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費南斯被一陣急促的哼哧哼哧聲給吵醒了。

陽臺上攤着張黑色瑜伽墊,一身灰色運動裝的周淮正躺在上面做高難度的仰卧起坐。

一呼一吸,聲音粗重。

費南斯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聲音,居然是他的喘息聲。

洗漱完出來,周淮換了動作,雙手撐地,在做俯卧撐。

費南斯倚在牆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你早上不睡懶覺?”

周淮身體下來又起來,額頭上的汗滴了下來,在墊子上積了一灘。

“不睡。”

“你每天早上都做運動?”

周淮又做了幾個,開始有點喘了。

“有時間就做,沒時間就不做。”

腳尖墊在地上,腳趾發白,腳邊放着一雙紅色手套。

費南斯問:“手套是幹嘛的?”

周淮沒吭聲,又做了幾個俯卧撐。

費南斯撇了撇嘴,剛要說話,周淮突然間跳起來,拿起手套,從裏面掏出一團白色的帶子扔到了墊子上。而後,套上手套,往前走了一步,對着陽臺的角落快速地揮拳。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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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沉悶,不像是打在牆上,更像是打在一個軟的東西上。

陽臺簾子沒有完全拉開,費南斯看不見那裏放着什麽,于是走到他身邊。

簾子遮住的牆角裏放着一個深藍色的一人高的人形沙袋。

周淮嘴裏呼哧呼哧,雙手左右開弓,往沙袋的胸口揮拳。沙袋随着他的擊打動作往後仰。

“……”

費南斯皺了皺眉,問他:“你不累?”

周淮停下來,深深地呼出口氣,轉過頭看着她。

“你要不要試試?”

“怎麽試?”

周淮一把将人拉過來,扶着她肩膀在沙袋前站定。

“握緊拳頭,将力量聚集到拳上,然後用力揮過去。”

費南斯依言,揮手一拳錘在了沙袋的脖子上。

砰,聲音沉悶,沙袋動也沒動。

周淮愣了一下,說:“不錯,再來一個。”

費南斯轉頭看他,滿頭大汗,頭臉微紅,周身散着熱氣,身旁的窗戶上蒙着厚厚一層白霧。

“不要,手疼。”

“那換只手,打他胸口。”

費南斯換左手揮了一拳,依舊打在沙袋的脖子上,沙袋依舊動也沒動。

周淮将她雙手拉到胸口,架起胳膊。

“握拳,左右交叉揮拳,往它胸口上使勁打。”

費南斯看他,他一臉認真。

“你手不疼?”

周淮調整好她的手勢,才回:“不疼。”

費南斯哦了一聲,說:“你戴手套當然不疼。”

周淮愣了一下,取下手套,拿起那團帶子纏到她手上,最後在腕上打了個結,給她戴上手套。

“按照我剛剛說的,揮拳。”

費南斯學他在沙袋上打了幾拳,拳拳落在脖子和下巴上。

有手套,的确不疼,還挺帶感。

費南斯停下,轉過身看他,說:“像你上次那樣掐我脖子、反鉗住我胳膊的話,我怎麽做才能逃出來?”

周淮看着她,說:“看對象是誰。”

費南斯問得很認真:“怎麽說?”

“如果是我,你怎麽做都逃不出來。”

“那別人呢?”

“如果是男人的話,使勁掰他大拇指,把他的手反着轉過來,然後用腳使勁踹他下身。”

費南斯脫下手套,雙手放到他面前,讓他将繃帶拆開。

“你做個示範?”

周淮左手将她胳膊反鉗在後腰,右手放在她脖子上,耐心教她動作要領。

費南斯點點頭,依言往下掰他大拇指,周淮嘶了一聲,放開了她胳膊。

費南斯眼睛一轉,攥着他大拇指用力往下扯。

後背壓力沒了,費南斯側身一轉,擡起腳往他下身踹去。

周淮吓了一跳,“卧槽”一聲,閃開了。

“這麽簡單啊,我還以為很難呢。”

周淮愣了一下,看過去,費南斯笑臉相迎。

“你故意的?”

