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真的不要吃果子嗎?”

“他是今年的神侍,跟我來這裏是應該的。”

老人忽地低頭,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不由笑了起來;再擡頭,光明神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往年那些神侍,連神明的面都見不上,可沒有這樣被抱着進來的待遇。”

老人的語氣逐漸瘋癫:“我讨厭教義,我相信,不管是神還是人,不可能永遠游離于欲望的審判;我終于還是等到了證實他們錯誤的那一天!他們都說我不懂哲理卻亂加妄議,可還是我贏了!”

他仰頭笑着,臉上的皮肉開始快速衰老。他早就過了人類的年紀,失去本源後立刻走向了終結。

光明神站在聖光下,看着老人的頭顱垂到胸口,再也沒有反應。良久,淺藍的眼眸中宛若附上一層冰霜,像是對着老人,也像是對自己說。

“你說的對,卻也不對。在我眼裏,他只是一個需要教導的後輩。”

“愛情會有欲望。而我對他,只是關愛。”

“神明,永遠無欲。”

空曠的樓層裏沒有回音。光明神站在原地,收回眼神。邪神本源在半空中跳動,紅光紮眼而肆無忌憚。光明神閃過一絲厭惡,揮手将它收了起來。

趁光明神去打boss,葉瑟跟着愛德溜進後臺,并把人都支走。

愛德額頭冒冷汗:“下半場的貨都在這裏了。”

葉瑟冷若冰霜,牙關咬得咔咔作響。

這個房間裏只有兩排長沙發,十幾個外形各異的少年少女乖巧地坐在沙發上,身上的穿着也風格迥異,唯一的相同點就是脖子上都帶着寵物的鈴铛。

“不是,老大你聽我解釋!”愛德在葉瑟快忍不住之前連忙自救,“賣什麽不是我們說了算的。主辦方也有上級,所有的貨都是上級提供的。我們的主要工作是替更上一級處理殘次品,賺錢只是次要的。”

這裏的少年少女,沒有一個是正常人,除了魅魔,還有長着貓耳、貓尾的,有的眼睛似蛇瞳、身體也沒骨頭,還有的則是個半邊身體石化的大塊頭、用來替雇主擋槍抵命最為合适。

葉瑟忘不了自己剛蘇醒時的事情,一見到這種事青筋直蹦,咬牙:“上級是誰?”

“我不知道。”愛德嘆了口氣。

“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的話,你堂堂一個初代遺族還替他賣命?”

愛德像是被問懵,恍然瞪大眼睛,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葉瑟怒氣沖沖地對房間裏坐着的年輕人們說:“你們自由了,跟我出來吧。”

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神無比微妙。

葉瑟這時才發現有所不對。

這間屋子沒有鎖,沒有看守,而這些人身上也沒有鎖鏈、繩子。

其中一人開口,表情淡漠得仿佛是機器人:“我們永遠是主最忠誠的信徒,主需要我們的價值,我們将永遠等着自己被使用的那天。”

其他所有人都像是被帶動了,七零八落地跟着他一起說,各式聲線在房間裏回蕩,回音仿佛一場震撼人心的交響樂,讓葉瑟在原地心中震顫。

“這,這是怎麽回事……”

愛德的聲音在葉瑟背後,平穩如機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應該愛戴他,應該聽他的話,這是本能。”

忽然葉瑟腦袋裏靈光一閃!

上一個本源碎片的擁有者,特點是潛行;而這一個擁有者的特點,是“被愛”。

轟——

外頭傳來一陣喧鬧。

與此同時,愛德像是被電刺了,忽地清醒:“主辦方死了!控制消失了!”

房間裏的年輕人們也像是大夢初醒,惶然無措地互相打量。

光明神成功了!

但愛德的臉色卻無比難看:“這裏的招待者、打手都是被主辦方控制的。主辦方死了,他們恢複了神志。”

“有問題嗎?”

