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姑娘還小，先養大了再說。◎

不妄海整片海域比西海遼闊多了。

青宸雖然認識應淵十幾年，但還是第一次來他的地盤。

應淵沒有像其他四海龍王一樣住在海底龍宮，而是住在海中心的島上。

初冬的暖陽像一線線金光，從天穹洩下。深藍的海面随着溫柔的海風，蕩起粼粼波光。島上的仙樹以及宮殿樓宇的輪廓上，皆裹着一層淺淺的金色。數只白色的仙鳥從雲層裏掠過，鳴叫聲仿佛天宮仙樂。

兩人降落在島上，落在最巍峨的那座宮殿前。

看到應淵帶青宸回來。歸晁和龐翼都高興壞了，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在心裏吶喊起來。

龐翼還年輕，剛毅的面目激動得泛紅：是個姑娘！

歸晁差點老淚縱橫，兩條長長的眉毛都在不住地顫抖：大人終于帶個女人回來了！！！

待走到近處細看，才發現那姑娘模樣看起來似乎略小了些，容貌極美，但臉上稚氣未脫，最多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站在應淵身旁，身高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緊接着就聽應淵道：“這是青宸，從此她将是我的妹妹。你們将她以公主身份，安排妥當。”

兩個激動不已的人頓時呆若木雞。

龐翼愕然：不是……不是夫人嗎？怎麽就成了妹妹了？！

但這話他只敢在心裏喊喊。

歸晁則搖了搖頭，暗暗嘆了口氣，接着又釋然：不管如何，這不妄海，從此也算是有女主人了！這就是好的開始！

姑娘還小，先養大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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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自下去忙活，心裏又是開心又是忐忑。

不妄島從來沒有女人，甚至連個雌性都沒有，島上除了他們，就只有傀儡侍人。偶爾會有些海裏的精怪聽從調遣。

這一下子來了個小姑娘，幾乎讓他們有些手足無措，生怕哪裏怠慢了。思忖着得先去海底，找幾位女妖精問問姑娘家都喜歡什麽。

應淵将青宸帶入殿內，對她道：“這裏的屋子，你喜歡哪個便自己挑一個。”

他這裏不像西海龍宮那樣有一個個別院。而是一整座主殿，連綿着一片片大大小小的宮殿樓閣。

青宸在主殿裏四處逛了逛，裏面有許多空着的屋子，她最後選了個挨着應淵的房間。

應淵見狀，眉心微蹙，但也沒說什麽，随她去了。

正打算離開，餘光卻瞥見正仰頭四處打量的青宸下颌有一抹紅痕。她膚色極白，那一抹紅痕顯得極為明顯。

應淵忍不住擡手，指彎微微曲起，托起她的下巴，皺眉看着那一處血跡，“怎麽受的傷？也不處理一下？”

青宸偏開頭，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喃喃道：“小傷，沒事的。”

在外流浪的這兩個月，她到處受各種擠兌甚至是攻擊，受了傷也懶得處理。到了冬季，人也懶洋洋的，心情更是灰心喪氣，所以不僅蓬頭垢面，還留下不少傷痕。

應淵之前并沒有細看她，此刻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才發現她的樣子簡直堪稱狼狽。

尤其是她轉身的時候，他還看見她後肩處也有傷。

像是被什麽銳器用力砸出來的。她穿的是鲛紗裙，衣物有韌性，沒有受損，但是卻有血跡從裏滲透出來。

應淵眉頭緊皺。

哪怕淡漠如他，此刻心裏也隐隐地泛起一絲怒氣。

這個小姑娘他幾乎看着長大，從小嬌養，卻性情乖巧，他一直以來就比較疼惜。沒想到落魄後竟然被傷成這個樣子。

他打量的時候，青宸又開始忍不住犯困了，她捂唇打了個呵欠，“哥哥，我先去休息啦。”

“等等。”應淵拉住她，“先跟我來。”

青宸的房間還沒開始布置，應淵先将她帶到自己這邊，兩人坐在茶室裏的矮幾前。

大而寬的窗敞開着，屋外冬日的陽光，照着島上永遠繁茂的仙樹與仙花，暖融融一片繁盛景象，還芳香四溢。青宸困意越濃，整個人軟綿綿仿若無骨，懶洋洋地跪坐着那裏。

應淵也盤腿坐在她旁邊，先是一個洗滌術，将她身上的髒污都除了，接着又用一團白光将她裹住，給她療傷。

他這個人，體溫是暖的，連給她治療的白光，都帶着淡淡的暖意。裹在身上，像是屋外冬日裏的陽光将人溫柔包容，暖洋洋的。

青宸舒适地阖上眼睛。她這一日幾乎沒怎麽睡，一直強打着精神。這會兒困倦不堪，頭點得猶如小雞啄米，人也搖搖晃晃，最終抵不過地往旁邊一歪，直接倒在應淵盤着的腿上。

應淵手上療愈的動作未停，低頭看了她一眼，一手擡起，修長手指輕輕一勾，一只長長又柔軟的大引枕便飛了過來。

他将青宸從自己腿上挪開，讓她趴在大引枕上繼續睡，自己則依舊給她療愈。

待青宸身上的傷都療好之後，歸晁已經快速将青宸的房間都布置好了。

他前來彙報，應淵便将伏在引枕上酣眠的青宸抱起，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間，放在榻上，還給她蓋好了被子。

