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5)
士雍,就是整個葉氏,乃至霖市出了名登對的才子佳人、模範夫妻。
季白問:“案發當晚7點到次日5點,你在哪裏?”
“跟朋友吃飯到9點,回家。”葉俏淡淡答道,“第二天7點起床上班。”
“當晚有沒有聽到家裏有異常動靜?”
“沒有。”葉俏不太客氣的看着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會有什麽動靜?”
季白笑笑,話鋒一轉:“你平時跟葉梓夕關系如何?”
葉俏從桌上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吸了口,答道:“關系一般。”
這時許诩問:“你知道葉梓夕平時跟人有起沖突嗎?葉梓夕有戀人嗎?”
葉俏又抽口煙,淡淡的答:“我不知道葉梓夕有沒有跟人起沖突。她的私人生活,我也不太了解。”
——
傍晚的陽光絢麗又溫暖,季白和許诩站在大廈樓下無人的綠化帶前。季白點了根煙,問:“有疑點嗎?”
許诩:“有。回答其他問題,她都比較鎮定。但是當我們提到葉梓夕,她會有意識的回答得更慢,更清晰,反而讓我覺得,她是在刻意控制情緒。也許她隐瞞了什麽事。”
季白點頭:“還有一個疑點。看她的手,抽煙應該沒多久。”
許诩心頭一動:一般來說,成年人忽然染上煙瘾、酒瘾,大多是舒緩壓力的需要。
季白笑笑:“年輕、漂亮、富有,資料顯示身體健康,她管理的子公司業績也很出色。還有什麽原因,讓她這樣一個女人,忽然就染上煙瘾?”
許诩沉吟:“家庭方面的壓力。你的意思是她的丈夫可能出軌?”
“不能斷定,但有這個可能。”
兩人靜默片刻,許诩望着季白指間煙霧缭繞,随口問:“那你呢?你為什麽抽煙?”
季白的目光也停在指間靜靜燃燒的香煙上。
是到刑警隊才開始抽得兇的。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對一具具死屍的時候,為案子焦頭爛額徹夜難眠的時候,煙是多麽寶貝的東西?後來就成了習慣,有事沒事來一根,戒不掉,也沒想戒。
飄渺的思緒一閃而逝,季白擡眸看向許诩,不答反問:“怎麽,你不喜歡我抽煙?”
許诩有點訝異的看着他。
在她心裏,季白一直是上司、是師父、是同事,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但她從來就沒想過:“季白是一個二十八歲英俊單身且跟自己朝夕相處的男人”。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感覺出季白這句話有點不對勁。像是……男人對女人的調侃?
一個詭異的可能性猜測飛快在心頭閃過,許诩下意識看向季白的眼睛,觀察他的表情。然而季白多麽老練沉穩的人,她從來就沒看透過他的眼神,此刻也只看到他眼中的坦蕩淡定。
許诩理所當然心頭一松——顯然季白的話就是字面意思:是否不喜歡他抽煙的行為。于是她點頭:“不喜歡。最好不抽,危害健康。”
季白剛要說話,這時許诩手機卻響了——是秘書通知,可以去見張士雍了。
——
按照資料,張士雍與葉俏結婚前,就是本市另一知名企業的二公子,歐洲留學碩士。目前他掌管兩家企業合資的房地産子公司,規模擴張能力極強,現在等同掌握葉氏半壁江山。
偏冷色調的辦公室,處處透着硬朗、厚重和奢華。張士雍一身純黑西裝,在燈下緩緩轉身,臉上笑意融融:“兩位警官,久等了。”
饒是許诩這種不太容易感覺到男性魅力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微微一怔。因為他的容貌氣度極為出衆,只是靜靜站在那裏,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成熟男人的儒雅氣質。
“張先生,打擾了。”季白淡笑着跟張士雍握手。張士雍看他一眼,笑意更深:“季神探,久仰。”
許诩看着季白英俊深邃的側臉,與張士雍舉手投足間的強大氣場不同,季白很沉靜自然,也不會給人多餘的壓力,反而透着某種內斂的沉穩。
這麽看來,倒是季白給人的感覺剛好。
對于當晚行程,張士雍的态度從容不迫:“我當晚在公司開會到八點,回到家不到九點。之後的不在場證據,還真是給不出來。”
