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日子如水,今年的春天似乎持續得特別久,雪久久未化。

雲州時不時會有些零星的消息傳來,有勝有敗,叫人的心起起浮浮,聽了兩三回,最後楊宜索性不聽不看,也嚴禁下人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

大少夫人也明了楊宜的用意,同樣讓府裏的人禁言。

而楊宜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因為楊宜再次懷孕,着實讓老太太開懷了一陣子。

在楊宜等人的焦急等待中,天氣漸漸轉暖。

四月初,很突兀的,雲州展家大敗突厥大軍的消息就傳了開來。

接到報訊官的喜訊,楊宜一時之間不敢置信,待證實了大勝的消息時,滿府的人歡欣鼓舞,喜氣洋洋。

不少要大呼老天保佑,而在這喜慶的氛圍裏,報訊官的臉上有為難與欲言又止,特別突兀。

楊宜眼尖,注意到了,心不由得一堵。

“二爺呢,二爺如何了?”楊宜焦急地問。

報訊官是個年輕人,只見他一臉為難。

楊宜的心戈登一下,衆人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紛紛朝報訊官看了過來。

還是老太太鎮定,只見她手一動,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點了一下,“二爺到底如何,你直說。”

“為救展老将軍,童二爺的手,廢了。”

楊宜聞後心神大恸,身體搖晃了一下,很快被貼身侍女扶住。

而老太太一聽,痛呼,“我那多災多難的兒呀。”眼一黑就完全暈了過去,屋內頓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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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寶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看着亂糟糟的一團,楊宜強忍着心中的悲恸,冷靜地處理這一團亂,如今男人已經這樣了,她在家可不能亂。

“春雪,趕緊派人去請大夫。”楊宜吩咐。

春雪得了令,立即匆匆去吩咐了。

接着楊宜讓幾個力氣大的仆婦接老太太扶回榻上,又給她用了僅剩的一顆保命的藥丸,見她情況沒有惡化下去,這才松了口氣。

手上有事忙,時間過得也快。

等處理完了,她的心也漸漸靜了下來,已經能冷靜地思考了。到了這裏,手廢了就廢了,只要人沒事就好。而且具體情況他們也不知道,一切都等見到人再說。

因為救命丸用得及時,再加上大夫的全力搶救,老太太總算沒有撒手而去。只是她畢竟年紀大了,原先又有失榮之症。這回被刺激,不但失榮之症更加嚴重了,還引發了一些其他的病症,那就是她再也不能吃甜食及肥膩的東西了。

這日,楊宜領着大寶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一進去,便發現有些不對勁,制止了下人的通報,進去了,才發現老太太渾掄地吞下手中的東西。

看着她嘴角的點心殘屑,楊宜有點頭疼。

這下,連大寶也看出來了,他奶奶在偷吃。

“奶奶,你又不乖了。”大寶皺着小眉頭,一臉不贊同地說道。

那小小的人兒,卻裝着一本正經的臉,真的很讓人發笑。

楊宜在一旁也不吭聲,老太太這樣,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只有大寶能制得住她老人家。不是她連這點東西都不給老人吃,而是她真的不能吃這些。

老太太的身體自從那回受二爺出事的消息刺激後,便一直不太利索了。

他大伯還特意請了一位回鄉榮養的老太醫來給她看了,

那位老太醫說了,老太太的身體已經損耗得極厲害了,只能慢慢養着了,太補的藥也不能用。即使是養着,效果估計也不大,但聊勝于無了。

還有,就是要忌口,很多東西都不能吃了,特別是甜食和肥膩的肉類。為了老人家的健康,他們只好禁了這類食物的供給。

偏偏老太太就好這口,被禁了,還常常偷吃。

每回被發現,總是很賴皮,要不就不承認,要不就用哀求的小眼神看着他們一衆小輩。

他們一心軟,責備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老小孩,老小孩,老太太正應了這句話,真是越老性子越像小孩子。

就像這時,老太太裝傻,一臉的無辜地呵呵笑。

見乖孫和媳婦都不買賬,似乎不妥協之後,她只好換了一副表情。

“乖孫,奶奶餓。”老太太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孫子。

“餓可以吃別的,太醫爺爺都說了,你不能吃甜的和肥肥的。”大寶不松口。

“乖寶說得對,奶奶聽你的。”老太太忙不疊地點頭。

大寶小大人似的嘆氣,“唉,奶奶,你要自覺點。”

“難道你不想看大寶考功名,然後娶媳婦,讓您抱重孫子麽?”

