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也是我不願接觸他們一分一毫的原因
忽地,腳步停下,腦袋後面傳來招待者的聲音。
“錫溫子爵,您的座位在這裏。請問這位是?”
“我的養子。他頭有些暈。”
葉瑟的雙手頓時安分,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一個巨大的娃娃,背對談話的兩人。
隐約的,他聽到了一陣窸窣的笑聲。
招待者用心照不宣的聲音說:“原來是子爵閣下的養子。鄙人唐突了。既然如此,鄙人為閣下換一間包廂。”
葉瑟耳朵豎着,微微蹙眉。
為什麽聽到是“養子”就要換包廂?
拍賣場分為上下兩層,下層是富商、騎士和一些低階貴族,場內被屏風和紗簾分隔開;上層則是權貴專屬,全是包廂,擁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形成一圈半拱,居高臨下地從各方審視舞臺。
他們被分到二層最偏僻的包廂。
若不是招待者貼心款待,“子爵”甚至無法到第二層,足以知曉今日到場了多少大佬。
包廂裏裝潢精美。招待者将包廂四角的蠟燭點上,端來精美的果盤,之後才退出去。
忽然,一陣異常輕微而甜膩的叫聲落入他們的耳朵。
葉瑟忍不住好奇,揉着眼睛假裝半醒起身。
相鄰包廂間有錯位角度,因此可以看見隔壁落地窗的一角。
隔壁未拉窗簾,猩紅的地毯上,一只雪白細嫩的小腿在抽搐着。
葉瑟猛然驚醒!
他鬼使神差地瞥向光明神。後者的襯衫被自己弄得淩亂不堪,就連脖子上都有點點粉紅的摩擦痕跡。
青年貴族養了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養子”。這不就是禁脔嗎?
葉瑟:“……”
這身份是誰制作的?看他不打死那個家夥!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招待者在外面彬彬有禮:“子爵閣下若是要各種工具,可以搖鈴铛。”
光明神的視線俯視而下,正好落到葉瑟恍然無措的臉上,輕勾一抹笑。
“知道了。請不要來打擾。”
“是。”
包廂為了特意迎合這些權貴的享樂需要,光線調得很昏暗。搖曳的燭光打在光明神禁欲的側臉上,異常微妙。
他忽然起身,走到葉瑟身前,淩亂的襯衫還未整理。慢慢地,他低下頭,向葉瑟伸出手。
少年的衣服也很亂,絲緞般的黑發撒在雪白的脖頸上,手腳細瘦得仿佛一折就斷。眼眸含水,紅唇微張,桀骜不馴的小虎牙半隐半露。
葉瑟下意識往沙發的角落縮,身體本能地開始顫抖。
不會吧,不會吧!
這老東西的正經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大手輕撫上他的臉龐。
葉瑟像是被電流擊中,渾身酥麻,心裏絕望。
溫暖的金光流過他全身,無序之力的麻醉效果全然消失。
光明神站起,神色溫和而正直:“好些了嗎?”
葉瑟臉頰泛紅:“……”
他大概是陰溝裏翻車、吸入無序之力真麻醉了,不然怎麽會想些有的沒的。
他裝作大夢初醒,清清嗓子,坐正:“我沒事。”
客人陸陸續續進場。
光明神将一小塊金色的鏈表戴到他手上:“這是我親自做的,一旦感受到邪神源力就會發燙。你注意,如果遇到發燙情況及時向我彙報,不要落單。”
葉瑟嘴唇還泛着血色,別開眼睛不去看他:“嗯。”
忽然,門又被敲響了。
光明神故作不悅:“我不是和你們說過,不要來打擾?”
門外,招待者語氣為難:“抱歉閣下,這次的貴賓公爵委托鄙人來邀請您去公爵包廂,商量要事。”
光明神整理好衣衫,打開門。招待者笑着說:“請閣下與養子一起前往。”
包廂裏兩人對視。
兩人被領到最中間的那間包廂。這間的面積更大,更寬敞,就連門上的裝飾都更加精致繁複。
門在他們背後關上。
包廂裏面竟然還有層層疊疊的紗帳,只能隐約看到一個大塊頭男人卧躺在沙發上,若幹個仆人和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圍着他。
“見過公爵大人。”光明神代入了身份,輕輕行禮。
“錫溫,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公爵毫不客氣,“這可要托你養子的福啊,我三年沒見過從鄉下來的子爵了。上一次關愛窮鬼還是在給輝流局作秀的贊美晚宴上。”
這人在找死嗎?
葉瑟忽然露出了憐憫的眼神。
神明半擡眼皮:“所以呢?”
