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1)

亦夢·如夢幻想

亦夢是一個古典的女孩。平時安靜、典雅、內斂。如斯女子卻有着超強的第六感與占蔔能力。聽她自己說,爸爸還是考古學家的時候,她曾和爸爸一起深入非洲的原始森林,機緣巧合之下習得了占蔔術與傳心術。而第六感卻是天生的靈敏,或許是因為自身的敏感,所以會對某些事與物有着強烈的感知和感覺。

對于亦夢,我并不了解她的內心思想,因為她一直很內向,所以與她交流的機會也不多。從來,我就覺得她好神秘,好遙遠。每次同芳敏她們聚會時,她總是安靜地站在一邊,聆聽着朋友們有趣的談話。如果覺得好笑,亦夢就微微提提嘴角,覺得悲傷,就會将視線移開,望向遙遠的星河。

她就是這樣一個娴靜的女孩子,從來不向他人吐露自己的心聲,也不會因為某些令她為難的事而有推脫之辭。快樂的,她會默默快樂。悲傷的,她會默默悲傷。在她的臉上,永遠有着淡淡的憂傷,卻永遠看不到大悲大喜。

可就是這樣的亦夢,她也會有冷漠甚至冷酷的一面。因為超強的第六感,亦夢常常會被這先知所感化,變得異常冷靜。往往這樣的冷靜會推動事件的進行。所以,很多時候,亦夢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也因為如此,在我們之中流行着一句話“亦夢冷靜異常,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林飛燕·燕聞轶事

冷酷、任性、霸道、不羁、恩怨分明、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道上有很多形容詞來形容這個複雜的林飛燕。可在我看來,燕只是一個要強的小女孩。因為要強,所以冷酷。因為要強,所以任性。因為要強,所以霸道。因為要強,所以她在道上有着許多傳說。什麽“九尾狐”唐仲華的幹外孫女,什麽紐約“聖麒麟”正副老大的幹妹妹……細細數來,可能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我與她之間發生了許多事,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她那雙熱烈的眼神告訴我她對我的愛慕。對于一見鐘情,我從來就不相信,總覺得那是浪漫主義者的輕佻。可是她卻對我一見鐘情。才認識不到一分鐘,她就對我表明了愛意。真是好直接的一個女孩。雖然被我婉言拒絕,可她還是堅持着。不管背後還有一個男子癡癡等待着她的心,也不管我與其他女子一夜風流。她一直堅持着。

直到葉冰出現,我與葉冰交往後,燕漸漸改變。雖然她曾試着讓步,試着妥協,可是我的一通電話卻将一切可能挽回的餘地給徹底打碎了。

于是,她開始跟蹤她,開始排斥她,開始威脅她,開始找人恐吓她,即便她們曾是如此要好的朋友。而我與燕的關系也因為葉冰惡化了,疏遠了。燕生日的那天,成了我們決裂的日子。雖然那并非我的本意,但是老天爺就是這樣安排了,像是有意捉弄我似的。

因為燕的“惡作劇”(現在平靜下來的我可以戲稱燕對葉冰的所作所為為“惡作劇”,可在我當時看來,那簡直是一種瘋狂的報複!),漸漸的,我變得厭惡與燕交流,厭惡與燕見面,厭惡與燕争吵。慢慢地,我忘記了燕以前曾為我所做的一切,也忘了有種同愛情同樣重要的東西,友情。就這樣,我與燕之間築起了一堵牆,背後的影子在強烈的陽光下拉成了兩條平行線,不會再有交集。

可是即使如此,燕還是愛我,依然那麽深刻地、濃烈地愛着我。因為這種愛,她一次又一次地傷害着我的愛人。因為這種傷害,将我們三人都折磨得遍體鱗傷。因為滿身傷痛,我們漸行漸遠。

葉冰·若水伊人

該如何來形容這個女孩子呢?美麗、古典、優雅、美好、善良、敏感、細膩、溫柔、體貼……一切用來形容女子的美好詞語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我愛葉冰,所以在我看來,她是完美的。

很早就聽燕他們提起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如今,她轉進了麗源高中。如今,終于讓我一睹芳容。果然是一見傾心。再見,我的心就被葉冰偷去了。葉冰轉入校沒多久,我就提出與她交往的要求。不出我的所料,她對燕是有所顧忌。雖然葉冰沒有拒絕我的要求,但是答應我也是挺久以後的事了。