老太太眼中劃過一抹悲意,“想,奶奶當然想了。”

“那你就要乖乖聽太醫爺爺的話哦,然後長命百歲。”

“好,奶奶聽話。”

老太太嘴上答應了下來,可神色卻有所遲疑。

楊宜明白,她這種病,身體對甜食和肥膩食物有渴望,需要很強的抵制力才能抵制得了誘惑。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肯定能說到做到,但老了,有時就力不從心了。看來在老太太的飲食上,她還得再多費點心思啊。

老太太這邊算是沒什麽大礙了,可二爺那邊就太讓人牽挂了。

在楊宜他們焦急的等待中,終于迎回了吊着一支胳膊的童二爺。

他回來了,帶着一身傷以及肉眼可見的滄桑。

楊宜站在二門,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男人,那個說過讓她一輩子依靠的男人。看他應付周旋着周遭噓寒問暖的親人朋友。

待他應付完之後,只見他朝她這邊看來,同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然後緩緩地朝她走來。

一步一步,楊宜眼中已經沁滿了淚水,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至少他還是活生生的,“你回來了。”聲音很輕,似是怕這是一場夢,聲音大些就驚醒了。

“是的,我回來了。”

他想,他不是一個好夫婿,至少在世人眼中,不是。

長得醜陋也就罷了,還破了相,如今手更是殘了,除了有點家底,真沒什麽優點了。可那點家底,又算得了什麽呢?

其實,在內心深處,他是自卑的。楊宜那麽好,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很怕,怕楊宜嫌棄他,也怕兒子以他這個父親為恥。男人,其實有時候也是很脆弱的。二爺自嘲地笑笑。

只是,當他迎上她充滿情意的眼眸,一切的忐忑與不安,皆化作煙銷雲散。心中只剩下滿滿的感動,感動于她的包容,她的不嫌棄,感謝她還要他。同時,心裏堅定了一個念頭,以後要對她更好才行。

楊宜眨了下眼睛,喃喃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千言萬語,只剩下這一句。

童二情不自禁地将她擁入懷中。

這時,一道甜糯的童音讓兩人回過身,“爹爹!”

大寶剛睡醒,知道他爹回來了,便鬧着要奶娘帶他出來。

奶娘被鬧得無法,便将他帶了來。

大寶一見到他爹,就扭着身子從奶娘身上滑了下來,炮杖似地沖了出去。然後抱着他爹的大腿,仰着腦袋糯糯地說道,“爹,你總算回來了。大寶想你。”

童二爺蹲了下來,摸着虎頭虎腦的兒子,“乖,爹也想你了。”

大寶疑惑地看着他爹,他爹不像以前一般,叉着他的肋,雙手将他舉起來。現在呢,只有一只手摸摸他的頭,另一只手吊着。

想起前段時間那些丫環婆子的議論,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大寶眼紅紅的,“爹,你的手怎麽了?”

童二爺苦笑,“爹的手,壞了,以後都不能給大寶舉高高了。”

“大寶不要舉高高了,爹爹不要難過。”大寶忙不疊地搖頭,然後小心地摸摸他的左手,“爹爹,手還痛不痛?大寶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爹的手已經不痛了。”童二爺失笑,眼睛卻有一瞬間濕潤了,這些都是他的兒子,他的妻子,他的老娘,他的至親!

看着一意孤行要替他吹吹的兒子,童二爺愛憐地摸摸他的腦袋,“大寶乖啊,爹的手早就不疼了。”

大寶看到他爹眼中隐約有水霧,以為他是在為手壞了的事擔心。上回上街的時候,他見過的,而他娘親也說過的,那些沒了手和腳,或者手和腳有毛病的人都很難找得到活幹。

大寶拍以為自己找到了爹爹難受的原因,遂拍着小胸脯,豪氣萬千地說道,“爹別難過啊,手手不要緊,以後大寶會養你哦。”

