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廳內光線太暗,電梯在廳內更暗的地方,一群人堵在門口擋住了光線。

周淮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一個瘦削的人趴在鐵門上,以為是附近的村民,大聲道:“別擔心,已經給老板打電話了,一會就來。”

費南斯立刻躲到了角落裏,不知道為什麽雙眼火辣辣地疼。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藏藍色睡衣、頭發有些亂的矮個子男人扒開人群,打開了玻璃門。

那人一邊往裏走一邊嘟哝着:“誰啊?今天休息不營業,跑我這KTV來幹什麽!”

那人掏出鑰匙打開鐵門,見人躲在角落裏不肯出來,頓時罵了起來:“姑娘,你他媽有病啊,門都給你開了,還不出來!”

周淮跟在後面,聞言伸頭往角落裏看,覺得似乎有些眼熟。

周淮越過KTV老板,一把抓住了費南斯的胳膊。

叮的一聲,身後的電梯門開了,電梯門對面的另外一面也開了。

一個年輕小夥子帶着耳機,低着頭,盯着手機屏幕往轎廂裏走。

原來是雙向門。

費南斯見狀,使勁一甩,掙開了周淮的手,沖進轎廂,從另一面跑了出去。

周淮忙轉過身去追,卻和走入轎廂的小夥子撞到了一起。

小夥子被撞了一個趔趄,立刻拉着周淮罵道:“你他媽眼瞎啊!”

周淮一把推開小夥子,跑出了轎廂,只看到費南斯頭也不回往前跑的身影。

四周黑黢黢的,什麽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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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到身後緊跟的腳步聲後,費南斯停了下來。

他媽的,我為什麽要跑?

忽然,周淮冰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麽不跑了?累了?”

誰他媽想跑了!

費南斯幹脆叉着腰,張開嘴大口喘氣。

跑了一身汗,涼風灌進脖子裏,頓時激起了一身疙瘩。

周淮走到她身邊,打開手電筒,照在地面上。

“怎麽了?”

費南斯心裏堵着一口氣,咬緊牙關,雙手猛地推向他胸口,罵道:“滾!”

周淮一把鉗住她的雙手,問:“為什麽見到我就跑?”

費南斯扭動着想掙脫鉗制,不想卻扯到了左腕上的傷口,疼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罵道:“你他媽放開我。”

周淮立刻松開了手,卻依舊抓着她肩膀不放。

費南斯冷冷地說道:“我跑我的,與你何幹?!”

周淮又問:“為什麽見到我就跑?”

費南斯盯着他,吼道:“我不想看到你,可以嗎?看到你,我就覺得惡心,可以嗎?”

周淮沉默。

涼風吹過,樹葉喳喳地響。遠處,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周淮拉着費南斯走回廣場,将她塞進警車裏。

廣場上的人已經走光了,車門被鎖住,車裏很暖和,費南斯也不掙紮了。

剛才掙紮扯到傷口,傷口隐隐作痛,腕上紗布已經滲出了血,費南斯低下頭,抓緊了左手腕。

周淮挂斷電話坐回車裏,打開車燈,問:“去哪裏?”

等了半晌,沒聽到回答,周淮看向後視鏡。

費南斯偏頭看着車窗外,嘴角撇着,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

周淮笑了,說:“想跟我回公安局?”

費南斯搓了搓後槽牙,轉過頭,對上後視鏡裏的眼睛,狠狠地瞪着。

周淮這才看到她半張臉紅腫,眼角和帽檐下的額頭青紫了一片。

“臉怎麽了?”

費南斯冷笑道:“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周淮沉默片刻,啓動車子。

手腕越來越痛,費南斯咬緊下唇上的肉,靠在車窗上閉上眼。

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呼吸粗重。帽檐下露出來的幾縷頭發汗濕了,黏在一起。左腕纏着厚厚的紗布,紗布上血跡斑斑。

周淮猶豫半晌,将她叫醒。

費南斯吓了一跳,忙睜開眼。

車停在了一處民宅改建的賓館門口,費南斯嘲諷道:“不是送我去公安局嗎?”

周淮邊解開安全帶,邊說:“現在趕回去太晚了,這裏條件還不錯,先住一晚,明天再送你回去。”

賓館臨街而建,總共三層,外牆貼着白色的瓷磚,門口立着一個紅色的招牌,招牌上寫着“愛民賓館”。

玻璃門開着,一個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撅着屁股拖地。

費南斯掃了周淮一眼,打開車門下車,大踏步走了進去。

“老板,開房。”

拖地的男人擡起頭,直起身子,扶着拖把杆,咧開了嘴,笑着說:“身份證。”

眼前的人,身材偏瘦,個子比周淮低半個頭。頭發不長,燙着小卷。單眼皮,高鼻梁,唇紅齒白。

頗有些韓國明星的樣子。

對方噗嗤笑了,費南斯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卷毛将手伸到她面前,說:“住店要有身份證,小姐,你媽媽沒告訴過你嗎?”

