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泠泠

等辛巴将唐詩送回學校, 車子已經開不進去了。漫天的大學紛紛揚揚,鵝毛似得往下落,堆積滿了進校園的路。

唐詩讓辛巴将車停在了校門口, 她裹緊了圍巾,下了車。

宿舍樓前的路燈橘黃色的光線裏是遮天蔽月的雪,積雪松軟冰涼, 唐詩一腳踩下去,陷到小腿肚處, 涼得她咬緊牙關,抑制不住的發抖。

她低着頭, 裹緊了大衣領子。

冰涼的雪渣子被冷風挾裹着, 往臉上撲打。

繞過個拐彎,她小跑着進了宿舍樓。

瞬間, 一股暖氣襲來,她在原地跺着腳, 蹦着将落了滿身的雪花抖落下來, 免得積雪融化把衣服弄濕。

“小姑娘,你看宿舍門口嘞個小夥子是在等你嗎?”宿管阿姨從窗口敲了敲,道:“你瞅瞅, 嘞個在門口等了很久哩。”

唐詩順着宿管阿姨的手指指的方向往外看去。

愣住了。

浩然大雪, 細細綿綿, 飄飄落落。

暖黃的路燈光線裏是缥缈的雪,紛飛如落花。

男人站在路燈下, 撐着把煙青色的長柄傘。

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長。

他的頭發剪短了些,眼眸深邃, 眼圈周圍泛着淡淡地青色。臉龐似乎消瘦了一圈, 帶着青色的胡渣。

察覺到她的目光, 蘇澄擡眼,與她的對視上。

他穿了件黑色的三角領長風衣,肩膀上落薄薄一層雪花,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這小夥子,外面那麽冷,我勸了老久,就是不進來。”宿管阿姨啰啰嗦嗦着,“外面好冷得哩,姑娘,這是你男朋友?趕緊勸勸,讓人進來說話,小情侶間的,有話好好說,別讓人在外面凍着。”

後面宿管阿姨說了什麽唐詩沒聽清,風雪呼嘯聲,她清晰地聽到他叫她的名字。

他說:“詩詩,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明明外面是傾盆大雪,飄飄落落,但是他的聲音卻那麽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裏。

聲聲入耳,字字落音。

心突然狠狠一顫。

她曾無數次地想念過這個聲音,雨天,雪天,入夜後曾無數個夜晚,對着窗外的月亮,默默流淚枯坐到天亮。

甚至走在街邊時,看到面包店的風鈴,想到他們一起去宜家買東西時,她挑的白色羽毛風鈴。

在深秋,将它挂在窗戶邊上,風起,她托着腮站在窗口看着。

他悄無聲息走到她身後,一下子将人摟進懷裏,她笑着伸手去推他,兩人笑鬧成一團。

她一遍一遍翻看着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他遷就寵着她突如其來的小脾氣,包容着她那驕傲的根骨。

他比她年長六歲,在一些極其細微的事情上做的總是比她成熟,他似乎永遠眼底帶笑,除了說分手那次,唐詩從來沒見過他情緒失控。

她知道他不愛陳思思,只是受困于家族勢力的壓制,但是她第二铮铮傲骨以及對母親經歷的遺憾,讓她無法接受對于自己在見不得光的暗面陪伴着他。

他終是要驕傲耀眼站在山巅的,而她隐匿在暗處,與他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蘇澄進來時,走近她才看見他衣領處已經氤氲開一片暗色,是霜雪都融化了。

他收攏了傘,白色的雪花飄落到地板上。

他那雙桃花眼仿佛永遠溫柔。

帶着凜冬磊磊冬雪氣息。

她看着他的眉眼。

那是她在無數個夜晚對着月亮時的想念。

風雪掠過,此處寂靜。

她說:“好。”

她就當自己是飛蛾,朝火光撲去。

縱使烈火焚身,縱使粉身碎骨,也萬死不辭。

裕華國際

顧以南眼眸眯了一下,走了幾步,在沙發上閑适的坐下。

藏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就......和同學吃了個飯。”

她被顧以南涼薄的眸子一盯,脊背一亮,渾身汗毛倒立,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顧以南将她的小動作收入眼中,舌尖舔了下唇瓣,笑了:“吃飯吃到淩晨?嗯?”

“我就是......”解釋的話剛開了個頭,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去酒吧?只是單純吃了個飯?

她癟了癟嘴巴,而且,她為什麽要和他解釋啊,他又不是她的誰。

小姑娘穿着毛絨拖鞋,撅着個嘴,拎着包就要往卧室走。

路過顧以南身邊時,被男人好整以暇地伸手一撈,強拽到自己懷裏,手指在她被凍得通紅的耳垂上彈了一下:“去哪裏吃的飯?一身酒氣。”

藏嶺不答話,拼命掙紮,卻絲毫也逃脫了不了他的桎梏,顧以南像豹子逗弄掌下獵物一樣,逗問道:“剛剛送你回來是個小男生,怎麽,談戀愛了?”

