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顧悠這才明白沈慕成的真正目的。
他根本不是想綁架自己當做護身符逃離邊境,而是靠着自己把徐湛引到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再動手!
“為什麽一定要對付徐湛?”顧悠直視沈慕成的雙眼,雖然難掩心底的恐懼,但表現的仍然是不卑不亢。她不敢示弱,也不能示弱。
“這個秘密讓我留點懸念。”提及仇恨,沈慕成也是微笑。
這是顧悠一生中最難熬的夜晚之一,她和沈慕成躺在一張床上,盡管她竭力縮在邊緣遠離他,可那無處不在的危險氣息仍然将她牢牢籠罩。
第二天,他們再次出發。
越往北氣溫越低,沈慕成給顧悠套上早就準備好的登山服,手铐解開的時候,顧悠幾乎感覺雙手已經不屬于自己,她嘗試奮力一搏想要逃跑,卻被沈慕成輕松制服。
論體能論智謀,她都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
可她真的就這樣無所作為眼睜睜等着徐湛落入陷阱嗎?
最讓她憎恨的是,身體似乎已經習慣沈慕成開車的節奏,之前因為懷孕而劇烈的暈車反應消失不見,她本想用這個借口拖延時間,現在卻根本沒法動手。
她肚子裏的孩子真是個沒眼色的坑爹貨!
一路順暢,顧悠本以為目的地是邊境口岸河古市,不料他們再一次停下來時,指示牌上标出的卻是七和縣。
這裏應該不是去河古市的必經之路。
顧悠疑雲滿腹看向沈慕成,只見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嶄新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我在木材廠後面的小路。”他只說了一句便挂斷。
還有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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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悠的心又沉了沉。
“徐湛的雷管我留了一批以備不時之需,”徐湛看着顧悠滿是憂慮的雙眼低聲笑了笑,“走吧,我們時間很緊。”
她第一次清醒着被帶下車,冷風灌入脖頸,激得顧悠縮了縮身子,她帶着手铐的雙手被沈慕成握在掌心,明明很溫暖,可她寧願它們暴露在冰冷的嚴寒中。
這是個封山期間已經歇工的木材廠,這樣的廠子在遍布森林靠近R國的邊境有很多,冬天大多不能維持正常工作。光禿禿的院子角落裏堆着幾十根剩下的殘次圓樁,積雪齊踝,灰蒙的天空仿佛也是被寒冷侵吞得暗淡無光,陽光也冰涼涼毫無生氣,配合着北方小鎮冬季荒蕪的蒼涼。
穿過廠區院落的幾步路顧悠就覺得自己快被凍僵,總算進了空蕩蕩的廠房,寒風不再凜冽。
“裏面有一間值班室,”沈慕成摸了摸顧悠被凍得通紅的臉頰,“你先去歇一歇。”
顧悠沒跟他客氣,轉身走了過去。
值班室裏的确有一張床,上面只有薄薄的褥子,沒有被,顧悠爬上辦公桌用力拽窗戶把手,這才發現唯一的逃生路線已經被嚴寒凍住。
辦公桌上有一部電話,拿起來沒有聲音。
顧悠沮喪地倒在床上,心想自己真是多餘,沈慕成心細如發,怎麽會讓她有機會逃跑?
又冷又餓又累,顧悠卻睡不着,外面沒有一點響動,她也不知道沈慕成在做什麽。大概是太累的緣故,躺了半天她終于有些許困意,就在這時兩聲槍響将她從朦胧中驚醒。
顧悠的第一反應就是徐湛來了。
她不顧身體情況挺身下地,用最快速度跑出房間,沈慕成背對着她,在他身前的水泥地面躺着兩具屍體,都各自枕着自己的一灘鮮紅血跡。
推開沈慕成,顧悠站在屍體前看了一眼,終于喘着氣落下一顆心。
這兩個人從身材就能看出不是徐湛。
身後的沈慕成一直沒說話,顧悠回頭發現他手裏握着九二式手槍,眼裏情緒湧動,雙瞳漆黑如夜。
“還沒到你真正該擔心的時候。”他說着抓住顧悠扛了起來,拎着剛剛堆在屍體旁的帆布袋,走進顧悠剛剛休息的值班室。
被放在床上,顧悠已經冷靜,她剛剛甚至沒有做無謂的掙紮,腦子裏全都是那兩具屍體的疑問。
聯想到之前接到的小雀電話,再加上零碎的線索,這兩人應該就是在沈慕成收益下把北方集團軍火攜帶處境的人。可如果沈慕成只是利用這兩個人為他賣命,這麽明目張膽的殺人滅口也實屬少見。
還是這根本就是他的放手一搏,不計後果?
