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泛海集團反做空案(二)

大年初六,經鴻約了他的大伯一邊吃飯一邊談談,而大伯訂了某間日料。

日料店的口碑很好,裏面全是專業仿造的櫻花樹,不過花瓣十分逼真,一間一間的小包間被布置在走廊兩側,包間的頂是真空的,包間裏頭吃飯的人可以瞧見那些“櫻花”。包間也是日式的,日式的拉門、日式的布置、日式的矮桌、日式的蒲團,不過,為了照顧客人的習慣,說白了是為了照顧自己的生意,包間整體被擡高了,客人要上兩級臺階,而矮桌下又被挖空了兩塊,拱客人們放腳。

經鴻先到了十五分鐘,他叫司機也去吃點兒,而後獨自進了經天平預訂好的小包間。

剛坐下,茶都沒喝一口呢,趙汗青就來了事兒。時間有限,經鴻直接撥了電話去,問:“怎麽?”

薄薄的日式隔斷牆後,周昶竟只憑兩個字兒,就認出了經鴻的聲音。

他想:夠巧的了,以前從未在餐廳裏碰上過,最近竟然有兩次。

他們這桌已經結束,包間只他一個人在,剛好安安靜靜。

他聽見經鴻在發號施令:“他?怎麽突然想賣公司了?之前不是拒絕了嗎。說這公司是自己的命。”

沉寂了一會兒後,經鴻又說:“這樣……母親病了。嗯,行,這個價格算合适。不,這樣,還是6個億,不減了,我們只拿80%的股份,留剩餘的20%給創始團隊,讓他們有個念想。再告訴他,泛海這邊兒随時歡迎他再回去,他永遠有一個職位。還有,叫談謙準備一份給他母親的禮物,去看望一下。”

周昶靜靜聽着。

接着趙汗青明顯又彙報了另一件事,經鴻聽完,思忖了下,說:“這切入點确實不錯,創始人的能力也強。這個這樣吧,投天使輪可以,但泛海要求創始人自己也掏一部分錢。如果資金全是泛海這邊的,他自己一分都不拿,他未必肯拼命。嗯,對,他自己掏一千萬,泛海再match四千萬,天使輪一共五千萬。他剛賣掉一個公司,我知道他兜兒裏有不少錢。對,扯出來至少一半,否則不投。”

錢的多少經鴻其實不大在乎,但他厭惡“失敗”。

周昶想:又來了。

身上的神性和身上的魔性相互交織,不同的人對經鴻的評論也許截然相反。

就這股神魔一體的勁兒,讓別的人特別着迷,而且會越陷越深、越來越瘋,總是想接近、想探究。

像一幅畫上無心滴落的一點墨跡,醒目、別致,出人意料,也許能毀了一幅畫,又或許能成就一幅畫,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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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經鴻挂斷了電話——他的大伯經天平來了。

二人點了一些東西,而後果然,才剛坐下不久,經天平就要求經鴻不要轉投“翔龍直播”,希望對方繼續支持自己兒子的“無界直播”。

他甚至表示,如果經鴻真的“抛棄”無界直播,他就會将他名下的“天平超市”剝離出泛海體系。

“天平超市”雖然是經天平100%持股的,但事實上與泛海這個品牌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誕生後一直都是泛海集團在管理着,泛海集團收管理費。

經鴻試圖友好地解決掉這次矛盾。他喝了一口玄米茶,語氣頗為真誠地道:“大伯,在這個位置上,我有我的難處。”

經海平經天平他們是南方人,後來到北京的,所以,對着家裏的長輩時,經鴻他們都是稱呼“大伯”等等,與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不大相同。

經鴻聲音平平穩穩,他又說:“泛海利潤的三分之一來源于游戲業務,而游戲直播與游戲業務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絕對不容有失。目前看,翔龍直播……的确更符合泛海的調性。”

經天平也沒放棄,他道:“經鴻,作為一個父親,我也有我的難處。經博已經36歲了,他不想失去CEO的位置,不想失去他的公司。”

經鴻順着對方:“所以,泛海清空所有股份,也是為經博着想。如果投資翔龍直播,泛海資源就沒法兒給無界直播那一頭兒了,與其渾渾噩噩,經博不如換個靠山。”

經天平卻好像非常清楚自己兒子的能力:“沒了泛海的支持,無界哪裏還能生存?”

二人說了幾句,經鴻還是沒松口,他說:“您知道的,我必須為股東負責,也必須為員工負責。”

接着,經鴻的話題好像突然就到了不相幹的地方,他說:“十年前……2008年的時候。”

經天平:“……嗯?”

