後,也許蘭景行會像當年關心她一樣,将滿腔的溫情都給她的十九妹妹,寒暑秋冬,孤雲山依舊是兩人,只是其中的一人不再是她。

因為被白灼勾起了不好的記憶,李長思夜裏睡的極其不好,夢境如潮水将她淹沒。

“你們聽說了嗎?尋鹿先生想要再收名弟子,也不知道誰會那麽幸運?”

“先生不是收了十一殿下為弟子嗎?為何還要另外收徒?”

“噓,小點聲,聽說先生早就對十一殿下不滿了,上次因為夜明珠的事情斥責了殿下,半年都不準她上孤雲山呢。都說十一殿下要失寵了。”

“我也聽說了,殿下當年不過是冷宮裏的小帝姬,被尋鹿先生收為弟子才一躍翻身的,現在要被打回原形了。”

“十一殿下掌權多年,沒那麽容易倒臺吧。”

“你知道什麽,十一殿下這些年都是仗着尋鹿先生狐假虎威,很快就要失勢了。”

宮人們議論紛紛,看見她的儀仗,吓的跪了一地。

她一個眼神都沒給這些宮人,帝宮就是這樣,今日權傾朝野,明日也可曝屍荒野,從來沒有定數。

“殿下,尋鹿先生進了宮。”

她下了儀仗,攆退衆人,從長信宮一路往冷宮的方向走,走的太急,裙擺翻飛,像是庭院裏跌落的春花。

她在宮門長街外遇到了蘭景行,一襲青衣,眉眼淡漠,他牽着一個衣裳破舊的少女,身後跟着一群內侍和宮女。

那少女眉眼間和她有幾分相似,都流着李氏的血脈。

“十一殿下,這位是十九帝姬,剛剛被尋鹿先生收為了弟子。”

“全都退下。”她站在冬日的宮門長街上,被冷風吹的刺骨冰寒,擡眼冷冷地看着蘭景行。

宮人們驚慌失措地一退再退。長街上只剩下她和蘭景行三人。

她的十九妹妹吓的往他身後縮了縮,怯怯地喊道:“朝露見過十一姐姐。”

好一朵嬌怯的朝露花。

她唇角譏诮,眼簾半阖,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先生入宮為何不通知長思,長思好去接你。”

那日孤雲山,她擡眼逼問,他是不是想殺她。蘭景行只是閉眼,克制且冷漠地起身,揮袖說道:“你走吧,別回孤雲山了。”

她冷笑:“那你為何廢了我與中書令郎君的婚約,蘭景行,你是見不得我嫁人吧,四月那一夜……”

“那一夜是我對不起你,我無法承諾你任何東西,我能給你的權勢,這些年你也用的很好,十一殿下,你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她怒砸了他的棋罐,将那些黑子白子盡數砸進庭院的泥土裏,轉身下了孤雲山。再見面便是他入宮收弟子。

蘭景行輕聲安撫受到驚吓的小少女,冷淡疏離地說道:“只是入宮收弟子,我們就要離宮了,十一殿下無需在意。”

“住孤雲山?”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的十九妹妹,長得可真好,怯怯的,弱弱的,能激起人所有的保護欲,她當年也是這樣,最會裝柔弱,哄得人團團轉,後來冷硬驕傲如一柄刀。

“嗯。”蘭景行淡淡點頭,沒有看她,只是牽着那小帝姬與她擦身而過。

她渾身僵硬,雙眼刺痛,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阻攔他,質問他,為何要收弟子,為何要讓她住在孤雲山?為何要如此冷漠,斬斷他們之間最後的關系?