愛德無奈一笑:“你覺得,一個會打邪神遺族主意的人,他找的其他手下會是善茬嗎?”

比一群惡徒更可怕的什麽?

一群各自為戰、沒有組織、見到一群肥羊的瘋子惡徒。

會場裏,權貴們如同受驚的食草動物們,尖叫着亂竄。原本還彬彬有禮、穿着西裝的招待者、護衛、打手全都和摘下了面具似的,跳入人群。客人們仿佛瀕死的魚,雙眼瞪大驚叫掙紮,沖着出口而去,前面不時有人摔到,後面的人又踩到那人頭上,腳步一點不停。

“草,”愛德忽然罵出聲,“出大事了。”

上半場的貨物裏有一顆蘊藏着五十次頂級爆炸術的火魔石。貨物還沒交貨,存在庫房裏,遇到這樣一群無差別打砸搶燒的惡徒。

庫房無意是惡徒們的第一個目标,互相争搶着闖進去、搶奪寶物。

他們不怕死,下手是沒輕重的。

這棟建築,每時每刻都面臨着被炸毀的風險。

房間裏的人被催促着跑出去。葉瑟和愛德兩人也随之進入人群。

“該死,大門前的走廊怎麽堵了?前面的人不走?”

前方,一群私軍模樣的武士攔在人群前:“讓大人們先走。按照爵位來排順序!”

第一層的衆人臉都綠了。第一域的确等級森嚴,可這些人作威作福,就連這種時刻都以為自己的生命權高于其他人。

第二層的權貴進入會場是被允許帶手下和護衛的,第一層的人卻不被允許,因此只能在強壯的打手面前憤怒無言。

“那你們走的快一點啊!”有人不滿地喊出聲。

前面,老爺夫人們提着臃腫的衣擺,慢悠悠地任由下人攙扶着走出去。由于有打手的保護,他們在樓梯上暢通無阻,絲毫不受此時恐慌情緒的影響。

人群後面傳來瘋癫的笑聲:“都在前面!好多肥羊!”

這些小富人和鄉紳害怕地全往前擠,可就是不被允許出門!

“請讓大家一齊出去。”一個異常平靜地男聲在此時格外明顯。

那幾個攔人的打手被人按着肩膀撥開到兩邊。不遠處,看到此行的權貴們開始恐慌:“我們爵位高,就應該先行!”

“哪裏輪得到一個子爵來多嘴!”

“有本事,你自己走到最後。”

那道挺拔的身影立在衆人之前,慢慢回頭看向那些權貴,金發散在耳側,眼神淡漠卻令人生畏。

“我會是最後一個走的。”

不只那些權貴,就連第一層的客人臉色也都變了。

哪裏有人會主動把危險留給自己?

走在後面的一個大貴族幹笑兩聲:“好一個英雄主義!等我出去了,我就在門外數着,你要是不是最後一個出來的,我就去帝都參你一狀!”

一道淺淺的金色碎流劃過,那些權貴全都漂浮起來,和沙包一樣,被“丢”了出去!大門敞開,第一層的衆人不多想,拔腿就沖,全往外面逃。

等到外面,他們氣喘籲籲,擡頭才發現,天空中一輪淺金色的光暈。

“是神!是神明降臨!”

剛才那些表情兇狠的權貴,從泥土中擡起臉,憤怒和憎恨全然不見,轉而是恐懼和戰栗,盯着空中的光暈。

轟——

驚天熱浪從拍賣場中央爆破,将建築從裏往外碾碎!

修長的手在半空中轉了一圈。

天空中,那道身影安然凝視下方,随着五指收攏于掌心,爆炸的熱浪也仿佛時間倒流,重新凝聚,不再擴張!

那些剛才還沉浸在罪惡的買賣之中的惡人,紛紛下跪,十指合攏。

“贊美神明!”

