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到飛來的“小炮彈”,阮喬機敏的一個轉身,那小東西砰的一下撞到了她的背,然後落在了地上。
阮喬看了一眼手裏端着的花盆,确定裏面的菜苗苗無恙之後,頭也沒回的誇贊了一句:“真棒,今天跑得比昨天又快了一點兒。”
這明顯略帶敷衍的誇獎,小金戈卻聽不出來。
知道自己又被表揚,他得意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先撲簌撲簌身子,抖落了一地黃土。
然後扭着小屁股轉到阮喬的身前,嘎嘎的叫着,把那一對大翅膀撲扇的山響。
邊扇還邊撅起屁股沖向最信任的院長,讓她看自己脆弱的屁屁上被摔出的紅印子。
阮喬的嘴角抽了抽,默默朝後退了一步,離那髒兮兮,快撅到自己臉上的小屁股稍微遠了一點。
小金戈可一點沒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
讓院長看完嬌臀之後,他轉身用自己尖尖的喙叼住阮喬的衣服,拉着她就往外走。
十足一副小朋友受了欺負來找家長告狀,讓家長幫忙出頭的架勢!
只是這套路現在阮喬已經非常熟悉了,每天都要上演一場。
以至于面對小崽兒的告狀她已經完全無感。
自然也不存在替他出頭的可能性。
阮喬知道最近金戈确實被阿祁折磨得夠嗆。
最初訓練他的時候,阮喬還好奇地跟着去看了幾次。
然後就見到了小可憐被阿祁當包袱般,毫不憐惜的一次次扔上樹杈,岩石,屋頂……
然後不顧他的尖叫,抵抗強迫他往下跳的場景。
她還親眼看到在金戈耍賴的時候,阿祁親自跳上去一腳把他踹下來的情形。
直看得恐高的阮喬心肝肺都跟着抽抽,腿腳都軟了。
之後她就再也不去了!
可阿祁這套教學方式顯然非常适合小金戈。
在他的“高壓”管制外加每日不間斷地按摩,複健之下,小家夥以前根本不會動的翅膀明顯強壯了,一天比一天撲扇得高。
甚至好幾次在他太過于激動的情況下,奔跑的時候雙腳都離了地!
看到孩子這樣的進步,阮喬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去做什麽“報仇”的事情?
縱容着金戈和他一起出了育苗室,阮喬先将花盆放在了朝陽的窗臺下。
然後阿祁就走了過來。
阮喬朝他笑了笑,又朝依然氣哼哼的金戈努了努嘴,示意他好歹也哄哄這個寶貝。
阿祁敷衍的伸手在小崽兒的毛毛臉上胡嚕了一下,就示意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玩兒。
然後問阮喬:“今天早上來的那個女人是誰?”
阮喬有點驚訝:“你見到了?”
“嗯。”阿祁點頭:“她早上去山裏了,恰好和我們碰上。”
說罷,又繼續追問:“那是誰?”
“一個義助會的工作人員,叫什麽黛西。來和我談買後山的事。”
阿祁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要賣後山嗎?”
“不賣!”阮喬毫不遲疑的回答。
然後她沒有隐瞞的将之前發生的事兒和阿祁全都說了一遍。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此刻的阮喬對于這個少年可以說已經很信任了。
有什麽事也願意和他商量。
畢竟,算起來他可以說是阮喬來到這個星球後,最熟悉也對她幫助最多的人了。
講罷了之前的經歷,阮喬冷哼了一聲:“這山雖然埃拉留給了我,可同樣也屬于孩子們。
但凡還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會賣,給再多錢都不賣。
更何況,還是賣給這樣一個挂羊頭賣狗肉的地方!”
阿祁并不明白“挂羊頭賣狗肉”這個俚語是什麽意思,他也不在意。
他的關注點更多放在了那個義助會上。
聽阮喬說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個義助會叫什麽名字?”
“愛馨義助會。”
阮喬嘲諷的嗤道:“是不是很搞笑?這麽一個黑心的地方,居然好意思叫愛心?”
阿祁的臉色慢慢開始發白。
心裏一陣恍惚。
他的眼前好像忽然出現了一團紅色的火焰。
火焰越升越高,越燒越旺,讓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火場。
阿祁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他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耳朵邊是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周圍好像還有人在小聲的抽噎……
他的頭越來越疼,疼得他終于忍不住用雙手抱住,蹲下了身子。
“阿祁,你怎麽了?”
看到他這樣,阮喬吓壞了。
她趕緊蹲在了阿祁的對面,攬住了他的肩:“頭疼嗎?怎麽回事?是之前撞的那個地方?”
