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會兒去陳禦酒樓喝酒去。”
“行啊,今夜誰都不許回府啊!”
“陳禦你這小子酒量可以啊,今天爺就拿出全部實力來。”
“啧,本少爺也是,上回可不能作數啊。”
撞了下陳禦的肩膀,沈怵笑嘻嘻問他:“去不去?”大抵是心虛,态度好上不少,照往常的性子,才不會跟人廢話,直接拎着人就走。
看了眼天色,晚霞已經爬上山頭,夜幕将至,娘親還在等他回去,他搖了搖頭:“今個兒還有事,你們盡興地玩。下回我請你們去個好地方——子時河花船。”
“……”
沈怵一行人人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言以對。
他們雖然玩得野,偷雞摸狗啥刺激玩啥,但是每一個單拿出來,都是出生高門大戶的貴胄少年郎,府裏頭家教嚴苛,這些個三教九流之地是從來不讓沾身的。污泥惹上就甩不掉也洗不幹淨,是一輩子的污點。
更別提沈怵還是個生瓜蛋子。
越是名門越比常人來得講究。
這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陳禦笑了一聲,擺擺手,“不打緊,換個地方就是。聽說京都山出了名的風景好,我初來乍到的也沒去過,想去觀賞一二,各位願意賞臉一道麽?”
“嘿嘿,定然是去的。”
衆人也都跟着附和,“我膽子再大,那地方還是不敢去的。父親知道一定會家法伺候,抽爛我的臀去。那滋味……我是再也不想受了”
“看你這樣,就知道你怕是從沒有挨過打!”
陳禦惋惜了三句兩句就告別了咋咋呼呼的少年們。
Advertisement
看着陳禦走遠了,還忍不住感嘆道:“我竟不知林府的規矩這般寬泛,給我羨慕壞了。”
“傻子吧你,他又算不得主家的。”
“行了行了!”沈怵忙打斷他們,“廢話什麽,耽誤時間。”
雙手環抱着輕斥:“一個個都是睜眼說瞎話的家夥,你們哪個敢真的喝上一晚上試試?誰要是今夜真的不回府,我沈怵名字就倒着寫!”
……
陪了他娘一會兒,然後照例給林舒安送點小玩意,陳禦就又出了府,打算去花街廊坊晃蕩一圈尋個相好的。
沒準備乘坐馬車,一路溜達着逛逛看看玩一玩。
夜市正熱鬧,路過叫賣聲此起彼伏的長街,他在暗處拐角停了下來。
“出來。”
只見一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從身後走上前來,屈膝半跪在地上,喚了一聲:“主子。”
陳禦轉過身,目光複雜看着眼前的男子,長嘆一聲,無奈極了的按壓眉心,“福安,你怎地又來了?既然你還喚我一聲主子,那主子的話你是不是要聽?”
“回去。”
男子死死低着頭,倔強着一聲未吭。
“福安!”陳禦呵斥道。
眉眼鋒利的男子擡起狼一樣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的主子,福安繃着臉:“即是少爺您救了我,我就是您一輩子的奴。我只認您這一個主子。”
還在陳府時,陳禦手底下有不少暗衛,福安不是其中最出色的,也不是那個最不打眼的,他常常挨領頭的罵,因為性格實在是太倔了,認了死理八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暗衛只要聽話就夠了,他其實并不适合做暗衛,但就是因為陳禦一時好心救下了快被人打死的他,随口的一句“不如你來我府邸當我的暗衛好了”,從此拼了命的學武。
學得也算不上好,他沒有天賦,只有一身蠻勁。
人又不是多聽話乖順,陳禦想給點遣散費放人走算了,他不吭聲,銀子不領,就一直跪在陳府大石獅子旁,趕也趕不走。
陳禦沒辦法就把人又領了回去。
他這次來京都前将暗衛都留給了大哥,他的大哥和父親都是個讀書人,他不放心。
只有福安不聽話,路途中不知來了多少次。
一開始是趕不走的,陳禦給他活,讓他回去辦事,他二話不說就走了。
可是沒過幾日又跟了上來。
“不是讓你守着大少爺麽?怎麽?大少爺是死了?所以你就不用守了?”
“我花錢雇了人。”
給陳禦氣笑了,“喲,你可真能耐啊。”
“算了,在後頭跟着吧。”
“是!”福安微咧開嘴角,喜上眉梢。
沒了那個心情,陳禦帶着身後的跟屁蟲轉道回府。
随手捉住一個小厮後領,“去,帶人安頓一下。”
“嘿嘿,又是表少爺您啊。小的這就去。”
将人轉過來,湊近瞧了瞧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又是你這小子。”正是上次他回府撞見沈府來人那天,逮來問話的小厮。
“什麽名兒?捉住兩回了,這麽有緣,得給你一個賞才行。”松開那人,陳禦挑着眉笑問。
“謝謝表少爺,謝謝表少爺,小的名字俗氣,喚二寶。”嬉笑眉開地雙手接過陳禦遞來的鼓鼓的錢袋子,心底在尖叫,想不到林家不過是随手給了一間鋪子,也就是地段好些,竟這般掙錢?