其他問題,他也回答得提及葉梓夕,他只微蹙眉頭:“我非常欣賞她,可惜了。”
……
對于張士雍,季白只有一個評價:“滴水不漏。”
許诩卻蹙眉:“如果我是葉梓夕,一定會選擇張士雍。”
季白正在點煙的手一頓,擡眸看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假設不成立,推論有點道理。先回警局再彙總讨論。”
——
暮色~降臨時分,季白跟許诩先回到警局,在附近找了家小館子,等老吳和姚檬。
季白把菜單丢給許诩,自己去了外間。對着夜色沉思許久,他感覺思路已經理清楚,心情略略放松下來。
他一回包間,許诩就巴巴的望着他,正等着彙總今天的結論。
季白坐下:“目前來看,老二夫婦、老三夫婦都可能是兇手。不過葉梓夕的情夫和同盟,張士雍的可能性最大。”
許诩點頭:“無論性格能力、在葉氏集團的實力,他都是葉梓夕的最佳選擇。加上葉俏的表現,也是佐證。”
這時服務員端上涼菜,季白拿着菜單,要了壺茶。許诩卻不能像他那麽輕松,蹙眉:“但我們讨論的只是相對可能性,并沒有證據。”
季白端起茶杯,語氣淡淡:“有證據。證據就在他身上。”
許诩聽得挑眉。她的經驗畢竟少,季白說的證據,她竟沒有半點頭緒。但她知道季白這麽說,必然是有了把握。疑惑之餘,眼中也透出驚訝的敬佩。
窗外夜色暗藍,屋內燈光橘黃。季白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澄澈雙眼,那裏頭明顯透着仰慕。這叫季白心頭微微一蕩。旁人都說她木讷,其實她的眼睛真是“會說話的眼睛”,只是……話很少而已。
季白唇角笑意更勝,繼續加深她的仰慕:“最晚明天,證據會到我們手中。三天之內,案子該破了。局長要求一周破案,應該不會耽誤。”
這下許诩愣住了,看着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季白失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過來,解釋給你聽。”
許诩一心想知道答案,也沒去想“坐過來”跟“解釋”有什麽必然聯系,起身坐到他邊上,擡頭看着他,等待。
季白一只胳膊自然而然搭上她的椅背,習慣性的單手翻出火機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剛要開口陳述,卻見許诩望着煙圈,微微蹙眉:“今天不是說不抽煙了嗎?”
季白瞧着離他的臂彎只有半尺之遙的小女人,心念一動,慢悠悠的答:“許诩,只有我的女朋友能管我,徒弟不行。”
許诩聞言側頭,目不轉睛看着他。
……
同樣寧靜的夜晚,這個城市裏,有人正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迂回前進。而有的人,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葉氏高樓中,老三葉俏,正站在辦公室裏沉思。
從落地窗往下看,大廈的表面傾斜如深淵。她對着玻璃點了根煙,剛想含住,就被人劈手奪去。
她猛的轉頭,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他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極富男性魅力的深邃五官,模模糊糊映在窗上,叫人無法抗拒,又膽戰心驚。
張士雍看着妻子驚恐卻強裝鎮定的表情,淡淡一笑,揚手将她的煙丢進垃圾桶。
葉俏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面如死灰,牙關狠狠逸出兩個字:“禽獸!”
張士雍沒了笑意,臉色陰霾的一把扣住她的腰。葉俏拼命推,卻被箍得更緊。看着懷中微微發抖的嬌軀,張士雍驟然失笑,低頭重重咬在她的脖子上:“梓夕沒你漂亮,沒你股份多,連床上都沒你蕩。現在她人也死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23章
“許诩,只有我的女朋友能管我。徒弟不行。”說完這句話,季白就神色自若的盯着她。
許诩也看着他,她答得非常幹脆:“我不想管你。”
季白看着她坦蕩明亮的雙眼,只覺得胸口冒出一股悶氣,無聲無息堵了上來。她一向心直口快,這麽說,是對他沒有半點意思了。
