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俑
沐隐府的天閣同不鳴閣的星月閣一樣,可随時觀察界內各種異常外力的行跡,預警可能會亂竄入內的邪祟。
能随意出入五宗門之一的人并不多,而恰巧又在這個關頭,則顯得更加可疑。
這時子樂又匆匆忙忙跑來道:“師尊,謝閣主的弟子不見了。”
謝閣主的弟子之一陸澄陽在這好好的,那就是周無憂不見了。
子樂道:“方才值守的弟子說謝閣主弟子修養的房內突然出現了巨響,然後裏面便沒人了。”
子揚聽聞此,驚疑道:“難道是擅闖沐隐府的人抓走了謝閣主的弟子?”
兩件事發生在同時,确實非常有可能。
但是陸澄陽不解的是,為何此時會突然有人要刻意帶走周無憂?
不,從共法大陣帶來周無憂的那時候,一切就很奇怪了。
謝璟道:“帶我去房中看看。”
——
原本該是周無憂靜養的床榻上只剩了淩亂的被褥。
邱獻之雖然在多事上同謝璟不和,但是就事論事,人在沐隐府丢了,自然該是沐隐府來承擔責任。
“子揚,子樂,率弟子分頭去找。”
邱獻之立馬下達了指令。
謝璟并未阻攔,仍是觀察着房間,最終擡起了兩指。
只見有七道微弱的劍影自他指端生成,飛出這間居室的柳葉窗格。
周無憂是謝璟教出來的弟子,所以佩劍無慮同持恒也會有一定感應。
這七道劍魂最終可以鎖定周無憂的位置。
但是謝璟本尊也沒有留在沐隐府,同樣随沐隐府弟子出山親自尋人。
陸澄陽道:“閣主,我到另一處去尋。”
澹臺珩方才也跟着一小隊弟子先行出了沐隐府找人,他和謝璟此時正在沐隐府界和村鎮交界之處,陸澄陽提出分頭去找。
再怎麽說周無憂也是照顧了他一陣子的後輩,為人也挺不錯,比澹臺羽那熊孩子穩重多了,也沒有程不疑嘴皮子渾。
他可不希望這孩子出什麽事。
謝璟目光垂落下來。
又是那般打量。
陸澄陽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麽打量了,也不覺得有多麽不自在。
不過這時候他心裏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就是——
如果他忽然失蹤,謝璟會這麽着急麽?
不過他心中馬上就把這個問題打消了,還暗罵了自己一聲神經病。
畢竟前世謝璟能夠狠下心來要滅了他這個毒瘤,親自動手之前的會面還是驚人門初立不久的淺淺交談,以及幾次大打特打。
種種下來,早就足夠坐實那不共戴天之說了。
陸澄陽轉念一想,或許現在,确實是“失蹤”的好時候。
謝璟打量完畢,道:“小心些。”
略微一頓,他又道:“別走遠了。”
他如是說,仿佛就是在囑咐一個想要出去玩的孩子。
陸澄陽明朗一笑道:“閣主放心。”
說罷,他召起赤炎,禦劍行出了半裏。
——
陸澄陽找人的法子也是靠劍來找,不過同謝璟不同。
他在青城周邊找了一處空地,然後那赤炎畫出了一個不怎麽好看的陣法。
陣法宛如畫師随意淌墨,浮于畫卷縱橫的溝壑。
然後陸澄陽在指尖輕刺出一滴血來。
血珠落于陣法中央,頓生出八道血影。
他額心忽現一枚紅蓮印,八道血影從混沌亂竄的狀态複歸于八方,唯有一道血影變為了黑色。
陸澄陽額心紅蓮印消失,那黑影瞬間變為了一滴墨點,滴落在了那陣法中心。
“天允山?”
這麽短的時間裏,若是到了天允山,定是高階的移位陣了。
“怎麽了,有什麽發現?”
陸澄陽身後突然傳來澹臺珩的聲音。
他蹦起身子來,問:“雲瑞呢?”