随手一賞就好生闊綽!
恭送着陳禦離開,等人影徹底消失在夜幕裏,他才挺直身子,看向一旁高大的男人,“跟我來吧,你叫什麽?”
“福安。”人看着挺精壯,聲音也低沉,濃黑的眉毛壓着眸子,透出一股野性來,二寶打眼一看他就曉得這是個不好管教的。
“咳咳,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二寶很想笑,這名字倒不是不好,就是跟他人也太不能搭了,長成這個樣子,應當取上一個正經名字呀。
像他,叫二寶,任誰聽了都不會覺着奇怪。
“嘿嘿,你可是走了大運了,剛巧有一間單獨的下人房空出來,我本來還想留着自個兒用呢。”
“可以。”
“你是不曉得那通鋪多難受,那味兒真……哎?你說什麽?”二寶停下轉過身來。
福安黑黑的眸子看着他,“你可以留着。”
他哪有那個膽子,收了表少爺這麽多錢,還不把事辦好,準沒有下回了,他已經盯死了這只粗大腿。
眼珠子一轉,親親密密上前,費力地踮起腳一手搭上福安的肩,嘿嘿笑起來,“好兄弟!我打一見你就覺着你是我親兄弟了。你要是不介意,咱兩可以住一起,讓你睡床!我打個地鋪就行。”
商量好,二寶帶着人一路絮絮叨叨,親密了不少,“你是不知道那些下人們,看着人模人樣的,私底下邋遢得不行,快熏死我了都……”
……
下午在外頭玩鬧了許久,宋清玹一上馬車就開始犯困,沈韞抱着人放到床榻上,結果她瞬間清醒了,揉着眼睛黏黏糊糊叫了一聲“沈韞哥哥。”
他暫時不想離開了。
在塌邊坐下來,伸手摸出她藏在枕頭底下的幾本話本子,“我給你念書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等一下!讓我來選。”擡起身子猛地搶過他手中的書,翻身坐起來背對着沈韞,不讓他看。
挑挑揀揀好半天,才遞了一本怪志給他。
沈韞笑着說:“只有這個能讓我看?”
小姑娘盤腿坐在床上,竟也點頭,“是呀,只有這個,其他的都不可以。”
室內暖黃燭火打在她精靈般的臉上,額發睡得亂七八糟成了小卷毛,稚氣未脫的模樣乖順極了。
他長指挑開書封,大致浏覽了一下目錄內容。
過了一會,宋清玹又說:“你也不許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看。”
沈韞沒作聲。
“沈韞哥哥,你聽見了麽?”她像一頭炸毛的小獅子,不滿地把自己的臉逼近,試圖給他造成壓迫感。
看着她頭頂起立搖擺的呆毛,沈韞沒有感受到壓力,反而卻覺着她像極了小動物,哪怕龇牙咧嘴也可愛得緊。
把人抱到懷裏半躺着安撫:“聽見了。你不讓碰我絕對不碰。”
夜裏最是涼爽的時候,窗戶大開,風吹了進來,映在牆上的火舌影子歡快得跳着舞。
沈韞幹淨清澈的少年嗓音慢慢緩緩流淌在宋清玹耳邊,她在溫暖的懷抱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耳朵貼貼他的胸膛,還能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側過身子,将手搭在他的腰上,他身量還未徹底長成,韌性中還能體會到一些少年的輕薄感來。
沈韞其實也還不大咧,也就将将年長了沈怵兩歲。
揚起腦袋,她問他:“沈韞哥哥你累不累?”
“嗯?不累,我想再陪你一會兒。”他的手溫柔地放在了宋清玹頭頂,指腹摩挲卷曲的頭毛。
“不是這個。”她起身轉向沈韞,愛憐地捧起他的臉,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吐氣芳香:“我是問你,抗負整個沈家,你累不累?
動作的手停在了半空,沈韞垂下長睫思忖,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倒是沒有想過。
對上小姑娘專注的視線,沈韞在她嫩唇上輕啄了一口,一旦經歷過就無法再忍耐,他越來越喜歡這樣的親密。
沈韞老老實實回答:“我沒有想過。沒有什麽累不累,總是要去做的。”
“為什麽?我不明白。”
他盯着她,又吻了下去,這次不再滿足于蜻蜓點水般的觸碰,深入地,纏綿地,黏膩濕潤得。
宋清玹聽見他含糊不清的說:“因為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