歸晁跟在後面，看到這情景不由地啧啧稱奇。

應淵從不與人親近，此刻不僅抱着人，還如此體貼地照顧這位少女，那神色間的柔和，簡直令人大為震撼。

不過他神情雖然溫和，姿态帶着他自己大概都未曾察覺的親昵，只是眼底卻并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意。

神态平和而自然，純粹就将她當做妹妹一樣照顧着。

歸晁心裏閃過一絲遺憾，但想想這姑娘還小，來日方長，也不着急。

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潛移默化，日久生情，是遲早的事。

不管如何，有變化就是好的開始。

這一個冬天，大概是青宸出生以來過得最舒适的一個冬天。

再也沒有人逼着她不許睡覺，也沒有人擠兌她，攻擊她。她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想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起。

整座島上，所有的宮殿與屋子，她進出随意。

她舒舒服服地休養了一陣子，精神飽滿，傷也全好了。瓷白的肌膚，瑩潤如玉，在陽光的直射下都毫無瑕疵。

看着小姑娘剛開始來的時候有些瘦削的小臉，如今被養得豐盈而紅潤，歸晁成就感十足。

青宸也不好意思每天都躺着睡，給人過于懶散的感覺，所以偶爾會打起精神來，跟非常熱情的龐翼與歸晁聊天。

龐翼原本是海裏的一只大螃蟹，被點化有了仙根。他還年輕，比較活潑，喜歡跟不妄海裏所有活着的仙族妖物等等打交道，總給青宸說些他平日裏遇到有趣的見聞。

而歸晁是一只活了幾千年的老烏龜。他見多識廣，經常給青宸講些奇聞異事。三道六界，四海八荒，各種事情幾年都講不完。

往往青宸都是伴着他們的見聞與故事，慢慢地又陷入了冬眠。

兩人也不敢貿然動青宸，見她睡着了，只拿來一條薄軟的褥子給她蓋着。應淵回來時，就會過來将她連人帶褥子抱起來，送回她自己的屋子裏，放在榻上歇息。

這一回，應淵剛将青宸抱起，她就醒了，睜開眼，笑盈盈地望着他：“哥哥，你回來啦？”

應淵“嗯”了一聲，腳步未停，也沒有将她放下，只是一如往常地淡淡問道：“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青宸剛睡了一覺，精神還好。“早上起來時，龐翼大人帶我去海底玩了。那些蚌精、蝦精，都很熱情，送了我許多珍珠，還有漂亮的珊瑚。”

她說完，似是想到什麽，嘆了口氣：“我有點想凝珠了。”

應淵眉心一動，沒有說話。

這島上沒有侍女，她一個姑娘家，天天跟幾個男人呆着，确實不太妥。

于是第二日，青宸還沒睡醒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喚自己。

“公主。”

“公主殿下。”

青宸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看到凝珠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凝珠？”

“是我。”凝珠将她扶起來。

神族仙族，在長大之後，容貌衰老極慢，甚至是不會衰老。凝珠如今看起來也就比青宸大幾歲，依舊是少女的模樣。兩位少女帶着重逢的喜悅，抱在一起。

青宸在這個冬天度過了她最快樂的十四歲生辰，正式進入了十五歲。

冬去春來，天氣漸暖，青宸也不再犯困了。應淵又将青宸送回無極山繼續未完的學藝。

長車落在無極山的牌坊門口，青宸和應淵走下來，她拉着應淵的衣袖，依依不舍，“哥哥，你會常常來看我嗎？”

應淵有神職在身，而且近期魔族蠢蠢欲動，并不太平，他其實沒有太多閑暇時間。包括青宸在不妄海的這段日子，見到應淵的時間，其實也很有限。

他垂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眼巴巴的眼神，揉了揉她的腦袋，嗓音溫和，“會來看你。”

青宸正要跟他道別，就聽後方一道柔媚的聲音喚她：“青宸師妹，你回來了——”

她扭頭一看，只見赤媛、蘭茵、鳳岚、鐘離決和孟蓁他們一行人，大概是從外面回了無極山，幾人也落在門口，紛紛朝青宸看過來。

鐘離決目光落在應淵搭在青宸腦袋的那只手上，停頓了一下，然後将他們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鐘離決認得應淵。

四海之上，最尊貴的龍神帝君。

他站在青宸身側，身材高大，威儀凜凜。容貌是天生的俊美柔和，眉眼卻淡漠淩厲。察覺到鐘離決的目光，他淡淡地瞥過來。

龍族實力并不均等，自應勵自爆神魂隕滅之後，應淵作為如今四海八荒唯一的一條應龍，天生強悍，實力遠在所有龍族之上。

他那淡淡的一眼，頓時就令鐘離決感覺到沉沉的威壓，有些透不過氣來，立即移開了目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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