她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卑微地回頭看他,心中默念着,回頭看她一眼,只要他回頭,她就會原諒他,就會跟他回孤雲山,就算是最單純的師徒關系也可以。

然而他背景決絕,牽着那個被選中的少女,走過長街,青衣沒入紅色宮牆之後,将她徹底地丢棄在了那座吃人的帝宮。

那背影像是在說,長思殿下,以後的路,你要一人走了。

她站在宮牆下,直到冬日的第一場雪飄落下來,掩蓋住冰冷的長街。她沒有再回頭,沿着長街走回了長信宮,看着雪越下越大,将殿宇都覆蓋,然後渾身發顫地去研墨。

她寫錯了無數張花箋,最後終于一筆一畫,将那個“決”字寫完,派人送上了孤雲山。初雪之約已毀,以後她是生是死,是病是痛,都與他再無瓜葛了。

蘭景行沒有回信,她後來聽說,他在孤雲山悉心教導着新收的小弟子,對十九帝姬百依百順,還時常帶着她下山,說山上清冷,山下煙火氣息濃郁,才适合活潑可愛的小帝姬成長。

聽到傳言的那一日,她在長信宮,坐了一夜,第二日就将不理朝政的父皇逼下了皇位,執掌了朝政。

她的父兄哭喊着去孤雲山,她等了他一日,他都沒有來,那時她終是明白,四月裏的那一夜,蘭景行還她的是無上的權勢。

他此生都不願意見她了。她也終于心灰意冷,覺得年少時的愛戀就如同香鼎中的那一寸灰,燃盡消散,無法挽回。

李長思半夜醒來,才發現民宿外面下了雪,雪花簌簌下落,就跟那年長街的雪一樣大。

她起來穿羽絨服,男士大衣掉落在地毯上,黑色柔軟的材質,淺淺一圈毛領沾上了灰,大衣上還殘留着男人身上的清冷味道。

她滿身戾氣消散了一些,撿起陸祈的外套,走出了房間。

淩晨四五點的小城還在沉睡中,地面積了一層薄雪,到處都是霜白的世界,她沒有撐傘,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拿着陸祈的那件外套,出了民宿。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昏黃的路燈還亮着。

陸祈睡眠淺,聽到敲門聲時就醒了,很輕的聲音,像是啄木鳥啄着樹木,只響了一下就停止了。

他打開床前的夜燈,看了看手機,淩晨四點半,宋茂的信息發過來:先生,監控顯示,長思小姐在外面。

這個點宋茂被監控驚醒,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結果一看是李長思,頓時驚到了,不敢吵醒先生,又不敢不吵醒,只好硬着頭皮發了一條信息。

陸祈找到床頭的眼鏡戴上,穿着睡袍,打開門,就見李長思坐在屋檐下看雪,只穿了一件大羽絨服,裏面還是睡袍,穿的也是拖鞋,小臉凍的慘白,見他開門,看了他一眼,像是沒有表情的瓷器娃娃,一碰就碎。

陸祈沒有起床氣,此刻卻覺得胸腔翻湧着一絲難以抑制的怒氣,他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小臉,将人帶到房內,一言不發地脫了她被雪花暈濕的羽絨服,沉聲說道:“上床去。”

李長思沒動。

陸祈見她烏黑的大眼睛沒有任何的情緒,滿身戾氣,低低嘆了一口氣,将人抱上床,用被子将她裹的嚴嚴實實,聲音柔軟了幾分:“別亂動,我去給你找熱毛巾。”

那麽大的雪,連個傘都不撐,就跑來了。

陸祈發信息讓宋茂去煮杯姜茶送過來,找了幹淨的毛巾,用熱水浸濕,走進卧室,李長思乖巧地睡在他的被窩裏,維持着之前的動作,一動也沒動過。

他用熱毛巾給她擦了擦凍僵的小臉和小手,換了一條熱毛巾,給她擦腳的時候,對方終于有了反應。

“陸祈?”聲音沙啞,帶着一絲的遲疑,好似夢游一般。

“嗯,腳凍傷了,用熱毛巾捂熱一下。”陸祈眉眼深沉,她皮膚雪白,沒有一絲的瑕疵,十根雪白的小腳指頭凍的慘兮兮。

李長思沒再吱聲。

宋茂很快就送了姜茶過來,因時間太早,他自己親自去煮的,好在臨行前,考慮到這邊寒冷,姜茶包備的很足,直接用幾包,熱水煮開就行。

“先生,是出了什麽事情嗎?”宋茂內心忐忑,李長思一大清早地跑來,一看就有些不尋常,她不舒坦了,先生這邊肯定也不舒坦。完犢子,該不會是被黑粉刺激了吧?