不論怎麽樣,能和葉冰在一起,我還是很高興的。于是,我們便順理成章的約會、吃飯、看電影。幹男女朋友之間一切可以幹的事情。葉冰真的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一點點驚喜都會讓她非常開心。她是一個對物質沒有什麽追求的女孩,簡簡單單就好。這個對于一個學生的我來說,實在非常難得。雖然我的家庭條件還算富裕,但也沒有到揮霍無度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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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是一個好情人,除了一些親昵的動作,她會有稍稍地抵觸外。她實在無可挑剔。只是很多時候,因為葉冰有意無意的逃避,我的心裏總是難免點點失落。

也許是因為燕的關系……對于林飛燕,葉冰始終是無法安然放下的。我理解。所以,當葉冰躲開我的親昵動作時,我總是諒解的,摸摸她柔順的頭發,揚起一臉“沒關系”的笑容。至于心裏的失望,慢慢就會好的。

和葉冰幸福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另一個麻煩的事情終于露*面了。它就是林飛燕。一個心心念念想着我,愛着我的人。因為愛我,所以她開始仇視葉冰。因為友情,葉冰也開始動搖。畢竟對燕,她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還有芳敏、文西與亦夢……她們的冷漠,時時刺痛着葉冰的心,也讓我為難。就着某些微妙的平衡,五個原來的好友都保持着安靜,只有燕時不時地會對葉冰伸出黑手。

回憶到這裏暫且先合上吧,畢竟這只是一個開始,要敘述的故事還很長很長。當悲戚随着眼淚流成河的時候,傷害在所難免。收拾一下心情,讓悲傷不要來得那麽快,那麽猛。

第一幕 暧昧1

時間,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曾經以為很重要的,無法忘懷的東西,都會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被時間淡化,甚至遺忘。當你再回想起來的時候,你會發覺它其實是很美好的。不論事情本身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只是美好的事,會讓你心留滿足。而悲傷的,卻會讓你的心隐隐作痛。即便記憶不再清晰,即便回憶美化了悲恸,但是當初在心口留下的傷卻依然鮮紅恍如昨日發生。

也許,只有這個傷疤,是時間帶不走的。或許,它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沉澱,越沉越深,最終成了一條無法抹去的傷。隐隐的,總是提醒着你過去的痛。當你再遇到這類事件,你會退縮,你會害怕,你會逃避,你會将心鎖起來。只有這個時候,你才會頓悟,原來時間能夠帶走的只是結疤後的痂,留下的卻是永恒的褪不去的疤痕。

蔓延酒吧。

今天是營業的最後一天。明天,它就将被新的老板接收,改成西餐廳。蕭俊傑安靜地坐在老位置上,桌上的啤酒早已沒了氣泡。現在是暑假,麗源高中門前的街道上空空蕩蕩的。

他的心也空空蕩蕩的。

蕭俊傑突然覺得心好沉,肩膀好沉。回眸,原來是酒吧的老板。

“一個人?”

蕭俊傑不語,點頭。

“以前一直和你一起來泡吧的女孩子呢?應該是你的女朋友吧。”老板笑嘻嘻地,絲毫沒有在意俊傑臉上陰沉的慘白。

“她走了……”開口的瞬間,俊傑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沙啞,用力跳動着的心髒被誰狠狠地扯了一下,痛得俊傑一陣咳嗽。

“出國了?”老板并沒有明白“她走了”的真正含義。是的,沒有人會明白的,除了那些“當事人”外,沒有人會相信的。

“算……算是吧。”烏黑的眸子順着對面的教學樓緩緩移動到五樓,那個窗口……俊傑似乎可以看到葉冰伏在窗臺上,安詳地看着車來車往的街道,嘴角是甜甜的笑容,她一直擁有的笑容。

這個定格的畫面,是時間永遠也帶不走的。俊傑這樣認為。

就在蕭俊傑以為不舍的淚會這樣落下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酒吧老板見狀,識相地朝着俊傑點頭,離開了。

“喂,蕭俊傑。”

“蕭先生麽?”這是一個有些年紀的聲音。

“您是……”

“你好,非常冒昧給你打這個電話。我是林飛燕的媽媽。”語氣中有那麽些無奈,透着執着的關懷。

“是林伯母,你好!”