童二爺訝異地看了兒子一眼,連一旁的楊宜眼中都略帶着驚訝。他知道兒子比一般的同齡人是早慧,卻沒想到這麽聰明,雖然有些詞不能準備地表達出那個意思,但能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看着兒子認真地看着自己,兩人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驕傲,“好,以後爹爹就靠大寶養了,大寶要努力啦。”

“嗯。”大寶點頭,鄭重地答應下來。

“餓了吧?我已經讓下人備好了吃食,咱們先回屋吃點東西吧”楊宜彎腰,将兒子抱了起來。

童二爺手動了動,最後只說了一個字,“好。”

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老太太那邊出事了。

童二回來的第二日,楊宜正在料理庶物,一個丫環急忙忙地沖了進來,直接就是這麽一句。

楊宜被吓了一跳,一聽那邊出事了,心中焦急,擡腿便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臨出門前,還吩咐下人去将童二請回來。

楊宜一邊走還一邊問那丫環情況,“發生什麽事了?昨晚老太太人還好好的。”

“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還好好的,剛才一會就倒了下去。”

“去請了大夫沒有?”

“已經派人去請了,同時還派了幾個人去通知大老爺和幾個少爺們。”

楊宜聽了點了點頭,贊了一句辦事周道,心中卻是一緊,這樣的準備,顯然是怕老太太連兒孫最後一面都沒見上,看來情況不妙啊。

當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時,大嫂徐氏和幾個侄媳婦已經在了。

楊宜看了一眼,微微訝異,徐氏住得不近啊,至少不比他們近。能來得那麽快,怕也是擔心極了。

和他們打了招呼,楊宜便朝大寶走去。

只見大寶呆呆地站在一旁,小臉微白,顯然是被吓着了。

顧不得什麽,楊宜一把将他抱了起來,用手拍他的臉,“大寶,怎麽了?回神啊,別吓娘。”

“娘,哇——”大寶回過神,見到他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良久,他才止住淚,眼睛乞求地看向楊宜,“奶奶,奶奶會不會有事?”

這孩子,真是被吓怕了。楊宜忙說,“不會的,你奶奶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大夫被請來了。

接着便是一翻診治,等得在場的人心都揪了起來。

大夫出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衆人的心都跌入了谷底。

“大夫,老太太的情況怎麽樣?”

“不大妙啊,原先老太太的身體都不大好。上回暈倒的時候還迸發了另外的病症,該忌口的吃食老朽已經和你們一再強調過,你們怎麽還讓她吃呢?她這回就是吃了大量的甜食才發病的。”大夫的語氣和眼神都帶着責備,“好了這下,救不救得回來還是未知數了。”

聞言,徐氏的臉色微微一白,她沒想到,只是一盤食物,竟然會造成如此效果。

也怪那時老太太被童二爺出事的消息刺激得暈過去時,她還在佛堂,消息影影綽綽地傳來,只說老太太不太好了,需要忌口很多東西。

她當時聽了很不以為然,根本就不知道情況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所以才敢給老太太吃這些東西,現在聽到大夫說的後果,她才知道怕了。

只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查到這是她幹的!她不想再被關進佛堂了,這回她是托了童老二班師回朝的福,才提前解的禁。可她卻一點也不想再進去了。

“甜食?怎麽會有甜食?甜的東西我們都已經不讓她老人家吃了的,而且這事我也叮咛過廚房了。”汪氏心一緊,沉着臉說道。汪氏因掌着管家大權,責任重大,有些事她必須說清楚,免得讓人以為她有什麽不好的心思。

“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老朽摸脈診出來的就是這個結論,老太太定是吃了大量的甜食才會如此。”

“二嬸,此事是由你來處理還是侄媳來?”汪氏問。

“還是你來吧。”楊宜沉聲說道。她旁觀就好,這裏畢竟是大房,況且他已經分出去了,如果插手這事,未免讓人覺得他的手伸得太長了。

只是事情事關他老娘,如果汪氏處理不當,他自會站出來。

汪氏點了點頭,“來人,把今天老太太吃的東西都給我查清楚!”