心頭的煩躁逐漸放大,季白神色淡淡的拿起煙又往嘴裏送。
誰知她卻繼續說:“師父,我是在關心你。”
她一臉認真誠摯。也許是還不太習慣主動向人表達好意,那白淨的小臉也透出了紅暈。
季白靜默片刻,倏地沉沉笑了。
他把煙掐熄在煙灰缸裏,側眸看着她:“好,聽你的。”
許诩微微一笑,繼續說:“其實減壓的方法有很多種,吸煙是最不健康的方法,相信你也知道。戒掉煙瘾也不是很難……”
她一板一眼的說着,季白聽着耳邊低沉細柔的聲音,心似乎也變得懶懶的很舒服。心想:季白啊季白,她心思多單純多遲鈍!你今天怎麽被她幾句話搞得心情忽上忽下,跟個毛頭小夥子似的。得讓她不知不覺死心塌地跟着你走,可別先被她繞暈了。
想到這裏,他神色平淡的開口:“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煙瘾大,自己戒挺困難。你是專家,又想要關心我,以後就由你配合我戒煙。”
許诩:“好的。那我回去查查資料,研究一下,我們再制定一個計劃。”
——
兩人正說話間,包間門被推開。
老吳拿着電話在講,朝兩人随意點點頭,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繼續說。
有其他下屬來了,季白自然要收斂,剛想把搭在許诩身後椅背的手臂放下,姚檬走了進來。
她迎面就看到季白的動作、以及老實坐在他身旁的許诩,明顯一怔。
季白神色不變,手臂也就沒動,目光淡淡滑過姚檬的臉。姚檬嘴角扯出個笑意,放下包落座。
季白這才自然而然放下手臂,姚檬正好擡頭,眼神再次跟他撞在一起。見他一臉波瀾不驚,姚檬心頭隐隐冒出猜疑和失落,可又看不透他,只好垂下了目光。
這時老吳挂了電話,神色有些興奮:“頭兒,有兩個重要的新發現。”
——
老吳帶來的消息,非常關鍵。
第一,老二葉瑾有了不在場證據。她在口供中提到,當晚23點多一個人在樓下花園坐了一會兒。葉家有一名年近五十的老司機,這幾天剛好請假,今天上班接受警察詢問時,他說案發當晚見過葉瑾——他住的傭人房離老二夫婦的別墅不遠,每天睡得晚,聽到響動,看到葉瑾在花園裏散步。
聽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在場證據,季白和許诩都是一怔。
老吳帶來的第二個消息,是關于老三葉俏。
警方一直在查看葉家和兇案現場附近的公路監控攝像頭。今天終于排查到,一個攝像頭拍到,案發當晚21點47分,葉俏駕車經過。也就是說,當晚她外出過。
聽完季白和許诩對于張士雍情夫身份的推斷,老吳贊同:“現在看來,嫌疑最大的就是老三夫婦。但是頭兒,你說的證據,是怎麽回事”
季白微微一笑:“衣物。”
許诩茅塞頓開:“張士雍從兇案現場帶走的個人衣物?”
季白點頭。
老吳沉思,姚檬遲疑。
季白淡淡解釋:“從兇案現場的淩亂衣櫃可以判斷——張士雍是在葉梓夕死後,才臨時把個人物品帶走。當時是淩晨,他會如何處置這些東西?
扔在路上?不會。他的衣物,都是名牌手工定制,目标太醒目。警察很快就會搜查整座林安山附近,扔掉衣物無異于暴露自己;
帶回公司?也不會。大廈每部電梯都有攝像頭,警方也會徹查監控記錄,他在案發第二天早上提着這麽一大箱衣物上樓,太惹眼;
放回家裏?這幾天葉宅一直有警察進出。
而且從案發次日一早,我們的人就24小時監視葉家的人,他沒有其他機會脫手。”
老吳接口:“所以他的衣物,還留在自己手裏——最可能就是放在車裏。只要找到這些衣物,就很有可能找到兇案現場痕跡。”
四個人靜了一會兒,許诩問:“那我們可以申請搜查令嗎?”
季白還沒答,老吳搖頭:“目前沒有其他證據,只是我們憑我們的推論,對方又是本市知名人士,申請搜查令比較困難。”
還以為有突破口,誰知又陷入僵局。老吳三人蹙眉沉思,季白卻笑了。
他下意識摸出一根煙,剛想往嘴裏送,忽聽許诩極快極輕的喊了聲:“師父。”擡眼望去,小家夥直勾勾看着他手裏的煙,遞給他一個嚴肅的眼色。
季白心裏無法抑制的泛起一絲甜意——舒服!
然後他捏着煙,露出有點為難的神色,最後同樣嚴肅的朝她點點頭,放下煙。
一旁的老吳笑了:“許诩,你連師父抽煙都管?”
許诩答:“不是管,師父決心戒煙了,我替他監督。老吳,你要不要也戒了?”
姚檬看着這一幕,感覺自己的笑容已經有點僵了,她聽到自己輕快的聲音岔開話題:“頭兒,沒有搜查令,我們怎麽辦?”