“蕭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可以來家裏一次,說服燕和我們回法國去。”

“去法國?”

“嗯,是的。雖然在國內替燕治病,燕的精神有很大程度的改善,但是要完全根治,似乎是不可能了。只有靜養。所以,我們想把燕帶到法國去。畢竟我們不在她的身邊,她一個人留在上海我們實在不放心。管家又……”一聲嘆惜。

“我知道了,林伯母,我這就過來。”

“謝謝你了,蕭先生。”

收了線,俊傑去帳臺結賬,老板卻好心地替他免了單。道謝之後,蕭俊傑在風鈴清脆的“叮當”聲裏,走出了蔓延酒吧。擡起頭,再貪婪地望一眼五樓的那扇窗戶。都已經過了四年了,他依然改不掉這個習慣。

可怕的習慣,就像鴉片一樣,黏你一生。

濕熱的風,纏着俊傑,撫起了他一頭烏黑的及肩長發,劃出一條哀戚的弧線。一輛大衆出租朝俊傑的方向駛來去,漸漸放緩了速度。一看就是一位有經驗的老駕駛員。俊傑幾乎還沒有伸手,車子就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蕭俊傑猶豫地打開車門,又瞥了一眼那塑鋼窗,決然離去了。

他決定了……

林家的鐵門前,停着一輛加長型的奔馳和一輛7系列寶馬。林伯伯和林伯母就站在車邊,見蕭俊傑匆匆趕來,兩人一臉抱歉地迎了上去。

“真對不起,那麽熱的天,還讓你特意跑一次。”林伯伯非常職業地開口表示歉疚。

“林伯伯言重了。”

“那麽我們先去公司處理一些事情,你們慢慢談。飛機是晚上八點的。”

“嗯,好的。請林伯伯放心。”目送兩位老人一臉不放心地離開,蕭俊傑松了口氣。他實在不是很會應付老人家的擔心。

轉身,面對這扇熟悉的鐵門,蕭俊傑感慨着物是人非後的悲涼。

林家位于上海近郊的別墅區,如果有車的話,進出市區還是挺方便的。而且因為是高檔別墅區,所以開發商特別注意業主的隐私,別墅與別墅之間的間隔非常寬,再加上密度極大的綠化,這裏真是有錢人躲避是非的好地方。

蕭俊傑深吸一口氣,轉身踏進了林家的別墅,徑直朝二樓走去。

林飛燕的卧室裏,一地的碎玻璃碎瓷器,床單是淩亂的,椅子是翻倒的,而燕,則傻傻地立在窗邊,望着父母離去的方向,沒有回頭看俊傑一眼。

她知道,俊傑來了。

“既然舍不得,為什麽不跟林伯伯,林伯母一起走呢?”

“不走也舍不得,走也舍不得。”綿延的眼神自窗戶前收回,幽幽地纏上俊傑。那一湖如死水的眸子,沒有任何的神采。俊傑在那裏望不到過去神采飛揚的燕。還有那一臉的憔悴讓蕭俊傑着實詫異。自從葉冰走了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燕。并不是他不想見她,而是燕不願意見俊傑。

俊傑以為,當他再次看見燕的時候,他會微笑,溫柔的微笑。即便燕可能有些嗜睡或者神志不清,但是他依然能做到最好,盡量做好。

可是,事實上,當他再次與久不見面的燕相遇時,他驚訝了,帶着一絲憐憫與內疚。他不知道這些年燕是怎麽熬過來的,是怎樣的病痛把她折磨得如此蒼涼。蒼涼,這個詞也許用得不夠準确,可是只用憔悴來形容燕,似乎又形容得太輕了些。瞬間,蕭俊傑無法搜索到合适的形容詞。

這四年來,蕭俊傑只能從亦夢那裏零星地了解到林伯伯、林伯母一直都沒有放棄陷入精神疾病的林飛燕。他們四處求醫,想要治好林飛燕的病。可惜治标不治本,雖然燕的精神狀态穩定了許多,可是每當有什麽比較嚴重的事發生,燕依然會害怕,顫抖,甚至歇斯底裏。

醫生說,精神方面的病只有靜養,避免受刺激。所以,林振南才會提出讓女兒到巴黎靜養。雖然不知道在上海,在燕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令她變得如此瘋瘋癫癫。但是,既然問題出在上海,那麽離開就是解決的最好辦法。