澹臺珩道:“另一處去了,你放心說話。”
陸澄陽于是先撸起袖子算賬:“方才蠢字說得挺順口是不是?”
澹臺珩并不畏懼:“你看看你現在,十個都沒辦法打回來,算賬還是等靈力修為恢複再說吧。”
陸澄陽道:“我這副樣子,目前能恢複到這四成已然算是快的了。”
他說得不假,靠着裴淼淼的殼子,能有把襯手的赤炎,還能使出這追蹤陣法,也算是很不錯了。
“行吧,我看你對不鳴閣的小弟子也挺上心,陣法查出具體位置了?”
四成靈力的法陣只能追蹤個大概方位,太具體的實屬牽強。
陸澄陽道:“你快使個移位陣,回天允山。”
澹臺珩抱臂,故作拒絕狀:“方才就是怕你出事,我已經用過一次移位陣了。”
“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宗師,靈力強橫,永不枯竭麽?”陸澄陽嘆了口氣,“唉,看來是老了不中用了。”
澹臺珩立馬不服:“呵,不就是一個移位陣。”
然後立刻開了一個金光燦燦的高階移位陣。
不出片刻,陸澄陽和澹臺珩便到達了天允山。
不過因為高階移位陣跨越長距離的副作用,陸澄陽覺得一陣眩暈,立地扶額了半天才好,又被澹臺珩笑話了一陣。
“天允山這麽大,接下來又去哪兒?”
澹臺珩又問。
陸澄陽想了想說:“借靈力用用。”
于是他又開了一次追蹤法陣,範圍大幅縮小後又有靈力加持,具體方位很快就出來了。
“這個地方……”陸澄陽盯着那墨點。
澹臺珩劍眉一擰:“澹臺宗?”
乍一看對應的方位确實就是澹臺宗,不過——
那墨點還在移動。
“這是朝着舊時的……”
舊時的驚人門!
二人均想到了此點,于是紛紛朝着原來的驚人門地界前行。
——
天允山山界囊括的範圍甚廣,大山小山一時都數不清楚。
舊時陸澄陽所建的驚人門其實就是這諸山中的一片腹地,離澹臺宗不算得遠,不過常人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跋涉兩門。
彼時的九座金光大殿此時只餘下了一座,頂檐被砸落了一方,屋脊也斷裂了,頗有些破敗不堪。
裏面的東西也被運得幹幹淨淨。
“修了幾次,總是重新被砸成這樣。”澹臺珩解釋說,“不過裏頭的東西,能拿到的都在澹臺宗。”
陸澄陽并未再多看那大殿,只是重新張開手心。
那指路的墨點飄往空中,然後在一瞬間消失。
伴随着墨點的消失的,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巨響。
巨響就在他們的腳下!
陸澄陽和澹臺珩都反應極快地飛身上靈器騰空而行。
而他們原本踏着的地面忽然碎裂開來,然後伸出了無數詭異的藍紫色相間的巨手。
被那些巨手擁立在中的,正是一個紫色皮囊的“巨人”。
而那巨人架在手中的人,正是周無憂。
澹臺珩劍眉擰得更重,道:“馳雷?”
陸澄陽認出來這就是澹臺宗所産的仙術人俑,但是又同從前的冰淩人和火雨人大不相同。
首先就是顏色,實在是太過清奇,不怎麽好看。
其次就是形态。
那些擁護着中心名喚“馳雷”的“巨手”紛紛化作無數紫藍交錯的碎片,重新凝為新的“馳雷”。
陸澄陽問:“這馳雷是什麽?”
“新的仙術人俑。”
澹臺珩回答。
不過他心中也是疑窦叢生。
畢竟沒有他的許可,是不可能會有這麽多的馳雷同時出現的。
“怎麽破?”