人群中,站着的只有葉瑟和愛德。

那道身影映射在紅色的虹膜上,宛如光明本身。

輝流局立刻接管了事後現場。在場、還活着的客人、打手,全在輝流局挂上了號,戰戰兢兢地回家等着輝流局和帝都的聯合發落。

那些被拍賣的殘次品則被送往輝流局總部研究、安置,惡徒則全丢入熔岩煉獄。

周圍都是神語者。

知道跑不了,葉瑟和愛德也不跑了。葉瑟重新用鎖鏈将愛德捆上,然後乖巧地等光明神給輝流局衆人安排任務。

忽地,葉瑟感覺渾身發熱。

“我也不是很餓啊……”他嘟囔着。

葉瑟眼睛蒙上了一層淡淡地水霧。他很難受,小腹仿佛要灼燒起來,只能蹲在地上縮成一團。

遠處,神語者的聲音隐約可聞:“變異的貨物裏有魅魔。魅魔穿上衣服很難甄別,只能用這樣的機器散發催情波動,才能讓他們露餡。可千萬不能漏了。”

葉瑟表情立即變了。

必須盡快滿足感情需求,不然會因為催情而露出翅膀的!

“葉瑟,你有受傷嗎?”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葉瑟立即回頭,眼睛含水,雙手摟上去,無辜可憐:“我好害怕!”

幸好神明回來得及時,不然他就真的發情了。

葉瑟等待着皮膚接觸的滿足,忽地,一根手指抵在他額頭上,阻止他繼續貼近。

葉瑟:“?”

不應該啊,你不是不排斥貼貼的嗎?

光明神站在他面前,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然後立刻變得溫和、嚴格而正經。

“作為一名神侍,這是不當的行為。”

少年臉上無比震驚,接着是濃烈的失望和不解。這些神色落入光明神眼裏,他的心微微一顫,但卻忍住了。

他對他只是長輩的憐愛罷了。

不能過界。

葉瑟眼裏的水霧更甚,嘴唇更紅了,像是誘人的果實,在勾人掉入最險惡的陷阱。

神明略有恍惚,眼前閃過似曾相識的畫面。

幾千年前,神界,陽光燦爛而輝煌。

海神對他說:“郁,天地新孕育了新的孩子,有時間去看看他吧。”

他沒有回答,當天落日,他未主動去,那人便撞到他的槍上。

橙紅的餘晖将一切都染上濃烈的色彩。茂密的生命樹分為紅與橙的兩半,而那黑發的青年正睡在交界處。

“生命樹是神界之心,不可采摘,不可攀爬。”他以為對方什麽都不懂,一本正經地糾正對方的錯誤。

被吵醒了,黑發青年打了個哈欠,慢慢轉頭。他看清光明神的模樣,忽然清醒且興奮:“你就是他們說的最純潔的神?”

光明神沒有說話。

那青年很激動地跳了起來,把枝幹壓得亂顫,一大堆樹葉紛紛落下:“光明神,郁?”

光明神看着落下的樹葉,皺緊眉頭:“不許對生命樹無禮。”

黑發青年的笑容僵在原地,表情随之變得恹恹:“切。”

倏忽,他閃現到光明神面前,歪着身子四下打量:“他們都說你最無趣,果然沒說錯。”

光明神眼神未動,絲毫不受影響。

聲音很委屈:“我本來還想把果子送給你當見面禮的,看來,是我自作多情。”

光明神微蹙眉頭,轉過頭。

那張臉天地間從未有過的臉蛋猛然湊了上來,頑劣且好奇,不帶半點委屈的神色。

一只金黃的生命果被拎到他臉側,和這張臉蛋一起無禮地闖入光明神的視線。

天地間,從這時起有了最勾人的黑暗和最醉人的感情。

那雙嘴唇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來,一張一合,雪白的虎牙若隐若現。

好似身負原罪的果實。

它張口咬下一口生命果,故意湊近,咧開挑逗的笑:“你真的不要吃果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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