她緊張的低頭去看少年的臉,一疊聲問道。
這種仿佛被人在腦子裏翻攪了一通的劇痛讓阿祁身體震顫,幾乎一瞬間冷汗就把衣服給打濕,還浸滿了整個額頭。
可這痛來得快也去得快。
阿祁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那火場的全景,沒聽清楚身邊人的低語,陣痛就消失了。
火焰也離他而去。
他悵然若失的睜開了眼,茫然地望向阮喬。
“好點了嗎,還疼不疼?我們現在去醫院!你別動,先坐着,我讓001去預約車……”
看阿祁似乎好了一點,阮喬終于松了口氣。
她慌亂的就要起身,卻被阿祁一把給攔住。
他明顯還沒有完全恢複,脫力般的将頭重重的抵在了她的肩上,小聲說:“不用叫車,也不要去醫院。”
看他這和其他小朋友一模一樣撒嬌的樣子,阮喬心疼極了。
她抱住他,雙手溫柔的在他的背上輕撫,語氣卻毫不遲疑:“不行,必須去。”
這一次阮喬非常堅持。
看着少年蒼白的臉,她的心裏升起了一陣巨大的歉意。
其實在阿祁蘇醒當天就應該帶他去醫院的,還應該帶他去一趟警局。
只是,他失憶了,還丢失了能證明身份的光腦。
在這個星際,人的身份芯片和光腦是綁定的,沒有身份認證,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例如,看病會因為沒有國家提供的醫療保險而變得費用極高,一般家庭根本無法承擔。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艾森大夫确定阿祁腦袋上的傷口對身體沒有大的妨礙之後,阮喬選擇性的失憶,再也沒提過帶他去醫院做檢查的話。
可現在,看到少年因為頭痛而遭受到這樣的折磨,阮喬後悔的要命!
只覺得當初的自己實在是太冷血了,為了省錢居然能把一個少年的健康不當回事!
剛才她還在罵愛馨義助會,可現在自己的行為又和那個地方有什麽區別?!
不顧阿祁的反對,阮喬還是預約了出租車。
這邊的出租車都是無人駕駛,預約後來得很快,只是依然上不了山,需要他們走過那段難走的山路,走到公路上才行。
看阿祁蔫答答坐在那裏死活就是不動,阮喬又急又氣,可也拿少年毫無辦法。
只得軟下聲音好好相勸:“阿祁最好了,最聽話了,去檢查一下吧,聽話,就當讓我安心好不好?”
阿祁擡起了頭,望向阮喬的目光很是一言難盡。
他輕聲笑了一下,說:“你不用像哄金戈一樣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怕看醫生。我只是……”
他停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解釋。
沉默了片刻才說:“我之前可能知道這個愛馨義助會,對它有印象。我是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頭才開始疼的。”
阮喬很是震驚。
她快速的回憶了一下,發現确實是在自己說出了那個名字之後,阿祁的情況才變得不妥。
所以——
“你想起什麽了?那個義助會有什麽問題?”
阿祁又想起了那團火,那個火場。
可是那些記憶太過于支離破碎,讓他根本無法拼湊還原,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說。
他搖了搖頭:“沒,什麽也沒想起來,我就是覺得那個地方不好,我一想起它就非常不舒服。”
說罷他擡起頭,望向阮喬,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你不會把養育院賣給他們,對嗎?”
“不會。”阮喬也回答的極為嚴肅:“你放心,在什麽情況下我也不會把養育院還有後山賣給他們,我不會讓你還有崽崽們沒有家。我說話算話。”
“嗯,我相信你。”阿祁再次笑了。
這次的笑容和剛才那個淡淡的微笑一點也不一樣,整個眉頭都舒展了開來,看上去燦爛而耀眼。
不管阿祁再不樂意,最後還是被阮喬押上了出租車。
即便他說自己的頭疼是有原因的,阮喬覺得還是得相信科學,怎麽也得去做個全面檢查才能放心。
和他們一起上車的還有金戈,阮喬準備今天帶他一起進城,順便讓艾森大夫給他也檢查一下。
因為對這邊的醫院不熟悉,阮喬覺得與其三個人胡亂摸索還不如先找艾森大夫打聽打聽情況,于是在車上就和他取得了聯系。
聽了阿祁的情況,艾森大夫也支持阮喬的做法,認為他現在确實需要去醫院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雖然艾森大夫是獸醫,可在醫院還是有自己人脈的。
他立刻将自己最好的朋友介紹給了他們,讓他們現在就去朋友開的醫院。
看在艾森大夫的面子上,對方當即就給阿祁做了非常全面的檢查。
而檢查結果則和艾森大夫最初說的差不多——那個磕傷并沒有對阿祁的頭部産生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更加沒有引發什麽病變。
至于為什麽會失憶,大夫的原話是:“應該和撞擊傷沒有太大的關系。我們現在更傾向于認為與精神力衰竭有關。”
按照大夫的說法就是,阿祁之前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情,讓他過度使用了精神力,以至于造成精神力枯竭,無法再生。
這種情況會不會導致失憶,醫院也無法确定。
畢竟在0813號星球上有精神力的A級人根本不多,醫生們甚至以前都沒有見過。
更別說接觸與阿祁類似的病例了。
至于怎麽治療,兩種方案——
一,耐心等待病人身體慢慢自行恢複。至于這個過程要多久沒人知道。
二,去首都星或者其他高等級星球的大醫院求診,他們應該有幫助病人恢複精神力的方法。
醫生說了半天,讓阮喬來總結其實就是兩句話:
一、案子破了,這家夥的失憶跟自己山上掉下來的石頭沒一點關系。
他摔在自家門口,純屬碰瓷兒。
二、以後除了要賺錢養活崽崽們以外,還得攢錢給這家夥看病!
想到這兒,阮喬在心裏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只覺得——
賺錢的路長,且越來越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