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樂

黑色的邁巴赫一路前往城南清江小區,預言家将車輛停在花壇一側的車位上。陸予所住的小區和錦繡花園全然不同,一個是普通平民住宅,一個是豪宅,因此邁巴赫與身旁的車一對應,頗顯格格不入。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高挑男人走到車旁,替陸予打開了車門,目光對上青年的雙眸,預言家微俯身,手掌貼在小腹的位置,露出笑容:“陸二少,腳下當心。”

“謝謝。”陸予一腳跨出車門,回頭去看傅雲朝。男人單手撐着下巴,漫不經心地看着他,半晌,陸予終于開了口,“上來坐一坐嗎?”

“恭敬不如從命。”

被黑色西褲包裹的長腿踩在地上,不需要預言家的協助,也不需要輪椅,他站在陸予的身側,颀長高挑的身材毫無虛弱之感,黑色襯衣随意往下一扯,那朵吸引陸予的黑薔薇露出幾片花瓣。男人長眸微垂,薄唇勾出笑意,“走吧。”

預言家站在一側道:“祝兩位有個美妙的夜晚。”

陸予扭頭看他。

他覺得‘美妙的夜晚’這五個字聽着與黑夜一樣,蒙上了一層暧昧的薄霧。但注意到他的視線,預言家只是眨了眨眼睛,讓他那張帶着假面的臉都變得生動了幾分。

一直等到陸予和傅雲朝都走進單元樓,他才靠在車上,指尖勾着從花壇裏揪出來的一朵花啧了一聲——他又沒說錯,本來就是美妙的夜晚。

“抽煙嗎?”

寂靜空曠的夜色下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預言家擡眸看去只見一只手從黑暗中伸出來,筷子一樣瘦長的兩指中夾着一根白身紅尾的細煙。伸手接過,只見一掃細煙上便點亮了火光,預言家吸了一口,随口問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那手的主人理直氣壯:“主人的未婚夫把人氣成這樣子,他們今晚怎麽可能輕易就睡着。他們不睡,我不就毫無用武之地。”

預言家哦了一聲,心想這家夥也沒說錯。

然後話題一轉:“其實你可以叫他主人。”

“什麽?”

“主人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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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樓的房間從昏暗到明亮,窗內點了幾盞燈,陸予拉開窗簾,從這裏向遠處望去可以看到市中心繪着五彩燈光的廣告大樓。他回頭,見傅雲朝已經格外熟練地坐在了沙發上,男人垂眸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安靜,那股違和感好像也在此刻消散不少。

直到注意到陸予的視線,傅雲朝擡起眼眸沖他露出淡笑。

陸予見過很多人笑。

柯與銘對妻子笑起來的時候是十分溫柔的,好比在春風下綻放的花叢,符玔談起自己的好友露出的笑容是喜悅的,只有此刻的傅雲朝,陸予覺得這樣的笑容本不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傅雲朝相當自來熟:“茶和飲料都不需要,陸二少給我杯白水就行。”

陸予走到廚房,家裏沒水,直接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可樂,遞給了傅雲朝一瓶:“只有這個。”

傅雲朝沒接,他就随手放在桌面上,抱着自己的那一罐坐到對面的沙發,修長瓷白的手指拉着易拉罐的環,輕輕一扯。噗嗤一聲,冰可樂打着泡,陸予抿了一口,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可樂是符玔很喜歡喝的飲料,用符玔的話說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了個明星,以至于連喝可樂這種普通人看來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兒在他那兒都是不允許的。符玔還幾次三番提醒陸予,說等他可以離開兇宅了一定要買可樂嘗嘗。

确實很好喝。

傅雲朝靠在椅子上,頗覺得有點神奇。經過今天一晚上的相處,傅雲朝隐約意識到陸予這人對什麽都看得淡,非要找個适當的比喻就是高山上的雪,又白又冷。可眼下他眯起桃花眼的模樣覆蓋了冷淡,像極了以前他媽養的波斯貓,平時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有用小魚幹誘惑的時候,這貓才喵喵叫兩聲,聲音又軟又甜。

被這種奇異的感覺籠罩,傅雲朝下意識捏着右手的指骨。直到青年問他:“真的不喝嗎?”

傅雲朝看他,陸予已經斂下眼眸伸手将他面前的可樂也打開,重新又放到他的面前,“很好喝。”

傅雲朝确實很多年沒碰過這東西了。

三年前他意外進入那個世界,遍地只有屍體,偶爾吃頓飯還要将神經都給繃緊懷疑是不是關卡BOSS故意而為之布置的一個假象。這三年裏印象比較深的大概是在某個森林副本裏,副本一開始就告知了所有人一直走到中心地帶,那裏會有食物等待他們。