季白這才看着她,淡笑答道:“沒事,我會再想辦法。”
——
剛吃了一會兒飯,季白手機就響了。看一眼號碼,他唇畔浮現笑意,起身去了屋外。
電話那頭的葉梓骁,客氣中透着疏離:“季警官,剛才在開會,沒接到電話,有什麽事?”
季白聲音低沉:“關于葉梓夕的案子,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葉梓骁的聲音變得凝重:“你說吧。”
季白靠在小店的牆邊,看着墨黑的天空,星光稀疏如水色。他淡淡的說:“相信你也注意到,葉梓夕的別墅,少了她那位情夫的衣服,我們推測衣物上可能會有兇案現場痕跡,那名情夫應該還沒找到機會扔掉,是本案的關鍵證據。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幫警方留意葉氏集團裏,是否有人有異常舉動。當然,這樣也是希望你的家人能夠盡快洗脫嫌疑。”
而葉梓骁聽完,沉默片刻答:“好的,我會留意。”
結果這頓飯還沒吃完,才過了半小時不到,季白就再次接到葉梓骁的電話,語氣決絕隐隐憤怒:“衣物和情夫都找到了!你們過來。”
——
葉梓骁不是傻子。雖然季白在電話裏不說懷疑葉家人,只說葉氏集團,但他頭一個想到的,還是家人。
接到電話時,他正在家裏吃飯。今天警察到公司查案,葉瀾遠要求所有人回來吃飯。人到齊的時候,葉瀾遠說:“以後每天飯前,為梓夕默哀。”
沒人反對,也沒人出聲。
只是他坐在餐桌前,越想越怒。索性冷着臉把筷子一放,也不顧父親沉下來的臉色,三姐的阻止,走了出去。
因為都在大屋吃飯,所以大家的車也都停在外頭的花圃旁。葉梓骁站在幽暗的夜色裏,看着一溜兒的好車,根本不需要多想什麽,轉頭叫來葉宅的司機隊長和保安隊長。
“把所有車的後備箱打開。”
“讓你的人攔着,誰都不許過來。”
司機和保安隊長都呆住了,見兩人不動,他笑笑:“快去!不然明天就讓你們滾蛋。今天聽我的,一人獎五萬。”但葉梓骁從來就是家裏的霸王,老爺子的心肝小兒子,誰敢忤逆?兩人平時跟他關系也不錯,索性咬牙去了。
後備箱一個個被打開,葉梓骁冷着臉挨個檢查。這動靜驚動了屋裏人,全都跑出來,葉梓強最先變臉:“老四你幹什麽?”
葉梓骁看都不看他一眼,對身旁一隊保安吼道:“攔着!”保安哪敢真攔,推推搡搡裝傻充愣間,葉梓骁又開了幾輛車。葉瑾站在廊下,沉默着,葉俏抄手抱胸,臉上的笑又冷又嘲諷。張士雍臉色微變,沖上前:“梓骁,你這是幹什麽?”
其實葉梓骁原以為會在吳榭的車裏找到東西,誰知空空如也。此時他正對着一輛寶馬X5,司機隊長卻說沒有這車鑰匙。
“姐夫,你別管,沒你的事。”葉梓骁對張士雍說,然後擡頭看向門廊前的衆人,“這車是誰的?”
張士雍臉色沉下來:“這是我的車。”
葉梓骁心頭微震,看着這個一直被自己當成哥哥尊敬的姐夫:“你的車?打開。”
張士雍臉色也有點冷:“我不喜歡有人動我的東西。”
葉梓骁看他一眼,心頭隐隐閃過許多模糊的念頭,猛的朝旁邊的保安隊長喝道:“給我砸!”
後備箱被強行撬開,裏面的大皮箱被刀剖開,男人的西裝、睡衣、內褲、皮鞋、茶杯、洗漱用品散落出來。周圍的人全都沒吭聲,張士雍臉色淡淡的:“你到底在找什麽?”
葉梓骁卻不理他的淡漠,一把揪住他的領帶,狠狠一拳揍在他臉上:“他~媽的竟然真的是你!”