可是,不論父母怎麽勸說,燕就是不願意出國。燕的倔脾氣一起來,誰也說不動她。一陣争吵,訓斥,摔東西之後,林振南投降了。還是林伯母細心,想到了蕭俊傑,這才請了俊傑來做說服燕的工作。

“沒有什麽舍不得的,燕。我和你一起去巴黎。讓我用以後的日子陪着你,好麽?”蕭俊傑走上前,試着溫柔地注視着一臉驚訝的燕。那張臉泛着毫無生氣的白,沒有好看的紅暈,消瘦的臉頰,尖銳的下巴,就連那一頭原本烏黑亮澤的秀發也少了生機。燕是瘦得那麽顯而易見。

将焦點再次集中到燕的驚疑上,很明顯的,她并沒有料到俊傑會這麽說。

“你這是在贖罪麽?替葉冰贖罪麽?”燕的眼神一瞬間似乎有了光芒,犀利起來。剛才的病态與虛弱消失了,那雙烏黑的眸子裏泛起了冰霜的霧氣,那般寒冷。“我不需要!”

“燕,你不要誤會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盡快好起來。”

第一幕 暧昧2

蕭俊傑焦急地一把拉住燕,她怎麽可以這樣認為呢……他完全是因為……

“早點治好了,你對我就沒有責任了是麽?”低啞的聲音讓燕看上去那麽脆弱,一碰就碎。可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神,又那麽輕易地否定了俊傑的想法。其實,她并不脆弱。

“燕,一定要這樣曲解我麽?”

“難道你是因為愛我麽……哼,可能麽……”燕對這樣的想法嗤之以鼻。曾經,有那麽一秒鐘,她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冷靜下來,她便覺得這樣的想法是可笑的,卑微的。蕭俊傑不會喜歡她,更不會愛上她。他一生鐘愛的只有葉冰,即使葉冰死了,還是只有葉冰!

“為什麽不可能呢?”俊傑的聲音也沙啞了,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林飛燕的生日那一夜,燕回響在空中的嘶吼聲徹底震撼了俊傑的心。讓他明白了一個一直被他否定的想法,讓他意識到另一個可能。可是,面對這樣的震撼,他逃避了。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葉冰。

“可能麽?你不愛葉冰了麽?你的愛只能維持那麽點時間麽?”不論俊傑怎麽說,林飛燕似乎永遠有辦法刺傷俊傑。

“燕,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比如,愛情……”

“你對我有愛情可言麽?哼哼,別說笑話了。”林飛燕冷着臉,擡手給了俊傑一個耳光,“從此以後,你不再欠我什麽。我會去法國,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所以這個耳光就當你還我的。現在,我們互不相欠。司機在下面等我,我要走了。你要在這裏留多久都可以,只要記得走的時候關門關窗。”

燕給俊傑留下了一個殘忍的笑容,她似乎嘲笑着,風水輪流轉,今天可是她林飛燕甩了蕭俊傑,是她林飛燕對蕭俊傑“Sayno”,然後決絕地離開。

很潇灑!

燕這麽想着,嘴角露出了殘酷的笑。可是轉身的瞬間,淚水狠狠地撕裂了她的這張假面具,猛烈地扯碎了覆蓋在她心髒上的保護膜。疼痛再次吞噬了林飛燕,讓她無法思考。她知道,自己太激動了!激動得發病了!

神經病!

生怕俊傑發現自己的異樣,林飛燕飛也似地扶着牆,跑下樓梯,跌跌撞撞地沖出大門。幸好司機牢牢扶住了她,讓她穩穩當當地坐上了車。她猜想,俊傑此刻一定在窗邊望着她,百味陳雜。所以,她一定不能看向那個窗戶,透露出任何留戀。

7系列的引擎轟轟地響徹寧靜的空氣,只一秒鐘,燕永久地消失在了俊傑的視線裏。

人的一生都是在得與失之中過來的。失去一些,得到一些。得到這些,失去那些。老天是公平的,不會偏心。有些人看似得到的很多,但是別人并不知道他們同樣失去了很多。不知道不等于沒有失去,不知道也不等于沒有得到。或許,只有到老了的時候,只有等到那個時候,我們才能夠安靜的,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審視自己一生。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會了解到自己失去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後悔哪些失去的,懊悔哪些得到的。如果沒有這些失去和得到,進入古稀之年的我們将會多麽乏味。沒有東西可以回味,沒有東西可以衡量,哪怕是後悔也許也會是快樂的,滿足的。