費南斯揚了揚眉頭,說:“姑且算是吧。我這人記仇。”

“……”

周淮咬牙說道:“我說了,請你吃飯賠罪。”

費南斯笑笑,說:“那這篇算是過去了。我們倆,一筆勾銷。”

“……”

周淮看她一眼,擡腳離開。

費南斯挑了挑眉,笑着坐到了陽臺的椅子上。

瑜伽墊上的汗還沒幹透,窗戶邊放着幾個啞鈴。

費南斯站起來,拎起一個啞鈴,5kg,黑色的。

往上舉了舉,太重。

費南斯又拿了一個3kg的,黑色的,還是重。

還有兩個1kg的,粉色的,費南斯拿起來一個,腦海中比劃着健美冠軍的動作做了個動作。

還行,不太重。

費南斯拿着啞鈴坐回椅子上。

陽臺視野很好,樓間距很大,陽光照射進來,鋪滿了整個陽臺地面。

樓下,一對年輕夫妻正帶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玩。

年輕媽媽往前跑了幾步,轉身蹲下來,雙手張開。

孩子包得嚴嚴實實,走路不是很穩,走起來搖搖晃晃,一下子撲到媽媽懷裏。

年輕媽媽一把抱住他,在他頭上親了幾下。

年輕媽媽放開他,往前又走了好幾大步,比之前的距離更遠了一些,再次張開雙臂。

孩子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原來是在教孩子走路。

第四次,寶寶走到一半,突然間正面摔向地面,年輕媽媽立刻站起來,跑過去把寶寶抱了起來。

寶寶張開嘴哭,年輕媽媽腳跺地面,像是在罵什麽……

費南斯噗嗤一下樂了。

“在看什麽?”

費南斯看他一眼,說:“看樓下那對母子。”

“他們在幹什麽?”

“寶寶摔倒了,媽媽罵地:都是你不好,打你哦,讓你欺負我寶寶……”

“這麽遠,你能聽得到?”

費南斯笑了,說:“當媽的不都這樣嗎?”

周淮走近了一點,看向樓下,年輕爸爸正抱着寶寶在樓下跑。

費南斯轉過頭看他。

周淮換了件套頭的黑色衛衣和黑色運動褲,正拿着頭巾擦頭發。

頭發好像短了些,一根根立着。頭頂的要長一點,後腦勺一圈的頭發短到幾乎要貼着頭皮了。

頭皮和臉的顏色不一樣,一白一黑。

一個念頭蹭地蹿出來,不知道是他的腳白一點還是頭皮白一點。

費南斯移開視線看向他腳,可惜穿了棉拖,遮住了。

“你不吹頭發?”

“不用吹,一會就幹了。”

費南斯盯着他後腦勺的“刺”,靠近脖子的地方,沒擦到,還有水漬。

“這種天氣,不吹幹的話,容易感冒。”

周淮問:“你起這麽早,是要去找房子?”

費南斯移開視線,問:“我可以出門?”

“我看着就行。”

“我找了中介,也在網上找了,等看中了再去看。”

屋裏鬧鈴響,費南斯看牆上的時鐘,九點。

費南斯移回視線看他,脖子上的水漬已經不見了。

“你不上班?”

“今天周日。”

“周日怎麽了?你們周末休息?”

“怎麽,我們周末不能休息嗎?”

“你們不是起早貪黑,早出晚歸,全年無休的嗎?”

“……”

周淮擰緊了眉頭,問:“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的?”

費南斯學他模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本正經說:“這裏,這麽想的。”

周淮手一頓,說:“想象力太過于豐富,脫離了現實。”

費南斯笑笑,問:“現實什麽樣?”

周淮拿毛巾在頭上捋了一圈,然後把毛巾搭在了肩膀上。

“現實就是我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也可以休息。”

費南斯哦了一聲,說:“你之前請了那麽長時間的假?也批準了?”

“什麽假?”