顧悠緊盯着沈慕成的動作,只見他将帆布包一撂,竟走過來解開她的手铐。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一個手铐。
看出沈慕成的意圖,顧悠下意識反抗,揮出的拳頭落空,膝蓋頂擊被閃避開,但她本來也不是為了擊中沈慕成,抓住他閃躲時的空檔,顧悠箭一樣奔了出去。
她用盡自己僅剩的力量,然而剛邁出屋門就又被制住拖了回來。
沈慕成甚至沒有開口說話或是威脅,他只做了一個動作,一只手緊緊按在顧悠的小腹上。
她像是被定身一樣,再不敢亂動,絕望的被铐在床上。
沈慕成呼吸平穩,顧悠喘氣小心翼翼精神緊繃,異常安靜的房間內,窸窣聲猶如驚雷。
拉鏈一順到底,沈慕成幹淨利落剝開顧悠的登山服,她裏面只穿了件柔軟的針織衫,在剛才的掙紮中下擺早已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纖腰。
顧悠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畏懼在顫抖,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比她原本預想到的更為懾人。
她眼睜睜看着沈慕成從帆布袋裏拿出成串的雷管,輕輕地,輕輕地繞在她的腰上,固定。
圓珠筆長短粗細的雷管像是風鈴一樣在她雪白的腰間搖曳,沈慕成将末端在顧悠腰後固定,而後他沒有收回手,就這樣環着已經吓得僵硬的顧悠,緊貼她輕顫的身體。
沈慕成和雷管究竟哪個更危險顧悠已經無法思考,專業知識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麽多的雷管一旦引爆,整個木材廠都能夷為平地,更別提爆炸中心的自己。
“安排鄭安河去殺你的時候,我幾天都沒有睡,”沈慕成匍匐在顧悠身上,輕撫她的後背,“我多希望你能想起我,給我留下一個理由不去殺你,可你是徐湛的女人,那天我以為鄭安河得手,感覺竟是痛苦到如釋重負,我再也不用看你陪在徐湛身邊。有些決定這一生可能只有勇氣做一次,到了第二次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舍得你真的就這樣消失在眼前,不如我們試試看。”
越是危險,顧悠的腦筋轉得越快,她忽然意識到沈慕成的話中有漏洞,不顧恐懼,她連忙追問,“你是怎麽聯系上鄭安河的?他是通緝犯,你手下的警察抓到他難道能直接扭送給你?”
“我和鄭安河認識同一個人,早在回陽港前,我就見過他。”沈慕成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秘密,仿佛在和臨死之人告別一樣,第一次正面回答顧悠的問題。
“林援?”顧悠不信,但她只覺得有這一個可能。
沈慕成擡起頭,兩人一上一下目光碰撞,他這次沒有笑,兩片好看的薄唇輕啓,吐出一個顧悠做夢也想不到的名字。
“尚坤。”
“你是他什麽人?”顧悠對尚坤和蘇言卿及其敏感,可沈慕成之前就認識她卻也從未提及過方铮遇害的事,顧悠隐約意識到,沈慕成想要殺了徐湛這種她似曾相識的執着究竟來源于何處。
“我随母姓,尚坤是我父親。”沈慕成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從沒聽說過尚坤有兒子。”顧悠盯着他的雙眼。
“他們很早離異,但我卻和他一直有往來。”
“你以為是徐湛害死尚坤?”
“難道我冤枉了他?”沈慕成反諷般勾唇笑了笑,很快,他卻收起笑容,因為身下的顧悠露出一個更為詭異的笑來。
“你以為徐湛對付尚坤和蘇言卿是因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做這毫無幹系的事?只因為要幫段書記上位?或者想得到什麽見不得人的好處?”顧悠盯住沈慕成,一時間理智全無,只剩酣暢淋漓,“鄭安河死前說每個人都折在他手裏,一直我都以為他只是在說我和徐湛,現在我才直到,其中也包括你!他根本沒有對你說實話!沈慕成,你這麽聰明能幹,到頭來卻被個人渣戲弄!”
沈慕成的目光第一次變得猶如寒冬,他看着笑得無比肆意的顧悠,呼吸變得愈發倉促,“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鄭安河一直都知道徐湛為什麽要對蘇言卿和尚坤動手,”她深吸一口氣,笑着說道,“那是因為我!是我要他們死!你爸爸害我家破人亡,你和林援幫我爸爸改刑無期後蘇言卿和尚坤就動手把他害死在監獄,是我答應徐湛如果他願意為我報仇我就嫁給他,如果不是他阻攔,我早就親手開槍殺了他們!”
安靜的屋內只能聽見單調的呼吸聲。
沈慕成眼中的光亮從震驚到極怒再到此刻死灰般的黯淡,他靜靜地盯着顧悠,面無表情,眼底的波瀾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灘死水。
剎車聲從院子外傳來,兩人皆是一驚向窗外望去,顧悠張口就要喊,卻被沈慕成捂住口。他解下手铐将顧悠雙手在身前固定,随後拎着纏滿雷管的她走出小屋。
或許是因為太冷,即便兩個死人流了那麽多血,廠房內還是沒有血腥氣息。
顧悠不敢亂動,只能跟着沈慕成的動作亦步亦趨來到屍體附近,這時廠房的門再次打開,淩亂的腳步越靠越近,她擡起頭,逆着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跑在最前。
眼淚再繃不住簌簌留下臉頰,呵出的寒氣缭亂不堪。
“徐湛!”她喊了一聲,“快離開這裏!”
緊接着,太陽穴一涼,被冰冷的槍管牢牢頂住。
“沈慕成,你想我死可以,放了她。”徐湛的語氣猶勝嚴冬,眼神陰鸷,顧悠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于睿和警察站在徐湛身後,警察剛想要上前,沈慕成卻低聲喝止,“除了徐湛,全都離開。”
說罷,他打開了槍上的保險。
如果可以,顧悠只想和沈慕成同歸于盡,她閉上眼絕望的想,但是現在不行,她身上的雷管足夠引爆整個木材廠,徐湛絕不可能免受波及。
眼淚迅速被寒意封在臉頰上,她看着徐湛,無助哽咽。
“悠悠,別怕,”徐湛看她時眼中收起陰沉,溫暖有力,“一切有我。”
顧悠用力點頭。
這一刻她無比堅信,她的男人追擊千裏,一定能夠帶她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大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