蕭俊傑知道,他再一次地失去了。可是這次失去,他已經流不出一滴眼淚。不是眼淚流盡了,而是欲哭無淚。

俊傑并沒有馬上離開燕的卧室。替燕收拾起一地的碎片,又替燕把被褥折疊好。輕輕關上卧室的門,就像把記憶的某扇窗封閉了起來,握住門把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沉默地對着已經鎖上的卧室的門,蕭俊傑選擇離開。

邁出訣別的步伐,蕭俊傑的眼前一下子亮堂起來。他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分明是晃目的陽光,他看見的卻是那夜的雨,驚心動魄,見她輕輕傾出天臺圍牆,一縷灰蒙蒙的煙霧袅然上升……

冷汗涔涔地滲出脖頸,淌進俊傑的T-Shirt裏。他只覺得身體一冷,烏黑的眸子漸漸習慣了室外的亮度。蕭俊傑不再覺得暈眩,卻仍然緩了緩精神之後,才邁開回家的步伐。

和來的時候一樣,蕭俊傑攔了一輛大衆。飛馳在空曠的馬路上,俊傑暗地裏想着,為什麽今天交通那麽暢通。只一會兒,車子便在蕭家門口停罷。

有些不想回家,蕭俊傑慢慢挪着步子,挪上自家的樓梯,推*門進入空空的房間,俊傑重重地跌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從小,父母就經常外出公差。小的時候,父母把俊傑寄放在外婆家或者朋友家,等大些了,就讓蕭俊傑一個人住在家裏,或者住在任何一個他想呆的地方。蕭爸爸和蕭媽媽從來不過問,在他們出差的那些日子裏,兒子做過些什麽,和哪些朋友在一起。對于蕭俊傑,可以說蕭爸爸和蕭媽媽是絕對的放任,是百分百地信任兒子的自覺性。可是,他們忘記了,那時,蕭俊傑畢竟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正處于叛逆期。這樣的放縱養成了俊傑*不羁的個性。

他喜歡游走在許多女性中間,即使沒有戀愛關系,他也喜歡被很多人包圍着。那會讓他有一種安全感,一種被重視,被在乎的安全感。

對感情,蕭俊傑雖然稱不上長情,但是每次戀愛他總是真心以待,而每每分手他也總會傷心上一段時間。你可以說他是在自我調節,也可以當作是他的用心。因為他不願被束縛,所以當一個女人以女主人自居的時候,俊傑便會想要擺脫。因為他喜歡自由。

亦夢曾經戲稱這是因為他花心。俊傑卻打趣地糾正:“這不叫花心,只不過拿得起放得下而已。”

“或許是因為你沒有碰到一個真正讓你動心的女孩吧。”

這完全是亦夢的一句玩笑話,可俊傑卻當真了。他一下子安靜下來,沉重地說:“大概吧。”

此後,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語言,只是任由空氣在他們周圍玩着沉默是金的把戲。

或許亦夢是對的,因為俊傑沒有遇到他真正喜歡的人。這種認為,在他看見葉冰第一眼的時候便了解到了。看着葉冰甜甜的笑容,俊傑知道,他願意被這個女孩束縛,願意讓她做這間屋子的女主人。

可惜,事與願違。葉冰走了,離開了……而且,老天爺還給了他一個終生難忘的回憶……現在,伴随俊傑的只有無限的懊悔與痛苦。後悔當初不該因為燕而忽視葉冰的反常,不該對死死糾纏的葉冰不耐煩,不該冷言冷語地對待葉冰,更不該一手将葉冰推入無底的深淵。因為那麽多不該,所以現在,老天爺給了他懲罰,讓他痛苦,讓他孤獨,讓他留不住燕,也讓他無法補償燕。這一切都是他應該受的。這是他自己選擇的因果報應,所以他應該好好接受,默默承受。

蕭俊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今天來懷念這些事情。也許,這也是老天爺給他懲罰項目中的一項。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蕭俊傑起身沖了個澡。重新坐回沙發上,很快地又一躍而起,從寫字臺的抽屜裏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記本,打開密碼鎖,翻到第一頁,娟秀、熟悉的草體字展露在他眼前。

俊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刻意忽略暗潮洶湧的內心。這是葉冰送他的生日禮物,那天的情形,他記憶猶新。

那是一個有着清澈藍天的日子,春風和煦,吹着暖暖的,柔柔的,很舒服。

……

第一幕 暧昧3

世紀公園裏,大草坪上,葉冰坐在俊傑的身邊,仰頭看着乘風飛揚的風筝。有蝴蝶,有蛟龍,有喜鵲,還有很多葉冰叫不出名字的風筝。

身邊,蕭俊傑愣愣地看着葉冰,愣愣地注視着葉冰凝望着風筝的眼。情不自禁的,俊傑的唇覆上葉冰柔軟的唇。

“你壞,偷襲我!”

