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到底何時才開口同我說話◎

中秋節的夜晚,皇宮生變,火光照亮了大半個京城,一直到晨星破曉時分,火光将将熄滅,整座城都陷入了恐慌裏。

夜色褪去,可夜晚還沒有過去。

老百姓紛紛閉門不出,迫不得己出門辦事的人,腳步匆匆,低垂着頭,揣着手,活似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他們餘光裏,瞥見一輛輛拉送屍體的板車從皇宮的方向而來,屍體散發的焦味與腥道交雜在一起,令人作嘔,還有那滴滴答答從板車上流下的血水,路人生怕踩上,連連後退着避開。

“皇宮行令!”

告示欄前,錄官高喝一聲,将告示張貼在告示欄上,他離開後,告示欄前便圍滿了人。

甚至有好事者,敢在禁軍遠離後,圍在告示欄前小聲議論。

“宮裏傳出來的動靜真是撼天動地,昨夜我一宿沒睡着。”

“誰不是呢。”

“多吓人呢,好端端的中秋節,皇後娘娘,不,劉庶人竟想不通逼宮謀逆。”

“咱們陛下果真是真龍天子,化險為夷,有驚無險。”

“亂臣賊子,一網打盡,可算是能太平兩日。”

京中百姓都在慶幸他們的陛下龍體甚安,宮變也不曾殃及他們小老百姓,便也瞧起了那些個被抄家下獄的熱鬧。

人群之中,有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頭上帶着鬥笠遮住了全部的臉,旁人的目光皆不在他身上,是以他能将整張告示沉默的看完,再悄無聲息的離開,也無人察覺。

皇宮裏亂了一整夜,第二日無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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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昌隆帝寝殿外廳裏,朝中重臣皆在此,神情凝重。

今日議事不曾停歇,

“諸位愛卿,朕禪位之心已定,爾等不必再議。”

“讓欽天監擇吉日行新帝登基之禮。”

他擺了擺手,讓朝臣們退下。

“陛下,您可要先休息片刻。”常祿上前一步問道。

“不必。”昌隆帝疲倦的回絕,現在他哪有心思休息。

“都安排妥當了?”

常祿端了晾涼的湯藥來,一邊回道:“安排妥當了,明日便出去。”

“只是賢妃娘娘哭鬧着一定還要再見您一面……”

“說的還是安陽公主昨夜裏要燒死她一事……”

誰能想到,昨夜裏那樣亂,安陽公主還會對親母起了殺心呢?不過這一應事,皆是當年賢妃作惡而留下的孽,一切的源頭不就是賢妃?

昌隆帝神色哀傷,夫妻離心,兒女離散,倒是應了孤家寡人的命數。

青磚綠瓦,毫不起眼的三進小院裏,小小的庭院中,沒有栽種花草,只一塊向陽的地方,搭建了一架秋千,還有一匹打磨的十分精致的小木馬,鋪了地毯的地面上,還散放着許多小巧的玩具。

玩具的主人,卻沒有心情玩樂,小小一個人兒就蹲在院門口。

方才柳娘說了,阿娘今日就要來接她了,她在這裏住了好久了,每天都只能同紅兒一處玩,她想阿娘是不是不要她了。

晌午的太陽,有些晃人眼睛,柳娘拿着蒲扇走過來,一邊給她遮太陽,一邊勸她回房,她倔着不答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就伸出了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小聲的哭了起來。

她抽噎的小聲說着,“阿娘她不要我了。”

阿娘不在,她都一直在忍耐不能哭,可是今天她只覺得委屈極了,再也忍不住。

小小一個人,捂着臉哭,只是不想讓旁人瞧見,模樣可憐極了。

柳娘将她抱起來,小聲哄着,“蠻兒別哭,公主就快來接咱們回家了。”

“公主怎會不要蠻兒呢,公主最疼的便是蠻兒。”

柳娘也在思考。

宮裏的事,已經傳遍了京城,她們這處藏身小院也沒少聽聞,當初公主将她們悄摸的送到這裏,必是早就知曉有這樣一場禍事,讓她們能避過。

幸好,亂臣賊子未能得逞,公主肯定平安無事,只過了快五日,她們這小院子裏還沒有收到公主的消息。

柳娘心中擔憂的不行,又只能溫柔的哄着蠻兒,一邊又背着蠻兒找人趕緊去探聽消息。

這一來二去,小院子終于等來了人。

來的是玉禾。

蠻兒纏着她,“姑姑,姑姑,阿娘呢?”