丫環們動作倒快,沒一會,便把今日進上來的吃食都擺在了他們眼前。

“今天老太太都用了些什麽?哪些用得最多?”汪氏問。

“老太太今日用了半碗皮蛋瘦肉粥,兩筷子青菜,兩筷子魚皮,兩根煎餅,還有就是——”青娘說到後面,有點遲疑。他們這些人聽了前面的話,都明白沒有出差錯,這些東西一向是老太太早上用的,

“還有什麽,不要隐瞞。”江氏忙說。

青娘只得實話實說,“小四少爺帶來的點心,老太太用了一半這樣。”

汪氏朝楊宜母子這邊看了一眼,才道,“二嬸原諒則個,此事事關重大,還得查查是不是那點心出了問題。”

楊宜抱着大寶,點頭說道,“這是自然,你随意。”

汪氏吩咐她身邊的丫頭,“去,把那點心拿來給我嘗嘗。”

“二少夫人,不可,還是我來吧。”汪氏的心腹丫環說道。

旁人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見她捏着一塊點心扔入口中,立即眉頭一皺,“怎麽這麽甜?”

汪氏跟着吃了一塊,第一口眉頭就皺了起來,然後把手中的點心放下,不吃了。

事情已經很明朗,老太太确實因為吃了這一道點心才發病的。

“你們這些下人是怎麽當的?為什麽不檢查一下,試吃過了,沒問題了,才讓主子吃啊。”汪氏首先沖丫環婆子發難。同時在心中嘀咕,這老太太也真是的,這麽甜,一嘗就知道了,怎麽還吃那麽多,真是太任性了。

只是她不知道,老人味覺嗅覺都有點退化麻木,這麽甜的點心,老太太也只是嘗到一點點甜味,

“平時我們都試的,只是這點心是小四少爺送的,而且小四少爺每天都會送些點心過來,前面都沒事,這才——”

青娘沒說完,徐氏也拿起一塊點心吃了一口,才入口,她便呸呸地吐了,誇張地說道,“喲,這點心怎麽這麽甜呀,二弟妹,你這是安的什麽心哪。”

楊宜沒理她的鬼叫,拿起盤中另一塊點心吃了起來。一嘗她便知她孝敬老太太的點心被人掉包了。

前面她體諒老太太嗜甜的不易,特意用了榆錢葉做的點心來替代甜食。因為榆錢樹的嫩葉帶着天然的甜味,添加進去做吃食,不必加糖或蜂蜜,便能使吃食帶着淡淡的香甜味。

老太太因為被禁了甜食,又答應了大寶不偷吃,所以對楊宜弄出來這些帶着甜味的榆錢葉吃食非常愛吃。而她眼前的這道點心,明顯是放了糖的,而不是她之前準備的榆錢葉點心。

“文生媳婦,不管怎麽樣,咱們先讓大夫好好診治老太太的病才是要緊的。”楊宜說。

汪氏點了點頭。

然後楊宜對那大夫說道,“大夫呀,不管如何,還請你盡力救治,需要用到什麽藥材,你盡管說,我們一定盡力弄來。”

此事事關大寶,一定要好好處理,老太太是一定不能出事的。要不然就算事情最後正真相大白,大寶這個孩子也會備受打擊,因為老太太畢竟是因為吃了他進上的點心而出事,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幕後之人用心,十分險惡。他這是想要毀了大寶啊。究竟是誰,要與這對祖孫過不去?不,或許大寶和老太太只是受他們這些人牽連。

“假模假樣。楊氏,你就別裝了,東西是你兒子進上來的,如今老太太吃後出了事,你們母子倆這安的是什麽心哪!”

看着眼前的紛争,那大夫在心裏搖了搖頭,哎,大門戶的是是非非啊,嘴上卻說道,“醫者父母心,老朽自然會盡力。”

汪氏把庫房鑰匙給了心腹丫環海棠,囑咐她大夫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卻取。

大夫和海棠進了內屋後,徐氏氣得跳腳,“楊氏,你別以為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就沒事了,我告訴你,老太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着被休吧。”

楊宜瞥了一眼跳出來的徐氏一眼,對汪氏說道,“這道糕點被調包了,我們小廚房那邊最近都沒有用糖做過這類的點心,一直都是用榆錢葉做的。”

江氏沉思。

徐氏忍不住刺人,“笑話,憑什麽你說不是你就不是,證據确鑿,你還想抵賴不成?”說完,轉過頭對汪氏說道,“老大媳婦,你不要相信她的推脫之辭,趕緊讓人把她抓起來,讓她不見棺材不掉淚!”