“誰讓你不注意!”

看着俊傑一臉賊壞的笑,葉冰不說話了。她知道,她從來就說不過俊傑。

“喂,我的禮物呢?”蕭俊傑才不會那麽輕易放過葉冰呢。今天可是他的生日耶,他推掉了無數個邀約,和葉冰來世紀公園曬太陽,喂春蟲,夠偉大了已經。

“急什麽,天還沒黑呢。”這下,主動權可轉移到葉冰手上了。

“為什麽要晚上送啊?烏起碼黑的,看都看不清楚。”俊傑抗議道。

“不要,就要晚上送,浪漫嘛!”

“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俊傑哼哼。

“走,騎車去!”

葉冰不由分說地拉起蕭俊傑寬大的手,朝自行車租借處跑去。付了押金,葉冰乖乖地坐上雙人車的後座。

“為什麽我要坐前面?”蕭俊傑佯裝不甘地抱怨道。

“因為你是我強壯、結實、勇敢、善良、人緣好、異性緣佳的男朋友啊!”

嘿,第一次發現葉冰的嘴皮子其實也挺溜的。只是,前面幾個還說得過去,至于最後兩個……

“快上來,有時間限制的。”葉冰撒嬌着,拍拍前座的坐墊。

無奈地嘆一口氣,蕭俊傑帥帥地跨上座位。

“哇,好帥!”葉冰當真在身後拍起了手。蕭俊傑對這樣外向的葉冰有些意外,平時在學校,葉冰都是很少說話的。更何況是這樣的話。難道真的葉冰已經被ET綁架,這個葉冰是外星人假扮的?

“喂,我說你今天怎麽那麽興奮啊?興奮得有些反常啊。”

“因為今天你生日啊。”

“你也說是我生日,我都沒那麽開心呢。”

“我開心你不開心麽?”葉冰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斜着身子瞪着俊傑,問。

看她那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蕭俊傑就沒轍。擺擺手,點點頭,表示支持葉冰“我快樂,所以你快樂”的理論。用力踩下踏板,世紀公園自行車之旅正式開始啦!

他們沿着幹淨的小路,踩過花壇,踩過小橋,踩過手挽手漫步的情侶,踩過手執風筝線的老人,踩過無數的美麗風景。一路上,葉冰都配合着俊傑的速度,踩着。一只手握着龍頭,一只手拉着俊傑的格子襯衫,那是她最喜愛的一件襯衫,那麽安靜。

事實上,葉冰并沒有踩自行車,她的腿完全是因為俊傑踩着,所以才動的。不過半個小時,俊傑已經大汗淋漓了。真難得,剛入春,他就出了那麽多汗。多虧了他身後的好女友啊!

當他們離開世紀公園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天空暗下來,并沒有黑,而是被落日的金色籠罩着。天邊的雲泛着柔和的金色,金色中摻着暖暖的色調,讓人心不由得安靜下來。

葉冰帶着俊傑來到一個不知名的親水湖畔。這應該是一個人工湖,湖水清澈見底,淺水層有許多魚,靠近岸的地方錯落有致的放着幾塊鵝卵石。石頭露*面,已經被湖水洗刷得相當圓潤了,那種漂亮的弧度和光潔的表面,只有大自然才能造就。

湖畔邊是一大片四季常綠的草坪,很大,很廣,一眼望去好像沒有邊界。它幽綠幽綠的,跟無垠的天空遙遙相對,空間感極強。

“你怎麽找到這麽個室外桃園的?那麽幽靜,那麽漂亮。”

“本姑娘自有本姑娘的本事,只要你喜歡就好啦!”葉冰露出得意的神情,從包裏拿出餐布,鋪在幽幽的草地上,“知道你愛吃日本料理,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嘗嘗吧。”