經鴻仿佛自顧自地:“2008年金融危機的時候,我正好在美林實習。”

美林,美國老牌投行,全球九大投行之一,經天平也知道。那個時候經鴻還在美國讀博士,可他作為經海平的兒子想去哪兒實習一下都很簡單。別人打破了頭想進去的地方,經鴻卻可以玩兒抓阄,每年暑假抽取一家幸運的BB投行去實習。

“那個夏天,我親眼見到了大裁員時的景象。”經鴻聲音非常缥缈,“因為次貸危機,美林損失了190億美元。大裁員的前一天,大家中午一起吃飯,結束時全組的人互相擁抱,說‘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們所有人。’我當時在行業組,一個同事約産品組的某個Associate讨論項目,約了周五,mark了calender,兩個人卻傷感地說,‘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兩個還在不在了’。下班之前,大家互相和隔壁組的同事們加聯系方式,約定好了保持聯系。每一個人見到對方,想的都是,‘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這是不是我們兩個最後一次見到彼此?’”

說到這兒,經鴻又喝了一口玄米茶:“大裁員的當天上午,所有的人等通知。我組裏的同事們一遍遍地刷新郵箱,整個大樓一片死寂。上午9點,我眼睜睜看見了……我那星期幾個會議的meetinanizer取消了會議。他們被裁了,不會參加會議了。內網上,一個一個認識的人與所有人說再見,等到了中午12點,他們的賬號消失了。曾經的對話還在,可賬號卻被注銷了,ID後頭跟着一句“此賬號已被注銷”。沒有什麽表現好與表現不好之分,topperformer照樣走人,甚至沒有什麽崗位重要與崗位不重要之分,沒有人是安全的。留下的人哭了,不知道能幫上什麽忙,便到Linkedin上給離開的人寫誇贊的評價、給認識的人發互助的群號。那是地獄。我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我認識的一個管後臺的Quant發給我的一句話,他說,‘收拾東西的時候,你才發現,你能帶走的,其實只有水杯、相框等等少數幾樣東西’,你這時候才意識到,這麽多年來,你一點點敲下來的幾十萬行程序代碼,不是你的,你甚至不能展示出來給下一家,你這才意識到,它們從來不屬于你。’”

再後來,到了9月,美林接受了被收購的命運,美國銀行接手美林。

末了,經鴻又說:“還是那句話,在這個位置上,我有我的難處。”

在矽谷時,經鴻當然也聽說過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滅時那暗淡的末日景象。整個矽谷的路上都沒什麽車,矽谷變成一座空城,與後來堵成沙丁魚罐頭的樣子完全不同。無數人的房子被法拍,互聯網的高薪者們昨日還是輕歌曼舞,今日便長歌當哭。

很多人在公司裏幹了多年,連自己的電話號碼都是公司給的福利,被裁員後,他們甚至連用了多年的電話號碼都被收回,一下好像失去了一切。

而現在裁員門檻又更低了。過去那些大公司們只有經歷非常嚴重的問題時才會裁員,可現在,單單為了滿足華爾街的投資者們,單單為了顯示“利潤仍在不斷增長”,就可以動手。

經天平聽懂了經鴻的意思,沉默了下,幹笑兩聲,說:“經鴻,你也忒感情化了。看看清輝的周昶,看看你的老對手!據說在麥肯錫做咨詢時,他一次性裁了人家三分之一!公司放假,大門落鎖,所有的人等郵件,第二天,大量的持槍保安在公司轉轉悠悠,以防萬一!他靠那個case出名的!你這樣,你怎麽跟周昶鬥?”

“……”經鴻則是緩緩地說,“首先,對那個公司來說,裁一些人是必須的,它已經負擔不了了,我要避免的就是走到那一步。其次,那并不是周昶的公司,周昶需要負責任的并不是那些員工。他需要負責任的,是他的客戶,是那公司的本身利益。”

經天平不屑地笑:“呵……”

經天平還想說什麽,周昶卻輕輕假咳了一聲。

經鴻愣了。

從這一聲假咳裏,他意識到,周昶竟然就在他們隔壁。

中間只隔着一道薄薄的隔斷牆,周昶聽得一清二楚。

經天平納悶兒地望向經鴻:“……???”

經鴻強忍着笑,沒出聲兒,用口型道:“周昶。”

剛才的話被周昶給聽見了,經鴻心裏竟有些暢快。

經天平臉上變了顏色,他明顯尴尬地坐了會兒,又小聲兒地對經鴻說:“算了。我今天先走了。”可能是怕等會兒正面對上。

經鴻點點頭。

于是拉門“唰啦”滑開,經天平走下樓梯,扶着牆壁蹬上鞋子。他肚子大,向下的視線被遮擋住,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才終于趿拉趿拉地走了。

經天平離開後,經鴻坐在原處,沉默了會兒,服務生端上來了他們點的最後一道菜,一盤刺身。

是藍鳍金槍魚,看起來肉質鮮滑。

兩分鐘後,經鴻看見隔壁房間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到了兩個包房之間的隔斷牆前,敲了敲木頭框,問:“經總?”