“你嫂子生孩子、你哥住院那段時間。”

“我們有年假、事假、喪假,還可以調休。”

“請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月。”

“扣工資嗎?”

周淮盯着她,問:“你問這些幹什麽?”

費南斯聲音淡淡,說:“了解一下,對比一下,看看需不需要考個國家單位。”

周淮一愣,說:“村裏不是有很多……”

費南斯打斷說:“現在嚴禁土葬,活也不多了,養不活自己,不幹了。”

周淮問:“店裏生意不好?”

費南斯想了一會兒,說:“還行。”

肚子有點餓,費南斯問:“有吃的嗎?”

“鍋裏還有些粥。”

“你吃過了?”

周淮掃了她一眼,說:“早吃過了。”

費南斯放下啞鈴,跑進廚房。

水槽裏放着一副碗筷,臺面上一小碟鹹菜。冰箱裏,都是生雞蛋和蔬菜,昨晚沒剩下菜。

餐廳和陽臺隔了個櫃子,費南斯伸着脖子看他,周淮只露出了左邊耳朵。

“哎,我可以點菜嗎?”

“你想吃什麽?”

費南斯頓了一會兒,問:“青椒肉絲會做嗎?”

“會做。”

“那你晚上做?我想吃。”

“好。”

看不到他臉上表情,費南斯端着飯碗來到陽臺坐下。

“你周末在家都幹什麽?”

周淮看過去。

半碗粥,上面放着幾根鹹菜。拿筷子沾一下鹹菜,挑起一筷子粥,才吃。

“睡覺。”

“不出去玩?”

周淮搖頭,“不出去。”

“除了睡覺呢?”

依舊是拿筷子沾一下鹹菜,挑一筷子粥。

“睡覺。”

“今天打算睡一天覺?”

周淮點頭,“嗯,對。”

費南斯手肘碰了碰他胳膊,說:“我想出去逛逛。”

“去哪裏?”

“市中心。”

“等一下,我彙報一下。”

“哦,等多久?”

碗空了,碗底躺着那幾根鹹菜絲。

周淮收回視線,問她:“你不喜歡吃鹹菜?”

費南斯愣了一下,點頭,說:“不喜歡。”

周淮挑了挑眉,說:“等我一個電話。”

稍微收拾了一下,費南斯背着包出來,周淮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等着。

“彙報完了?”

聲音歡快悅耳,周淮放下手機,看過去。

頭發散着,搭在耳後,身上還是那件長款黑色羽絨服,領口拉鏈沒拉上,露出了裏面的白色T恤。

“對。”

“開我車?”

周淮看她一眼,說:“周末人多,車位不好找,騎我車。”

費南斯想了想,說:“好。”

地下車庫。

周淮跨坐在摩托車前座,帶上頭盔後,手轉動車把,啓動了車子。

“上車。”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動,周淮轉過頭看她,費南斯一臉無可言狀。

“怎麽了?”

費南斯拍了拍他肩膀,問:“你就一個頭盔?”

周淮愣了一下,摘下頭盔,放到她頭上。

頭盔遮住了眼,看不見了,費南斯擡起下巴,勉強看到他頭頂。

“你就一個頭盔啊。”

“就一個。路上冷,你戴上。”

費南斯左右扭動動了動頭,讓頭盔落下來罩住了頭,扶着他肩膀跨上了車。

“走。”

周淮看着她,沒動。

費南斯揚了揚下巴,聲音從頭盔裏傳出來,悶悶的:“出發。”

周淮盯着她,半晌後,問:“你不扣上?”

費南斯看着他,問:“扣什麽?”

周淮頓了頓,将她下巴上的鎖扣扣上,然後将頭盔扶正。

“你沒坐過摩托車啊?”

費南斯動了動屁股,說:“你昨天不是剛帶我坐過?”

周淮轉過頭,坐好,笑着說:“那還不會戴頭盔?”

費南斯白了他一眼,扶着他腰,說:“怎麽了?不行嗎?再說了,昨天你也沒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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