既然是澹臺宗的東西,那麽麻煩就在于出現的原因,而并非是對抗的辦法。
“弱點在人俑的後脊之處,組件中樞就在那裏。”
澹臺珩一面說着,一面心中一痛。
畢竟人俑若要朝他們攻擊,那麽必然要将其毀壞。
可這研制的心血和大量珍貴的材料也便報廢了。
他們短暫對話的這一瞬間,人俑馳雷已經準備護衛中間挾持着周無憂的人俑奔向另一個方向了。
陸澄陽全然沒有澹臺珩那般顧忌,直接手握赤炎就飛身下去,朝那中心的人俑劈去。
不過這一斬并不順利。
周圍的一圈人俑随即排列成左右雙翼,末端的馳雷捱下了陸澄陽這一斬赤炎。
一時間,赤焰般的光芒同強勁的雷火兌成一線,橫空蕩出了一道光圈。
不過陸澄陽最拿手的自然不是用赤炎的劈劈砍砍,而是化氣之術。
兩道氣刃自他袍袖中翻飛而出,以迅雷掩耳之勢将壓隊尾的馳雷後脊割裂開來。
但新型的仙術人俑比起冰淩人和火雨人又強出太多。
陸澄陽還未使出下一記必殺的“止空”,就被澹臺珩拖出了老遠。
他們此時一人禦劍,一人禦萬策,在半空随人俑大軍而行。
只見那分明該報廢了的馳雷此時又重新組合成完好的仙術人俑,且渾身上下彙聚了無數道雷電,穩穩跟在隊伍後方。
“你那麽快沖過去幹什麽,這新的人俑可沒那麽簡單。”澹臺珩頗有些氣惱,“凝雷霆萬鈞之力,可将高階邪獸都瞬間絞殺。”
陸澄陽可不想聽這些個顯擺的話。
畢竟這本該是澹臺宗的得意之作的東西此時成了亘在他們面前的阻礙。
澹臺珩繼續道:“人俑身軀雖然是由凡鐵所構成,但是其元核卻是由靈石所驅動。”
“但是——”
澹臺珩的眼睛死死鎖住那群動的人俑。
陸澄陽此時也着急起來,道:“你別跟謝璟一樣,說話經常說一半啊?”
澹臺珩道:“但是靈石終會能源枯竭,而這麽多齊發的仙術人俑——”
“必然有人在用自身靈力而主導他們的行動。”
陸澄陽道:“什麽?”
他一面禦劍一面也在跟着澹臺珩一道思索。
若這是新出的人俑,尚未真正出世,而又需靈力支持行動,那操縱人俑的人很可能就是澹臺宗的人。
周無憂方才心疾重發,此時被人俑挾着颠了一路,不知情況惡劣到什麽地步去了。
陸澄陽難得也皺起了眉頭。
澹臺珩道:“你就這麽跟着,我下去救人。”
說罷,澹臺珩便俯沖至了人俑中心,踏上了那中心馳雷的頭頂,以強大的靈力一掌拍向馳雷的頭顱,令其動作一滞。
他手上的萬策化為長戟,瞬間刺穿了馳雷的後心。
人俑馳雷的手臂一松,眼見周無憂就要撞地,澹臺珩立即将其橫腰撈了起來,然後足借馳雷的身軀,退身至了半空。
即便這一切已經是在幾個眨眼之間的極限之速內完成的,澹臺珩還是覺得足底已經麻木了。
中心馳雷已經複原,一只手就要伸向澹臺珩。
但是馳雷似乎方才收到了一定損壞,手擡得有些緩慢。
這時不遠的空中又出現了一道金線,只見又一人禦着萬策而行,右手一揮,馳雷便像是重新得到了力量似的,伸來了巨手。
陸澄陽及時用赤炎将這巨手斬斷,但是幾絲雷電順着靈劍傳來,差點兒讓赤炎脫了他的手。
陸澄陽和背着周無憂的澹臺珩齊齊望向空中——
那駕馭着無數仙術人俑的人,正是澹臺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