楊宜壓下心中的不悅,淡淡地說道,“我這麽做,害死了老太太,能有什麽好處?”

“誰知道你有什麽好處?反正老太太被你害了是事實。”徐氏冷哼,“別廢話那麽多了,先把人抓起來再說。一切等大老爺和二老爺少爺們回來自有定奪。”

可是楊宜怎麽可能會讓她把他們抓起來。

他們二房沒有做過此事,絕不願意受這種委屈。如果真讓徐氏得逞了,即使後來證明他們二房是清白的,這麽丢臉的事,也足夠給二房蒙羞的了。

“大嫂,你當真要如此武斷?”泥人也是有脾氣的,楊宜受不了徐氏這種逼迫,心中委屈極了,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你這麽急急忙忙地給我們定罪,莫不是心虛吧?說句大實話,我們又不是長房,老太太長長久久,對我們二房才好呢。加害老太太,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我們幹嘛要做?”

徐氏被楊宜的話吓了一跳,氣急敗壞地叫嚷,“你胡說八道什麽?!”

這樣的反應讓楊宜眼睛一眯,再想起剛才她到這裏時,徐氏已經穿戴齊整老神在在等在這了。要知道她住得離老太太的園子可不近啊,不比他們的近。這般一想,楊宜看向徐氏的目光中便帶了一絲探詢及若有所思。

“會不會是大寶他自做主張?心疼他奶奶,所以?”汪氏插話。她這樣也是不得已,她婆母,哎。

楊宜搖頭,“不會的,這事的嚴重性我和他說過,他記着呢。”

“這點心,無論是從裝盤還是從點心的樣式,都與我們先前做的別無二致。背後之人定是早有預謀,并且對咱們童府極其了解。此人,有可能是府外之人,這般做,欲使我們兩房自相殘殺,進而達到分化消弱我們童府的目的。”

“不過,這人也有可能是府內之人,并且在府中有一定的勢力的。一般人行事,總有個目的,或為名或為利,或者,純粹為了報複。”楊宜抽絲剝繭,一一分析着。

楊宜一邊說,目光卻緩緩地劃過衆人,将他們的神色收入眼底。

徐氏聽到這裏,心猛的就是一驚,“一派胡言,我看你這分明是想栽髒嫁禍!”

“大嫂,是不是栽髒嫁禍,請你用你的腦子想一想,而不是用嘴在嚷嚷,為反對而反對。還是說,你不願意我們查出真兇來?”說最後一句時,楊宜的神情似笑非笑。

然後,楊宜接着說道,“要查清楚此事是誰所為,也不難。畢竟這盤加了大量的糖的點心不是憑空出現的,查一下咱們府中的廚房,是否有人做了這樣的點心。還有就是,如果這些點心不是咱們童府的廚房做的,那麽今天及昨晚出過門的,也有嫌疑。嗯,也不排除我們那邊的小廚房出了內應。從這三個方向查,應該能查到些東西。”

汪氏聞言,點了點頭,這三個方向,确實是比較全面的。

卻不知,楊宜後面的這些話真的是吓着徐氏了,只見她驀地站了起來,“你不用說這些話來迷惑人心,不管如何,那點心是你兒子獻上來的,目前你的嫌疑最大,理應抓起來,省得你騰出手來去抹掉那些痕跡。來呀,把這害了老太太的喪門星給我抓起來!”

徐氏的話讓楊宜好笑極了,這些方面她現在能想到,之前如何想不到?若想抹掉痕跡,不用晚些時候,她早在發生之前就能做到。

楊宜想到的事,旁的人中有些也想到了,這些人看徐氏的眼神有些微妙。

“你把我們抓起來後,欲關在何處?”楊宜問。

“自然是柴房了,你以來還有高床暖被的給你享受?”徐氏得意地答道。

“這樣啊。”楊宜點了點頭。

“來人啊,還不趕緊動手?”