經鴻擡起眼,回他:“嗯?”

那隔斷牆竟能移動,拉開之後可供更多人聚會,經鴻只聽見平滑的一聲,周昶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隔斷後頭,還含着點笑。

兩人對視一秒,周昶提起腿走進來,懶懶散散地坐在了經鴻對面的蒲團上,一只膝蓋豎着,另一只倒着,一只手腕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撐着地,道:“服務生說這邊兒應該只剩一個人了。”

經鴻還是直直坐着:“嗯。”

周昶沖着滿桌子的新鮮日料揚揚下巴,問:“你不吃點兒?”

經鴻卻答非所問,看看周昶,帶着一點随性的京腔:“周總還真不把自個兒當外人。”

對着其他人時經鴻一向說普通話,甚至包括至交好友,也包括經語他們,可最近面對周昶時,也不清楚是怎麽了,越來越散漫。

周昶也不惱,回答:“經總一個人吃多沒意思。”

經鴻贊同:“倒也是。”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周昶,經鴻心頭的煩躁不知不覺消散了些。

經鴻又叫服務員進包間,翻翻菜單,點了一碗豚骨拉面。

周昶看看一大桌子的東西,問:“還點新的?你這一口都沒動。”

經鴻厭惡道:“不愛吃這些。給司機打包吧。”

周昶含笑問:“為什麽?”

經鴻說:“生。”

周昶一哂:“一樣。我也不愛生的東西。”

經鴻又将菜單遞給周昶:“周總還吃點兒什麽嗎。”

周昶沒接:“不了,飽了。”

拉面很快就端上來了,服務生穿着和服。

豚骨拉面香氣四溢。經鴻提起筷子,挑着拉面,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周昶沒說話,就坐在對面看着經鴻吃拉面。

吸溜一下,一大口就進到嘴裏了。

以前,作為泛海的CEO和清輝的CEO,公衆場合裏,他們兩個多少端着。

端着,籌劃着、經營着,字斟句酌,問題需要問得漂亮,回答也需要回得漂亮,一旦不夠漂亮了,就要生出許多事端。

可現在呢,卻帶着世俗的煙火氣。

家常的、溫暖的,安寧悠閑,不永遠是要跟什麽人決一死戰似的。

倏地,經鴻一筷子沒夾住,幾根拉面“通”地一聲落回碗裏,崩出來了一些面湯。

面湯濺在經鴻今天穿着的淡藍襯衫的袖口上,洇濕了幾小塊兒。

“……”經鴻擡眼找餐巾紙。

周昶發現這張桌的餐巾紙就在自己的右手邊,便抽出兩張,沒遞給經鴻,卻就着經鴻袖口的位置,直接上手,幫經鴻抹去了。

“……”被抹完,經鴻撂下筷子,解開袖扣,将襯衫袖子挽了幾折,一直挽到手肘下面,才又重新提起筷子。

周昶看着經鴻露出來的兩只手腕和兩截小臂。

肌肉勻稱,帶着力量感。尤其提着筷子的左手,因為微微用力,手腕處的筋繃起來了一點。

周昶問:“經總好像是左撇子?打網球也用的左手。”

“都差不多。”經鴻右手掌心一攤,說,“算左撇子吧。但我小時候學校老師強制學生用這只手寫字兒,也練出來了。”

周昶說:“嗯。”

經鴻一邊吃,兩人一邊偶爾說幾句話。比如周昶告訴經鴻:“那個裁員案……我給了很好的severancepackage(遣散包裹)。”

經鴻:“……嗯。”

吃完拉面,經鴻捧着大碗,連拉面湯都喝了一半。

末了,經鴻用餐巾紙擦擦嘴唇,終于看向了周昶。

周昶擡擡眉毛。

因為拉面是辣的,經鴻此刻嘴唇全紅了,被蹂-躏過似的,跟他兩邊兒眼尾下面一直勾帶着的一點紅色還挺呼應。

周昶低下頭,喝了一口茶。

經鴻說:“行了,結賬吧。周總那邊結了嗎?”