因此當看到橫列了一整張長桌的食物,聞到屬于蛋糕的香味時,所有人都顯得迫不及待。

直到僞神制造的假象破滅,屍體的惡臭味覆蓋了一切美妙的味道。

傅雲朝從那時開始逐漸厭食。

哪怕他不曾吃下腐爛的食物,光看着就惡心得反胃。

目光劃過平平無奇的可樂,看着青年舌尖劃過薄唇舔去沾上的甜味,他嗯了一聲,易拉罐杯口抵着唇,只輕輕抿了一下,甜膩的味道從唇齒一路蔓延至口腔。他不喜歡這個味道,不動聲色地放下可樂,見陸予還在咕嚕咕嚕灌可樂,目光微微一閃,語氣逐漸漫不經心起來。

“今天一下子得罪了陸家和傅家,你看上去一點都不慌。”

雖然只憑一眼傅雲朝就可以斷定陸予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但對方如今閑适淡定的樣子還是令人有些驚訝。目光劃過青年瓷白又勻稱的手指,很漂亮的一雙手,但傅雲朝卻有一種直覺——

這雙手在捏斷別人脖子的時候,大概也是一樣的漂亮。

眼底的興味一直延續到現在還未徹底散去,下一秒傅雲朝便聽到陸予神情冷淡的問:“為什麽要慌?慌了你幫我解決他們兩家嗎?”

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問而已,但傅雲朝卻勾出笑容:“也不是不可以啊。陸二少,畢竟今天本來是要确定我們倆未婚夫夫的關系的,如果你不排斥的話——”

男人拖長了聲音,尾音帶着點笑,“我們的婚事照常?”

第二天下午,陸霄應了鄒粲的約在下班以後直接去了他的會所。一進包間,陸霄便坐在椅子上拎起酒杯幹了整杯。鄒粲撒開女伴的手匆匆忙忙走進來便看到這一幕,他愣了一下,笑着問:“陸霄你幹嘛呢?飯吃了沒啊就喝酒,等會兒胃疼了栎栎又該擔心了。”

先前有一次,陸霄和鄒粲有個酒局,局上都是要給面子的大人物,酒更是一杯接着一杯,直接把陸霄給喝到醫院去了。那天晚上鄒粲看着陸栎紅彤彤的眼睛心疼得要命。

“不想吃。”陸霄皺了皺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見他這幅模樣,顯然是被什麽煩心事給困住了。鄒粲思來想去好像也只剩下陸予了。鄒粲挑了下眉,也給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經心地問:“你愁什麽?陸予那家夥不是要和傅雲朝訂婚了嗎?以後陸予估計也沒機會在你們面前亂轉搞事了,這是好事兒,得慶祝才對。”

陸霄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繁忙的工作完全占據了他的所有心思,他倒是沒想到陸予和傅雲朝的事已經連鄒粲都知道了。

不過鄒粲和陸栎關系好,是陸栎告訴對方的也說不準。

這麽想着,他便直接問了出來。

話一落,鄒粲就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他:“這事兒還用栎栎跟我講?現在整個首都都傳遍了,我說你們也真是真給陸予面子啊,陸予給你們找了那麽多麻煩,還給他找了這麽好的一門婚事。啧,我要是陸予,我做夢都要笑出聲。”

陸霄握着酒杯的手一頓。

他沾着酒意的眼睛有點紅,目光落在鄒粲身上,見對方的表情似乎真透露着疑惑和不可思議,他才啞着嗓子問:“你覺得這門婚事很好?”

“不好嗎?傅家現在當家的是傅鳴,傅雲朝雖說是傅祈的兒子,可那也是正兒八經的豪門少爺。陸予算什麽?要不是你們家心善,一直都在找他,他現在就是個乞丐。我說話不好聽,你別介意,可事實就是這樣。你覺得一個乞丐和傅雲朝配一對,到底是誰虧了?”

陸霄的手指止不住地摩挲着酒杯,這種動作不動聲色地表現了他此刻的遲疑,在聽到鄒粲卻帶笑的嗓音問他‘你今天怎麽了?奇奇怪怪的’時,陸霄閉了閉眼睛,聲音沙啞的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和傅雲朝訂婚的人換成栎栎的話——”

話還沒說完就被鄒粲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鄒粲一臉震驚且無語的神色:“傅雲朝也配啊?”

陸霄看他,鄒粲的表情還是顯得非常怪異:“傅雲朝一個病秧子、還不是傅家正兒八經的繼承人,栎栎怎麽能和他在一起。我覺得配栎栎,傅海旭都不行!傅海旭雖說是傅鳴的兒子,但作風實在是太爛了。”

鄒粲使勁搖頭,雖然有些搞不懂為什麽陸霄會提出這樣的假設,但他還是很認真的思考着當今首都豪門究竟有誰可以當陸栎的聯姻對象。

想來想去想不到別人。

于是他頗為感慨地說了一句:“國民白月光嘛,仰望仰望就行了,還是不要随便拉郎配了。”

陸霄垂下了眼眸,他看着酒杯裏的紅酒,忽而覺得眼睛有點酸。

明明都是陸家的孩子,一個在外人眼裏是高攀傅雲朝,一個連半點委屈都受不得。

連只是考慮陸栎和誰合适都像是折辱了這抹月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傅:以後就是配誰都像往人身上扔坨屎[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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