周圍的家丁都遲疑不決,沒人頭一個動,都看向汪氏。

徐氏一看,那個氣啊,當下沖汪氏來了一句,“老大媳婦,沒聽到我的話嗎,還不趕緊照做?你想忤逆長輩不成?”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讓汪氏很為難。

就在這一瞬間,沒了她壓制的下人,徐氏使了一個眼色,那些人便動起手來。

楊宜緊緊抱着大寶,一直後退,她身邊的嬷嬷丫環上前,将她護在身後。

場面一時失控了,“都給我住手!誰敢動她,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衆人停下動作看過去,只見童二爺一臉煞氣地從外面走進來。

這些煞氣和一般的煞氣不一樣,那是他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和無數敵人拼殺後形成的。

衆人只覺得一陣膽寒,他經過之處,所有人都自動避讓。

童豁然沒想到才回來兩天,就遇上這種事,真是氣煞他也。他在家,媳婦都要受這種委屈,更別提他不在家的時候了。一想到這,他便是又愧又怒。

“二叔,怎麽,你想包庇楊氏不成?”徐氏見事不成,一口氣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我怎樣還輪不到大嫂你來定罪,我想大哥和幾個侄子也在回來的路上了,一切自我們童家的男人定奪,就不必勞煩大嫂了。”童二爺冷冷地睨了徐氏一眼。

徐氏一噎,心中不由冒出一絲絲擔憂與恐懼。她此刻有些後悔,只是已經騎虎難下了,只能抱着僥幸的心理了。

“怎麽樣,他們有沒有傷着你和大寶?”童二爺來到楊宜身邊,關切地問。

楊宜搖搖頭,低聲說道,“沒有,不過幸虧你回來得早,要不然,後面的事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謀害婆母這麽大的事,沾上一點,于女子的名聲就是大礙。這話有些水份,他不在的話,她一個人也能勉強應付。但他回來了,她就如同有了主心骨,心頓時安定了不少。

“沒事,不用怕,我不會讓人傷害到你和孩子們的。”童二爺輕聲安慰着她。

“嗯,我相信你。”楊宜看着他,情真意切地說道。

沒多久,童蘊然及童文生幾兄弟都回來了。事情自然就交給他們處理了,聽聞自己母親大人、奶奶被人謀害,童家的幾個男人震怒不已。

立即風馳電摯地展開調查,由于大寶和她都受了驚吓,童二爺便護着她,讓她帶着孩子回去歇一歇,不必參與這繁瑣的調查。本來童蘊然不答應的,奈何童二爺太強勢,再加上楊宜該說的也說了,汪氏都知道,由她轉達,也是可以的。童蘊然這才無奈放行。

就在楊宜走後不久,老太太經過一翻搶救,是救回來了,只是身體是徹底地垮了。在老太太醒後了解了情況之後,第一時間就把兩個兒子和幾個孫子叫了進去,為楊宜和大寶說話,“如果她要害我,早就害了,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不用等到今天,還留下那麽大一個破綻給你們抓。”

童家幾個男人,能力是有的,一翻手段下來,真相被揭開了,是徐氏所為。她通過心腹嬷嬷,照着楊宜小廚房的點心模樣,從外面弄來一份一模一樣的點心,然後趁機掉了包。

其實,那天楊宜都有點預感的。只不過她沒說,一來是信任童家幾個男人的能力,再者,她與徐氏有過節,在她丈夫兒子面前說她的不是,未免會讓他們覺得不舒服,倒不如讓他們自己親手查出幕後之人來得好。

後來楊宜通過二爺得知,徐氏并未有害老太太性命的意思,只是想讓老太太不舒服一下,然後讓老太太教訓楊宜一翻罷了。卻不料老太太身體如此之差,差點釀成大禍。

老太太這回雖然救了回來,但這翻折騰,已經是元氣大傷了,活不過半年。

童蘊然得知這個情悅,恨不得當場給徐氏一紙休書,只是被幾個兒子攔了。也是,徐氏謀害婆母的罪名一傳出,誰還敢娶童家的女兒?就算這罪名不傳出,這把年紀有了三四個孩子還被休的徐氏,肯定會有不少人琢磨原因的。對童府的名聲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童蘊然只好妥協,将她禁足于後院的佛堂裏,非死不能遷出。

發生了這樣的事,楊宜與童二爺都不大想在大房呆了,遂花了兩日的時間,将他們原先成親時的那宅子收拾好,搬了進去。

後來,待老太太身體稍好時,便将她接進府裏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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