“阿娘為什麽不來看我。”

“待會兒就能見着公主了,蠻兒別着急。”

玉禾輕撫過蠻兒的臉,見她這些日子還算健康,松了口氣,她吩咐柳娘,“讓人收拾行李,咱們今日回玉王府。”

柳娘只以為聽岔了,“怎得會是回玉王府?”

玉禾沒解釋,只将蠻兒抱起,略略答道:“回去再說。”

行李原就帶來的不多,收拾起來也極快,沒多時,便已經收拾清楚。

柳娘牽着紅兒登上馬車,一眼瞧見連趕車的侍衛都并非從前公主府上人,心下忽而明白,公主如今單身一人,玉王也未娶妻,公主住進玉王府,那自然是……

蠻兒想不到那麽多,她只是趴在窗邊,不停的問,“姑姑,為什麽阿娘不來接我呢?”

“阿娘是不是生病了?”

“阿娘肯定是生病了,才沒有來接我。”

玉禾只得一路哄着她。

京中連日來,都沉浸在中秋宮變留下的陰影裏,路上皆是靜悄悄。

不多時,到了玉王府。

玉禾抱着蠻兒下了馬車,讓柳娘等人去安置行李,而她則帶着蠻兒去往趙容蓉的住處。

那是玉王府南向的一處院落,光照極好,花草繁盛,一應物件具是精心布置。

慶秋打開院門,蠻兒便迫不及待的從玉禾懷中掙脫,自個兒站穩了腳步後就跑起來,朝着趙容蓉跑去,一邊大喊,“阿娘!”

趙容蓉坐在樹下,中秋那夜,她崴了腳,起先還不覺得有什麽,她甚至還拖着賢妃走了很遠的路,也絲毫沒覺得疼,只是不曾想,第二日腳就腫的完全不能走路了。

太醫令診斷過,起碼要等上月餘才能動,不然她這腳便會留下殘疾。

她笑着彎下腰,将奔向她的小小人兒一把抱進了懷中,緊緊抱着不放手。

蠻兒趴在她的肩上,又哭了起來,“阿娘,我好想你!”

她哭的趙容蓉心都碎了,哄了她許久,“乖,阿娘也想你,別哭了快讓阿娘好好看看。”

大半月沒見,孩子是見風就長,她看着蠻兒又掉了一顆門牙的小模樣,竟生出了隔世之感。

她親吻着小丫頭的額頭,舍不得放手了。

小丫頭哭夠了,緊緊地貼着趙容蓉,好奇将陌生的院落看了一回,問道:“阿娘,為什麽我們要住在玉王的家呢?”

為什麽不住在自己家呢?

小丫頭不理解。

太陽快要落山了,院子裏已經起了涼風。

趙容蓉替她穿上披帛,耐心問她,“蠻兒想要爹爹嗎?”

“不是從前的爹爹。”

“是蠻兒喜歡的爹爹。”

“我喜歡的爹爹?”

蠻兒滿腦子的疑惑。

“嗯。”趙容蓉點點頭,“蠻兒從前就很喜歡他。”

說話間,她擡眼看見玉綏走近。

蠻兒問她,“蠻兒的爹爹就是阿娘的夫君,那阿娘喜歡爹爹嗎?”

聽見這話,趙容蓉怔然,玉綏也停下了腳步。二人隔着蠻兒四目相對。

喜歡嗎?

大約是喜歡的吧。

若是不喜歡,為何赴死之際,她卻生了退卻之心。

蠻兒等了許久,都不曾等到她回話,順着她的目光扭頭看向了玉綏,有些害羞的喊了一聲,“叔祖父。”

趙容蓉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沒心沒肺極了。

比如這種時候,她竟忍不住想要笑,但一觸到玉綏的眼神,她輕咳一聲偏過頭去,将嘴角笑意使勁兒往下壓。

她原是想要好好同蠻兒解釋,不想玉綏卻朝着蠻兒伸出了手,示意要抱她。

蠻兒左右看看她娘,又看看玉綏,竟真的伸手回應了玉綏,被玉綏穩穩地抱在了懷中,她還有些腼腆,被玉綏抱着不知所措。

趙容蓉擡頭看着一大一小,其實這父女二人,眉眼間有幾分相似。

蠻兒的鼻梁也生的高挺,是随了她的生父。

玉綏看着女兒,目光也柔和了下來,他輕輕說道:“蠻兒,我是阿爹。”

蠻兒吃了一驚,“阿爹?”爹爹怎麽會是叔祖父?

“可是,可是你是叔……”

眼見着她又要喚叔祖父,玉綏忙阻止她,“我不是叔祖父,我是蠻兒的爹爹,爹爹以後再同你解釋原因,爹爹為你準備了禮物,你要不要去瞧瞧?”

