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民村處在安北市和崇州市交接的位置,距離安北和崇州市中心大約3個小時的車程。

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年輕人大都外出務工,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兒童。

梁曉斌給的資料說,劉大昌的兒子劉佳平大學畢業後,考上了村官,留在村裏當了會計。前妻馬玉芬是從外地嫁過來的。

兩人找到馬玉芬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裏曬蘿蔔幹。

面容和善,衣着簡樸。飽經風霜的臉上全是歲月痕跡,看起來要比實際年紀大得多。才五十多歲的年紀,卻看着像六十多歲。

馬玉芬滿臉疑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你們找誰?”

費南斯剛要開口,周淮卻先一步開了口:“您好,我是轄區民警,現在不是在搞人口普查嗎?我們負責咱們村的信息采集。”

馬玉芬笑着點了點頭,說:“哦,好,二位屋裏坐。”

初春,天氣還是很涼,手臉凍得有些麻木,費南斯握緊水杯,将它貼在臉頰上。

周淮問:“大娘,您家裏有幾口人,分別叫什麽……”

費南斯回過神來,看向周淮。

周淮膝上攤着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左手拿着幾張紙,右手拿着支筆,正看着馬玉芬。

一副公事公辦走流程的樣子。

費南斯抿了一口水,決定沒有必要就不開口。

馬玉芬說:“五口人,我、我兒子、我媳婦,還有我倆個孫女。”

牆上挂着幾幅照片,都是全家福之類的照片,其中一張是馬玉芬和劉大昌年輕時候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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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問道:“這個人是?”

馬玉芬眼圈紅了紅,說:“那是我前夫劉大昌,去年快過年的時候死了。”

周淮忙道:“對不起啊,大娘。”

馬玉芬嘆了口氣,說:“沒事沒事,早就離婚了,也沒啥好傷心的。”

周淮問:“您家裏人都從事什麽工作?”

馬玉芬說:“我兒子在村裏當會計,兒媳婦是村裏小學的老師,兩個孫女在村裏上幼兒園。我沒工作,就帶帶孩子。”

周淮問:“劉大昌生前在什麽單位工作?”

馬玉芬說:“市殡儀館。”

費南斯插嘴道:“大娘,怎麽不讓您孫女去市裏讀書啊,村裏條件這麽差。”

馬玉芬笑了笑,說:“沒錢啊。咱又不是城市戶口,出不起那麽多借讀費。”

劉大昌那處位于市中心的老房子雖然破,但是應該值很多錢,落戶的話也不難。

費南斯問:“您前夫應該是城市戶口吧?當初沒把您和您兒子遷過去嗎?”

馬玉芬說:“我和我兒子本來是城市戶口。但是前幾年,村裏說要拆遷,為了多拿點拆遷款,就托關系把戶口遷回來了。後來兩個孩子出生,就直接把戶口安在了村裏。除了劉大昌,戶口都在這了。”

費南斯“哇”了一聲,道:“還是你們聰明,這下可以多拿多少倍啊。以後,想去哪裏上就去哪裏上,什麽北京、上海随便挑了。”

馬玉芬咧開嘴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驕傲,語調也變回了家鄉話:“哎,俺也不懂,都是俺兒子弄得,他咋弄,俺就跟着弄呗。”

說着,突然嘆了口氣,說:“說拆遷都說了那麽多年了,到現在也沒開始拆。可憐了兩個孩子。”

費南斯說:“這不就是晚個一兩年的問題嗎?不急。”

周淮見她一臉羨慕的模樣,借着喝水的空檔,咳嗽了一下。

費南斯立馬反應過來,問:“您前夫有什麽朋友嗎?”

馬玉芬搖了搖頭,說:“沒有。他這個人性格孤僻,親戚都來往不多,更別說什麽朋友了。”

說着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有個叫馬強的,離婚前去家裏吃過幾次飯。離婚後,劉大昌也帶過他來村裏吃飯。但是,來的次數不多,我就見過一兩次。”

費南斯覺得馬玉芬用孤僻來形容他還是客氣了些,還應該要加上自私、冷漠。

費南斯往周淮那邊看過去一眼,問:“馬強也在殡儀館工作?”

馬玉芬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他的事情他很少說,俺也不問。更別提他那些朋友的事了。”

正說着,門突然開了,一個三十歲左右、戴着眼鏡的平頭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一邊進屋,一邊打電話,看到屋內三人愣了一下,挂了電話。

馬玉芬笑着說:“大平子,待會問問玉萍中午想吃什麽?我好做午飯。”

那人應了聲,問:“你們是?”

周淮将筆放到筆記本裏夾着,站起來,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證件。

“我是人口普查的,負責村裏的信息采集。”

那人看了一眼證件,伸出手,笑着說:“你好,我是劉佳平。兩位辛苦了。”

周淮伸手回握,說:“謝謝配合。”

劉佳平轉向費南斯,伸出手,問:“您怎麽稱呼?”

周淮把話接過來,說:“她是民政局的同事,我們倆一個小組的。”

費南斯伸出手回握,說:“你好,我叫費南斯。”

劉佳平說:“媽,我陪着兩位客人。你快去買幾個小菜,中午留兩位家裏吃飯。”

馬玉芬“哎”了一聲,脫下罩衣,出了門。

劉佳平給兩人添了些茶水後,坐在了費南斯對面。

見劉佳平一直打量自己,費南斯看了周淮一眼,接過了他手裏的紙和筆。

周淮和劉佳平寒暄了一會兒,進入了正題。

和馬玉芬不同,劉佳平針對周淮的問題給的大都是公式化的回答,根本問不出來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愧是做會計的,滴水不漏,小心謹慎。

費南斯将筆收起來,專心喝茶。

周淮看費南斯一眼,從背包裏取出5張人口普查登記表,交到劉佳平手裏。

“大娘說她不識字,等您回來再填寫。您先填着,我們先去別家收集,回頭再來取。”

劉佳平說:“好,記得來家裏吃午飯。”

待走遠了一些,費南斯長長呼了一口氣,搖着頭道:“撒謊的感覺,很不好。”

撒謊不難,但在劉佳平面前,卻倍感壓迫。直覺告訴自己,劉佳平并不相信周淮的說辭。

周淮噗嗤笑了,說:“說得好像是你撒的謊似的。”

費南斯看一眼他身後的背包,說:“你不是今天休息嗎?怎麽還……這算是加班?”

周淮将書包取下來,從裏拿出一沓人口普查登記表,說:“這是我們今天的任務。”

費南斯看着足足兩厘米厚的表,問道:“你不是警察嗎?警察還要做這個?”

周淮理了理手裏的表,說:“普查人手不夠,所裏專門抽出來一部分人。警察種類很多,又不是只負責保護人民生命和財産安全。民警的工作內容比刑警複雜的多,刑警只負責破案,民警還要協調矛盾、維護治安。”

周淮頓了一下,看着她笑着說:“有時候,還要負責解救受困的人。”

費南斯想起,除夕那天夜裏,自己問他為什麽選擇刑警這麽危險的職業。

周淮沉默半晌,說因為刑警破案得褒獎的機會更大,更容易做出成績,向他爸媽證明自己。

而現在,他已經脫離了刑警崗位。

“……對不起……”

周淮正在将登記表往背包裏塞,聽到道歉,頓了一下,沉着嗓子說:“我說了,與你無關。”

費南斯看着他問:“這在你們轄區?”

周淮看她一眼,說:“嗯,青鳥人才公寓那塊也是,整個鎮都是。”說完擡起腳,往下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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