“你先回去睡,有事會喊你,早餐早點吃。”

“是。”

陸祈将姜茶端進卧室,見室內溫度事宜,她的小臉恢複了血色,沒有之前那麽慘白,稍稍放心,低聲說道:“長思?起來把姜茶喝了,免得感冒。”

李長思被凍僵的身體恢複了知覺,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起來喝了姜茶,姜茶味道很濃郁,跟她在物資包裏拿到的是同一款,自制款,無售賣,所以第四期荒野求生綜藝是他贊助的。

一杯姜茶喝下去,李長思覺得心底深處的寒氣似乎都被驅逐了一般,恹恹地喊道:“陸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來了這裏。

從那段冰冷刺骨的記憶裏醒來,她才驚覺天地之大,不知道什麽地方是真正屬于她的,是那座堆滿珍奇異寶的長信宮嗎?她最後是一個人靜靜地死在長信宮的。

是憬城那座小公寓嗎?那是屬于原女主的,不是她的。

她只能出了民宿,在雪天裏漫步目的地找着屬于自己的地方,然後就走到了這裏。

她沒想吵醒他。她從來就不是嬌氣的人,也許曾經嬌氣過,也在無盡的冷漠和黑暗中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

“嗯,我在。又做噩夢了?”陸祈聲音低沉,上次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冰冷,要是自己不再,該如何是好。

陸祈拿幹毛巾擦幹她的頭發,見她依舊恹恹的,什麽都不說,上床将人抱在懷裏,低低說道:“暖和了嗎?”

李長思點了點頭,理智回籠,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前世連死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失态過。果然死過一回,心志是越來越軟弱了啊。

“下次打電話讓我去接你,別自己一個人穿着睡衣就往外跑,李長思,這裏不是憬城!孤身女子在外很危險的。”陸祈見她清醒過來,薄唇抿成一條線,開始教訓。

“哦。”她恹恹地應着,她沒那麽弱,一般人傷不了她,她只是想見他。

她感覺自己宛如一個渣女,每次被夢境裏的前世折磨的遍體鱗傷,就來陸祈這裏找溫暖。他怎麽能那麽溫柔呢?

同樣的一張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如果先遇到的人是他,她也會動心吧。

“陸祈,你為什麽要跟我談戀愛呀?”她覺得有些熱了,踢了踢被子,才剛将手拿出來,就被男人無情地塞回了被窩裏。

“你以前有談過戀愛嗎?”她輕輕勾着他的小尾指,他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是一雙擅長樂器的手呢。

陸祈身子微僵,他不喜歡生人靠近,她是第一個能靠近他的人。人生二十九年裏,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容忍她這樣靠近自己,仿佛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是她!

所有的堅持和等待,似乎都是為了這一刻的重逢。

“沒有。”

李長思輕輕笑出聲,他可真是溫柔又溫暖的人呀,這樣的人,眼角怎麽會生出一顆殺戮之痣呢?

李長思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口:“你靠近一點。”

陸祈:“……”

他低了低頭,就見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眼角的小痣,從未被人碰觸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和寒冷,帶着呼嘯而來的殺戮之心,險些将他淹沒。

這種詭異的觸感一閃而過,陸祈皺了皺英挺的眉頭,見她摩挲着自己的眼角,卻再也沒有那種萬箭穿心的刺痛感。

“痛?”李長思見他身軀似是無法控制地顫了一下,是她的手太冰了,還是這是他的敏.感區?

怎麽有人的敏.感區在眼角?

李長思眼角含笑,又摸了摸他的眼角。

陸祈:“……”

“好玩?”男人的聲音微啞,眼眸危險地眯起。

李長思見他氣息一變,連忙縮回手,帶着幾分困意,懶懶地說道:“很性.感嘛,就多摸了兩下。”

陸祈:那就再多摸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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