蠻兒沒聽多明白,只是一聽見禮物二字,一雙大眼睛便亮晶晶,“要!”

她又轉頭看向趙容蓉,依依不舍,“阿娘一起去。”

趙容蓉笑道:“你先去,阿娘同你爹爹有話要說。”

玉綏笑着輕揉了一把她柔軟的頭發,将她交給夏語,讓夏語帶着她去為她準備的院落,瞧他為她準備的禮物。

待到蠻兒離開此地,玉禾也極有眼色的點了院中所有的燈籠後,便将奴仆一并帶着退下。

院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一站一坐。

玉綏神色淡淡,也不開口。

趙容蓉擡眼看着他。

入秋的太陽,跑下山的動作極快,此刻已經快要将所有餘晖一并斂盡。

起風了,玉綏自然而然的彎腰,一手穿過她的膝彎,一手摟着她的腰,将她從椅子上抱起來,朝屋中走去。

他抱人的動作倒是帶着溫柔,偏生冷着一張臉。

趙容蓉嘆氣,服了軟,靠在他胸前,微微仰着頭,眉眼是微垂的,“這都多少時日了,連蠻兒都被你接來了,你當真不同我說話?”

自打被玉綏帶回了玉王府,玉綏便沒有同她說過話,雖說每日裏不假人手的照顧她,充當着她的拐杖,可他就是不說話。

趙容蓉自知理虧,便沒話找話,“我剛剛發現,蠻兒同你長的更像。”

“她長大以後,定是位漂亮卻不失英氣的姑娘。”

“你若再教會她些拳腳功夫,騎射最好也能打小就學會。”

“這樣以後若她出門遇着危險,也可自保。”

她說了一路的話,她知道玉綏不開口回應,卻将她的話都給聽進去了,她也不覺得無趣,這世道亂糟糟的,她也只希望她的寶貝女兒能夠平安無事的活着。

玉綏将她放在床上,為她脫了鞋襪,檢查她腳腕的傷處。

快有大半月了,腫脹倒是消下去了,只是青紫一片,同她玉白的小腿比起來,看着駭人的很。

他熟練的取了藥膏,在手掌上揉開了輕輕給她塗抹上,藥膏冰涼的很,讓她忍不住往後一躲,玉綏早就料到她會有如此動作,便一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腳踝,将藥膏完全給她抹上。不過片刻,那冰涼的藥膏就發起了熱。

趙容蓉這些日子養傷實在無聊,偏玉綏也不理她,她就想盡法子來讓玉綏說話。

見玉綏要離開了,她伸了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袖,沒用力,便将人給拉住了。

趙容蓉柳眉一挑,這人呢口是心非極了。

只是他還在生氣,所以她想笑,偏生又不能笑。

“蕪郎,我要沐浴。”

“你得抱着我去浴室才行。”

“玉禾和丫頭們可都抱不動我。”

“她們也可以扶着我過去,可這萬一沒扶住我,我摔倒了,傷勢加重可怎麽辦呢?”

玉綏靜靜地看着她,半個多月他不開口,她就當做無事發生一般,一笑一颦,和從前一樣。

她這會兒突然鬧着要洗澡,蹙着眉頭委屈的同他說着話……

片刻後,她又道:“蕪郎不願就算了。”毫不猶豫的就丢開了抓住了他衣袖的手。

哄人的耐心,趙容蓉自問是有的,可她打小到大哄人的次數寥寥無幾,便是蠻兒也是個懂事孩子,生氣也不用她哄。

她此生哄人的次數就都用在了眼前人上,偏生眼前人這回是打算同她僵持到底。

她今日也哄煩了,不哄了。她便好不避開的脫了外裳,只穿着單薄的裏衣,往床榻上一躺,卷了被靠像裏側,懶懶散散的說着,“蕪郎自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躺下的動作倒是潇灑,偏又壓住了自己的傷口,疼的她五官蹙起,床邊的人未走,她也不想再示弱,便忍着疼痛一動不動。

身旁的空位忽而似重物般壓下,被子被人掀開。

趙容蓉腰間一沉,轉眼便被人環抱着換了個姿勢,她坐在玉綏的大腿之上,與他面對面,玉綏伸手不輕不緩的替她揉着被壓住的小腿。

她環抱住了他的脖頸,冷笑了一聲,“看吧,你明明就随時随地的在關注我。”就是不同她說話。

回應她的是,玉綏将她更往懷中帶了些。

只是片刻,二人便發現此刻二人的動作太過親密了些。

二人離得太近,近到她能聽見他的心跳和呼吸開始加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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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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