藏嶺被他雙臂強圍在懷裏,怎麽掙紮也撼動不了他半分,想起蘇澄害得唐詩這段時間日漸憔悴,而蘇澄又是顧以南的得力幹将,喝了的那點青梅酒上頭,給了她頂嘴的勇氣,眼睛一瞪:“我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關你什麽事?你又不是我的誰,管得着我嗎?”

腰間的手猛地收了回來,藏嶺沒有對抗力,掙紮地力度順着慣性撲到顧以南胸膛上。

額頭撞在男人堅實的胸膛上,疼的她低低嗚咽一聲,男人寬厚的大掌覆在她撞疼的額頭上,幫她揉了揉,低聲道:“還疼嗎?”

許是他揉捏的力道減輕了額頭上的疼痛感,藏嶺老老實實地搖搖頭:“不疼了。”

“哇哇!”雙腳忽然離地騰空,讓藏嶺發出一聲驚叫。

似乎是确定她不疼了,男人将她抱起來,往卧室走去。

将懷裏不斷踢騰打鬧得小姑娘放在書桌上。

藏嶺一擡頭,對上男人淺藍色的眼眸,明明眼尾帶笑,眼神卻陰鸷。

酒精上頭的勇敢被現實打破,她忽然慫了,心虛的不敢看他,低頭,剛想開口,下巴一涼,她抵不過男人的力氣,被迫擡起頭,對上那叫人不安的淩厲目光。

“我不是你什麽人?”他自言自語着,淺藍的眸子離得很近:“合法夫妻,我是你法律意義上的丈夫,還算沒有關系嗎?”

他說話時,拖長了語調,玩味地打量着她,輕輕吐出幾個字:“你說是不是呢,老婆?”

沒了那層鏡片遮擋,他眸底的陰鸷薄情宛如破碎冰面的湖水,通通浮現。

小姑娘被抱坐到書桌上,睜着烏黑的眼睛眨巴眨巴,顯然因為他那一聲“老婆”,整個人都處于呆滞的狀态,被雷得外焦裏嫩。她晃了晃腦袋,還是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們只是單純的家族......聯姻.......”

“哦?我怎麽不知道。”他唇角帶着戲谑的笑,眼眸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靠近。

他的氣勢太迫人,藏嶺的脊背,頓時硬生生被逼出一層冷汗。

她整個人為了不斷的往後仰,直到——脊背抵在牆壁上,退無可退。

他身上沉浸月色的琥珀木苦香萦繞在鼻尖,藏嶺甚至感覺自己肺部的空氣被他的氣息擠壓,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偏過頭,強裝着鎮定,顫抖地聲線卻出賣了她。

“我們簽了......離婚協議的。”

倔強的模樣,反而讓男人唇邊側笑意擴得更大,像在逗弄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奶貓般,誘哄着問:“什麽協議?”

她猛地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甚至那份協議都是他拟定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藏嶺硬生生把想往後縮的潛意識沖動按捺住,看着他,強調:“你簽過的,一式兩份,我那裏也有,可以拿給你看。”

“好啊。”顧以南危險地淡淡笑一聲,竟挪開了身子。

藏嶺從書桌上跳下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回自己房間。

一把推開卧室門,就往櫃子前沖。

心砰砰直跳,她跪坐在櫃子前,将抽屜一個一個拉出來找。

顧以南進屋就看到小姑娘跪坐在地板上,地上亂七八糟放着書籍畫冊什麽的,她嘟嘟囔囔着:“就放這裏了啊,怎麽會沒了呢?”還邊固執地不死心地埋着頭在抽屜裏扒拉着。

“找到了嗎?”男人清冷的聲線在身後響起。

她的小心髒吓得一撲騰。

這人走路怎麽不聲不響的,早知道她剛剛就應該把卧室門反鎖上。

她跪坐在地上,小小一只,擡頭看他,不說話。

顧以南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那總是看不出情緒的眸子眯起來。

“可......可能落在宿舍了......”被他這樣的目光一盯,藏嶺說話舌頭都打結。

“還逞強?”他指尖伸出,剛要挑起她的下巴,就被她伸出小爪子不客氣的一拍,手指偏離了方向。

淺藍色的眸子閃過一抹興奮,似乎沒想到淪落到這般境地小家夥還有膽子反抗。

“呵。”他低低地笑了聲。

大掌落下,強勢地鉗制住她兩個纖細手腕,一推,越過她的頭頂,往後,抵在她的腰際。

将她推着,往懷裏一帶。

“別鬧,再鬧就讓你履行夫妻義務了。”他的聲音沉沉,帶了點威脅的意味,在她頭頂響起。

一瞬間,藏嶺渾身的血液倒流,被他挾制雙手抱着,卻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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