“剛剛進來的時候,很多人都見過你養子的臉。”公爵忽然坐正,輕輕撥開紗簾一角,露出一只渾濁的眼睛,“果然很稀罕。就連我,都沒在中央城見過這樣的臉。”
神明忽然笑了,沒有說話。
“當然,我沒有搶窮鬼東西的興趣”公爵坦然往後一躺,周圍服侍的美人自覺地靠在他身下充當肉墊,“我還你一個更好的。”
旁邊的人,自動地從那堆跪着的瘦小身影中拎出一個,将他推出紗簾。
公爵随意道:“這是主辦方特意送的。未免子爵閣下不識貨,你給他講講。”
管家一樣的人立即道:“這是一種瀕臨絕跡、異常罕見的邪神遺族生物,不但沒有危害,還是上層貴族間最珍惜的玩物。”
葉瑟瞳孔緊縮!
那是一只魅魔!
這只魅魔明顯是被調|教好的,淫紋的面積比葉瑟要大得多,從小腹一路網上,纏繞到勃頸上。他的眼神渙散迷離,在被推出來的瞬間,下意識地跪倒在神明的腳前,匍匐着,雙手自動地拉上神明的褲子。
光明神的眼神完全冷了下來。
管家:“他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唾液無法滿足他,血液也只能吃個半飽,只有極樂之事才能滿足他。他在本能的指引下,會比人類更加‘好玩’。”
葉瑟緊握拳頭,呼吸都因為憤怒而顫抖。
忽然,他手腕的鏈表一陣灼燙。
幾乎同時,他和神明對視,然後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那只神志不清的魅魔。
它身上有邪神本源的氣息!
還算不上很重,只是有所沾染而已。
他們想到之前遇到的那個被改造成邪神遺族的人類。
那個人被注射少量邪神源力後還有自我,所以是成功品,可以被繼續注入更多的源力;但實驗總是有可能失敗的,如果沒有挺過注射呢?
那些失敗品,又會被怎樣對待?
跪在地上的“魅魔”可憐兮兮地用臉去蹭褲腿。神明下意識想要踢開他,但還是收住了,往後一步。
“豢養魅魔是足以引動輝流局的大罪。公爵不怕惹禍上身,可我怕。”
公爵以為他只是膽怯:“這就不用你擔心了。主辦方送了很多次,今天的拍賣會也會拿出幾只來賣。如果要驚動輝流局,早就驚動了。後續他們會擦屁股的。”
“他們”。
上次在森林遇到的那個成功品,也提到了“他們”。
公爵等的不耐煩了,下巴一點。周圍的幾個大漢心領神會,也不等子爵同意,強買強賣似的到葉瑟兩邊,要架起他來。
在他們觸碰到葉瑟之前,忽地,一陣淡淡的波光閃過——
所有人被固定在原地!
神明一把撩開紗簾。公爵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嘴張得很大,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整個房間萦繞着神聖光潔的氣息。子爵的周圍仿佛被不可置疑的氣息籠罩。
“神……”公爵的眼睛快要迸出來了,但只能低啞地吐出一個音節。
他眼前的明明是光明神。然而卻比看到邪神更加恐懼。不可置信、羞憤和顫抖交織,讓他恨不得暈死過去。
神明居高臨下,掃視房間裏所有人,嚴肅道:“目前還不能驚動大魚,待收網,你們都将付出代價。”
在神明的法術下,所有人都像提線木偶似的按部就班。
公爵在極端恐懼之下,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重新端起酒杯,躺回沙發。
前方就是一把注定落下的斬頭刀,可他不得不眼睜睜數着日子慢慢将頭放上去,連掙紮或是自裁都做不到。
神明走過來,拉住葉瑟冰冷、微微顫抖的手:“我們走。”
回到包廂,神明用凝固術将魅魔體感時間暫停,然後解除了他被控制神志的狀态,收進了随身空間。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觸碰到魅魔,處處顯露出他對邪神遺族的排斥。
“根據公爵口述,擁有整塊本源控制能力的對象,就是主辦方。這些魅魔都有可能是主辦方通過源力法術制造出來的。”
葉瑟:“回去後怎麽處置這種魅魔?”
“送到熔岩煉獄。”神明的眼神平淡,“熔岩煉獄有特殊區域用于收容沒有犯罪的邪神遺族。他們會接受淨化,遏制邪念,參與勞動。”
他的眼神仿佛戳中了葉瑟心中害怕的那一點。葉瑟眼神忽閃:“還,還有別的可能嗎?”
神明仿佛耐心的長者,在對他講解:“如果我們不加幹預,魅魔注定失控,要不榨幹精氣弄出人命,要不饑餓而死,要不被貴族處理掉。因此,他們只能被煉獄收容。”
葉瑟:“……”
他心裏委屈。遠古誕生的魅魔可不會失控,一個個活得可滋潤了。那些人偷了他的源力,胡亂使用惹出那麽多副作用,還害他名譽受損。
神明以為他在可憐那只魅魔,放緩了語氣安慰道:“放心,魅魔只要沒有犯錯,在煉獄裏每日按時勞動,就能在那兒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還一輩子?!
葉瑟倒吸一口冷氣,眼神更加震驚恐懼了。
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溫和:“不用太過憐憫他們,沒有一只邪神遺族是無辜的,這也是我不願接觸他們一分一毫的原因。”
神明像是在盡心教導年幼後輩,輕輕撫摸他的頭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