費南斯下巴往後一揚,說:“用他的。”

卷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說:“不行,兩個人開房得要兩個人的身份證。”

費南斯瞥了一眼身後,說:“沒帶。”

不一會兒,身後那人說:“一個标間,暫住一夜。”

費南斯撇了撇嘴。

卷毛打量兩人片刻,挑了挑眉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扔給周淮,說:“三樓最裏邊那間。”說完低下頭,撅着屁股繼續拖地,嘴裏嘟囔道:“看着點地,我剛拖幹淨的。”

周淮接過來,二話沒說,拉着費南斯往樓上走。

房間挺大,整潔幹淨,在這城鄉結合部,條件的确算是很不錯。

費南斯趴到床上,而後伸手甩開被子,把頭蒙進了被子裏。

片刻後,門口傳來哐當一聲,緊接着吧嗒一聲……

反應過來周淮将門反鎖了後,費南斯忍不住大聲罵道:“周淮,你去死好了。”

過了一會兒,扣扣扣三聲響,片刻後,吧嗒一聲門開了,輕微的腳步聲走入屋內。

費南斯說:“我累了,想一個人待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費南斯甩開被子,卷毛端着個大碗站在電視櫃旁,正咧開了嘴笑着。

“客房服務,晚飯-----上好雞湯面。”

卷毛将碗在鼻子下繞了一圈,把碗放在電視櫃上,笑着說:“沒下毒,安心吃。”說完,轉身就走。

費南斯跟在他身後想出去。

卷毛一把攔住她,推着她往房間裏走。

“哎哎哎,乖啊,好好待着,等周淮回來。”

門再次被反鎖,費南斯咬了咬牙,止住了脫口欲出的髒話。

雞湯面鮮香,上面撒着幾粒蔥花,蔥花味飄入鼻腔,費南斯肚子立刻咕嚕嚕叫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周淮打開門進屋。

屋裏沒人,電視櫃上的碗裏還剩下小半碗面,衛生間隐隐傳來水聲。

玻璃門蒙着淡淡的白霧,映出一個人影。

人影身形曼妙,背對着門,一只手高擡着,另一只手從腰往上……

周淮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聲,擡手敲衛生間的門。

費南斯剛想說話,門就開了,一只胳膊伸了進來。

費南斯以為又是卷毛,心一驚忙按住玻璃門,叫道:“幹什麽?!”

胳膊被夾住,周淮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說:“換洗衣服。”

聽到是周淮,費南斯松了一口氣,接過了袋子。

裏面都是周淮的衣服,長袖T恤和運動褲。

左腕不能沾水,費南斯草草洗了個澡,穿上衣服,出了衛生間。

周淮見她出來,拉住她右手往床上帶。

費南斯甩了兩下,沒甩開,便坐了下來。

周淮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從袋子裏拿出一把剪刀,将她左腕上的紗布剪開了。

紗布粘着模糊的血肉,撕開的瞬間,鑽心的痛傳來,費南斯嗷了一聲,說:“能不能輕點啊?”

周淮皺緊了眉頭。

傷口很深,細密的針線環着腕上一圈。雖已經開始愈合,但撕扯到的地方隐隐滲血。

“怎麽弄的?”

費南斯看一眼傷口,不禁踹了周淮一腳。

“要不是你,早就長好了。”

周淮笑了,說:“吃飽了,有力氣了啊。”

費南斯哼了一聲。

周淮将袋子裏的東西都倒在床上,膠帶、棉簽、碘伏、紗布,還有一盒止疼藥和一盒消炎藥。

費南斯眼圈紅了,咬着下唇說:“輕點。”

周淮拿棉簽浸上碘伏,将血漬擦幹淨了。

“再撕扯,你就得再纏半年。”

費南斯疼地龇牙咧嘴,說:“我覺得你得了一種病。”

周淮問:“什麽病?”

費南斯勾起嘴角笑,眼裏卻沒笑意。

“直男癌,還是晚期。”

周淮哦了一聲,稍微處理一番後,拿過紗布給她纏上。

費南斯說道:“當一個女人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你非但不安慰她,卻反過來指責她,這就是直男的通病。而你最嚴重,已經是晚期,沒救了。”

周淮沒有理會她的嘲諷,說:“你去那個地方幹什麽?今天淩晨三點,樓下那家KTV打架鬥毆,有人被打成重傷。所裏同事一早就被派去巡查,那塊龍蛇混雜。”

說話間,紗布完工,周淮拿膠布給她纏了三道,然後握住她手。

費南斯抽回手,說:“手藝不錯嘛。”

周淮擡起頭盯着她,說:“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的問題。”

費南斯冷哼,說:“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周淮接了壺水燒開,然後又接了些涼水,将水兌了兌,拿條毛巾浸濕了,擰了半幹,疊成方形,放到她臉上敷着。

毛巾有點燙,費南斯躲了躲。

周淮按住她頭,把熱毛巾放到她臉上,又問:“怎麽弄的?”

費南斯沒說話。

腦門和右側額頭上的紫色腫塊掌心大小,看着有些心驚肉跳。

周淮将毛巾換了個面放回她臉上,拿起她手按住毛巾,說:“我去給你拿兩個雞蛋,消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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