——
當季白等人趕到葉家時,葉梓骁鼻青臉腫坐在那輛車的後蓋上,身旁一堆保安,誰也不準靠近。張士雍衣服頭發淩亂,站在數步遠處,臉色陰沉。
而葉家其他人,神色各異的沉默着,葉瀾遠沒有露面。
見到季白,葉梓骁才從車上跳下來:“警官,我有證物要提交。”
許诩看到他狼狽又狠厲的樣子,沒出聲。再看到季白神色淡然的臉,頓時明白了——季白之前說的,會再想辦法找到這些衣物是什麽意思。
他是早料到葉梓骁會這麽做吧。
——
正式被請到警局,坐在燈光熾亮的聆訊室裏,西裝革履的張士雍毫不緊張,只是青腫的半邊臉頰,顯得格格不入的猙獰。
“我不明白為什麽半夜被帶到警局。”他神色從容,“我會等律師。”
季白和老吳親自審訊他。老吳将手中的鑒定報告一丢:“別裝了。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裝?與葉梓夕的消費記錄一致,她送你的吧?皮鞋裏有兇案現場的泥土痕跡——你大概不知道,世界上每個地方的泥土成分都是不同的。更何況洗漱用品裏,還有葉梓夕的DNA。張先生,你怎麽解釋?”
許诩、姚檬等人,都隔着一面深色玻璃,靜靜聆聽觀察。
然而面對鐵證如山,張士雍微一沉吟,往身後椅背一靠,像是徹底放松下來:“沒錯。葉梓夕是我的情婦。但人不是我殺的,也不存在什麽同謀。女人,玩玩而已,我的女人很多,她只能算跟得久的一個。不可以嗎?”
玻璃這頭,姚檬罵了句:“禽獸。”許诩也蹙眉。
這時季白淡淡的問:“案發當晚,你去過現場。”
張士雍擡眸看着季白:“我是去過。不過我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24章
“我過去,是因為收到梓夕發的一條短信。”張士雍神色淡然的掏出手機,遞給季白。
聆訊室外的衆人都是一怔:又是短信?
“老公,我有要緊事跟你說,能否馬上來別墅一趟?”發送時間是當晚22點40分,發件人不是葉梓夕,而是一個陌生號碼。
“那是我跟梓夕日常聯系的私人卡。”張士雍不急不緩的解釋。
許诩身旁的趙寒嘀咕一聲:“果然還有個號碼,難怪葉梓夕的通訊記錄找不到他。”
聆訊室裏,張士雍擡起泓水般深沉的雙眼:“當時很晚,我也有點意外。但我們的私人卡是加密的,只有梓夕知道密碼。所以我還是去了。”
“把東西收拾好我就離開了--我不希望跟她的關系曝光。“他淡淡的說,”那件衣服,是我替她蓋上的。畢竟是我的女人。”
--張士雍暫時被釋放,但仍處于警方的監控下。
一是因為根據他提供的駕車線路,警方找到幾個路段監控錄像,證明他當晚24點抵達別墅,淩晨1點離開。根據法醫這幾天對屍體的進一步檢驗結果,這個時間段,葉梓夕應該已經遇害;其次,警方也沒有其他直接證據,證明他與兇案有關。
刑警隊衆人立刻召開簡短的碰頭會,季白開門見山:“發這條短信的人,只可能是葉俏。”
姚檬說:“對,那個時間段,正好是葉梓夕遇害時間。可她沒有任何理由,發這樣一條短信。“老吳點頭:“當時,老大葉梓強、老二葉瑾,都有不在場證明。只有葉俏外出了。”
許诩說:“私人卡的密碼,旁人不知道。但是葉俏是張士雍的妻子,只有她可能知道。”
趙寒遲疑:“既有作案時間,又有作案動機。看來葉俏的嫌疑最大。可她為什麽要這樣一條短信,把張士雍叫到現場?22點17分葉梓骁也收到一條短信,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這麽一問,案情又如隔雲看山,迷迷蒙蒙。季白淡淡道:“請她回來問問就知道了。”
--白熾光照在女人豔麗而蒼白的面容上,她的雙手緊緊交握着,身體僵直。與丈夫的鎮定相比,葉俏顯得太緊張了。
“給我根煙。”她的聲音有點啞。
季白:“沒有。”
葉俏低頭沉默着,季白盯着她:“短信的事,張士雍已經交代了。”
葉俏:“什麽……短信?我不明白。”
“葉女士,我們已經找到當晚公路監控視頻,你22點左右抵達林安山,逗留到23點離開。之前你提供了假口供。”一旁的老吳放軟語氣,“不管人是不是你殺的,主動坦白對你只有好處。”
然而葉俏的頑固,超乎衆人的預期。盡管季白老吳一個黑臉一個白臉,軟硬兼施,半小時過去了,她只是沉默。