不知道葉冰從哪裏拎出一個保溫包包來,剛才還沒見她帶着呢。好奇心作祟的蕭俊傑好想問個清楚,但是一想到葉冰又會搪塞他,轉念一想,又放棄了。

看着從包包裏拿出來超級新鮮的生魚片和壽司,蕭俊傑算是對葉冰佩服了。

“帶了一天了吧,這些?怎麽還那麽新鮮?”蕭俊傑打開飯盒,嘗一塊三文魚刺身,真的好肥好嫩好新鮮。

“你摸摸。”葉冰神秘兮兮地把布包遞給俊傑。

“好冰。”

“嗯,這個包包是我阿姨從日本帶來給我的,能保溫,而且防水,不滲水。我在裏面放了冰塊,所以這些生魚片啊壽司的到現在還很新鮮。”葉冰緩緩道出各種奧妙。

“原來如此,真神奇!”

“好啦,別問那麽多了。快吃,吃好了吃蛋糕。”

“你連蛋糕也帶了?”

“過生日怎麽可以不帶蛋糕呢。傻話。”說着,葉冰從包包裏拿出最後一樣神秘食物,“哈根達斯的冰激淩蛋糕。我的最愛!”

“漏出來了吧,是你最愛吃。”

“不是說了麽,我喜歡所以你喜歡啊!”葉冰甜甜地笑起來,甜蜜得讓俊傑忘記了“抱怨”。

“是是是!”

晚餐在兩人的傻笑中歡快地進行着。蕭俊傑滿足地倒在餐布上,嘴角是滿足的笑容,這一頓生日餐,真是這十幾年來他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真的好好吃,意猶未盡。

“喂,吃也吃過了,可以送禮物了吧。”

“你怎麽那麽猴急呀!而且一整天都對人家喂喂喂的……”葉冰說着,垂下眼,看着有些傷心。

“葉冰……”蕭俊傑挪啊挪,挪上葉冰的大腿,把頭枕上。

“生日快樂……”葉冰捧住俊傑的腦袋,傾下身子,輕輕地啄了一下俊傑的唇。這才從包裏拿出包裝精美的禮物。

“是什麽?”不等葉冰回答,蕭俊傑已經急不可耐地把包裝紙稀裏嘩啦地拆光光了。“日記本?”

“嗯。為了等老了以後,給你一個美麗的回憶。希望有一天,時至古稀,我們能夠坐在搖椅上,帶着老花眼鏡,一起看這本日記本,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多美啊……”

看着葉冰一臉向往的樣子,蕭俊傑笑了。這是一本作工極其精細的日記本。封面就像一副鏡框,紙質的鏡框,很有凹凸感。鏡框內,是一顆四葉草,用宣紙折成的。淡淡的香味随着四葉草四溢開來,拿掉并沒有上鎖的密碼鎖,扉頁上,一行娟秀的字躍然紙上:

俊傑,當我們都老去的時候,我願意和你一起,坐在搖椅上,帶上老花眼鏡,伴着行行文字,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你願意麽?”溫柔地捧住俊傑冰涼的臉,葉冰察覺俊傑眼角那閃爍的晶瑩水晶。

“當然……到時候,你可要讀給我這個老頭子聽哦。”蕭俊傑将葉冰擁入懷中,抱得緊緊的。他好喜歡這份禮物,好喜歡!

“為什麽不是你讀給我聽?”

“因為到時候你的眼睛肯定比我好。”

“胡扯!”葉冰輕輕地捶了一下俊傑結實的胸膛,“你不要犯懶哦,這可是我們将來老年生活每天必做的事,你可不要剝奪我們以後的甜蜜快樂喲!”

“知道啦!知道啦!老太婆,現在就開始啰唆了呀!”

“老頭子……”

“老太婆……”

“老頭子,我愛你!”

“老太婆,我也愛你,永遠愛你!”

“你搶我臺詞!”

“哪有!”

“就有!”

“哪有!”

“就有!就有……”

……

淚,融化了娟秀的字體。

蕭俊傑趕緊用紙巾小心翼翼地吸去水痕,可惜,字已經化了。就好像人已經不在了一般,不再完滿。

老天,這也是你在懲罰我麽?把我心中的唯一和完滿一一奪走?

是這樣的麽……

第一幕 暧昧4

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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