周昶:“那我吃霸王餐?我都出來多久了。”

經鴻:“……”

不理周昶,經鴻按鈴叫來了負責他們的服務生。

結了賬單,經鴻叫服務生包了餐盒,又叫司機帶着餐盒去提車,開到門口來。在提車的過程中經鴻、周昶又等了會兒,服務員來收了桌子。

離開餐廳前,經鴻又垂下眼睛,慢條斯理地放下袖子,整理了下,将右腕處上邊下邊兩片袖口對在一起,又拿起來了剛才放在桌面上的鑽石袖扣,左手無名指和中指捏着袖口,食指和拇指捏着袖扣往裏面插。

一下竟然沒進去。

“給我吧。”經鴻一個沒注意,便被周昶奪過去了他手裏的鑽石袖扣。拿走的時候,兩手指尖還碰了一下。

周昶換了一個姿勢,坐正了,兩腿放進矮桌下的那個空處,而後便接過了經鴻右腕處的袖口。

他的手越過矮桌,輕輕捏着兩片襯衫,一抻,一拽,将經鴻的那只胳膊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經鴻胳膊撂在桌上,伸向周昶,指尖對着他胸膛的位置。好像再往前一點兒,便能勾到他襯衫的扣子。經鴻頓了頓,本能地想抽回胳膊,最後卻沒動作。

周昶按了兩次袖扣,竟然都沒按進去。

經鴻想對方還真不适合這伺候人的活兒,想揶揄一句“你行不行啊”,話到了舌尖兒上還沒出去,周昶便像知道似的,沒發出聲音,只輕輕地道:“噓。”

“……”一句揶揄卡在喉間,經鴻不說話了。

在安靜的氣氛中,一種類似于暧昧的東西悄然流轉。

周昶非常認真的樣子,終于,将經鴻的一只袖扣穩穩地嵌進去了。

他又捏起另外一只,一揚下巴,說:“左手。”

經鴻靜靜地伸出去。

這次很快就戴好了。

最後周昶擡起眼皮,二人目光碰了一下。

周昶眼神一貫有力,即使只是一秒,也仿佛能直刺進去。

經鴻:“……”

事實上,直到現在,每回見到周昶之後他依然有抱在一塊兒接吻、舔-舐的沖動,渾身上下一股燥熱,他依稀感覺周昶也是一樣。

經鴻收回目光,翻過手腕,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确認一切都沒問題,便道:“行了,走吧。司機應該在門口了。”

周昶颔首。他今天是自己開來的。

經鴻扯開薄薄的拉門,先出去了,周昶則回了他原先的隔壁包間,拿上外套,穿上皮鞋,又重新與經鴻彙合。

在走廊上,一個男人叼着香煙看見他們,随口問:“有火兒沒有?”看樣子也是要走的,已經憋了一頓飯的功夫。

經鴻确實沒打火機,便道:“沒有。”

一邊說着,還一邊用自己的手在身上拍了拍,表示“沒有”。

先是襯衫胸口的兜,他兩只手拍了一下胸口兩邊,由內而外,接着又拍了一下褲子的兜,這回是由上到下地拂開去。

明明是很正常甚至友好的一套動作,向對方表示“真沒有”,周昶卻覺得被狠狠地撩撥了一下,想這套動作可夠色的。

他看着經鴻。

經鴻覺得莫名其妙,問周昶:“幹嗎?”

周昶說:“沒事。”

二人一路走到日料餐廳的門口。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冷,大門自然是關着的。門口的服務員不在,其他的服務員都在忙,經鴻當然沒那麽矯情,他微微弓着腰,握着大門的門把手,去推那扇門。

馬上又要分別了,下次不知是哪月哪日,周昶見經鴻這微微躬身的樣子、這馬上離開的樣子,特別想攬着腰把經鴻給拖回來,而後緊緊抱在懷裏,吻他的耳朵、耳下、和細膩的頸子。

甚至想死死摟着他,把自己硬楔進去。

他總想起那一晚,美妙的戰栗,後面就是甘甜的回味。

出了餐廳,經鴻看見司機的車已經等在路邊上了,他走下臺階。

周昶卻沒跟着下去,他還站在臺階上,只說了一句:“經總。”

經鴻停住腳步,回過頭,兩個人在臺階上一上一下地對望了幾秒,周昶目光略深,說:“回見。”

經鴻猶豫了下,也說:“……回見。”

旁邊一只小金毛身上穿着小坎肩,脖子上的小鈴铛嘩啦嘩啦地響着,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們。

上了車,天已經黑了。

冬天的北京天總黑得格外早。

經鴻望着窗戶外面。一街燈火,滿城流光,在京城的冬日夜晚中,燈光好像一條河。車流緩慢,一點一點地流淌着,幾排車燈明明滅滅,所有東西都粘粘稠稠地蕩漾着。

經鴻當然感覺到了兩人方才的暧昧。

周昶還是厲害,經鴻想:連暧昧都玩兒得進退有度。

空調好像開得大了。

雖是冬天,經鴻還是落下車窗。

今天本來是糟心的。可經鴻一手搭着窗棱,食指抵着下唇,回想起剛才那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忽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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