--已是淩晨3點,姚檬叫來外賣,大家湊在大會議室裏,胡亂湊合吃了。季白吩咐,先把葉俏晾幾個小時,大家休息會兒,就一個人走了出去。
深黑的警局大院,寂靜無聲。季白颀長的身子倚靠在走廊上,從口袋裏摸出煙,剛要點,就聽到身後響起熟悉而輕盈的腳步聲。
他擡眸看着安靜走過來的許诩,失笑:“就一根。”
許诩點頭,走到他身旁,也靠在欄杆上,想着案子,沉默不語。
看小家夥如此自然而然的跟着自己、呆在自己身邊,季白因為案情而有些凝重的心情,頓時一松。心念一動,把火機丢給她:“我說話算話,你來保管。”
“哦。”
季白順理成章的說:“先幫我點個火。”
許诩以前只給許隽點過煙,動作還算熟練。“嚓”一聲火苗燃起,不等她送上前,季白已經含着煙,低頭湊過來。
走廊裏幽靜而深黑,季白的身軀高大得像樹,矗立在許诩面前。橙黃火光映亮他的側臉,輪廓朦胧而深邃。許诩忽然就一楞。
她對季白的容貌評分一直是中等偏上(太高大太結實),平時在她眼裏,這張臉跟老吳的中年男人臉,也是沒有區別的。
然而此刻,也許是光線明暗交錯,也許是午夜她的精神也有點恍惚,他一低頭一靠近一凝視間,眉目英氣而硬朗,竟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俊逸動人。
這時季白已經直起身體,深深吸了口,看她一眼:“你也去睡會兒。”
許诩沒看他,低頭說不用。她正深呼吸平緩着胸膛明顯加速的心跳,默想: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季白把煙頭一掐:“走,再去跟葉俏聊聊。”
--聆訊室裏明亮又安靜,葉俏已經維持不了僵坐的姿勢,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裏,淚水已經打濕了衣袖。聽到門響,她的心再次揪緊,擡頭看着季白和許诩。
季白沉着臉,表情異常嚴厲。因為目光太冷,俊容透着迫人的森然。葉俏看他一眼,心頭一抖,垂下了頭。
許诩雖然沒有太多審訊嫌疑犯的經驗,但大致可以猜出:葉俏心理素質明顯薄弱,現在只是拼命死撐着。季白是想用壓力式審訊,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然後随後,季白審訊手法之強悍,還是超出了許诩的意料。
季白将裝有張士雍手機的證物袋往桌上一丢,冷冷開口:“葉梓夕跟張士雍聯絡的手機卡有密碼,你知道密碼。”
葉俏面無表情。
季白也不等她開口,繼續說:“張士雍性格強勢,他的情婦,會設置什麽樣的密碼?他的手機號末位?他的生日?他喜歡的一組數字?”葉俏臉色微變,季白點頭:“看來是他喜歡的一組數字。”
葉俏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可季白怎麽會放過她:“發短信把張士雍引到兇案現場的目的是什麽?讓他看到情婦的死狀?還是讓他也擺脫不了殺人嫌疑?”看一眼葉俏的表情,他下了結論:“也許兩者都有。”
葉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十指不斷絞緊再絞緊,季白盯着她:“一時沖動發了短信,才發現手機是個燙手山芋?怎麽辦?丢掉?怕警察追查到你到過現場?帶回家?根本不敢。最後還是抱着僥幸心理,扔掉了吧--林安山那麽大,扔在某個黑漆漆的角落,警察不一定能找到。”
葉俏的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了,猛的擡頭看向季白:“你說什麽,我根本聽不懂。”
季白聲音更冷:“不懂?當然,你也知道要把手機上的指紋擦去。就算被我們找到,也證明不了什麽。”
葉俏不吭聲,誰知季白話鋒一轉:“從屍體手裏拿走手機時,有沒有沾到血跡?”
葉俏全身一震,心頭巨駭難言。季白盯着她煞白的臉,繼續說道:“葉梓夕致命傷在胸口,不會立即死亡,一定條件反射用手捂住胸口止血。後來她拿出手機發求救,手機上一定有血。你開車來回,當時心慌意亂,方向盤有沒有沾到血跡?當然,後來你肯定發現了擦掉了。但是警方的鑒定技術,一個小時內就能發現殘存的血跡。葉俏,你是等鑒定報告出來再坦白,還是現在就開口?”
葉俏整個人都僵住了,臉如死灰。漂亮的臉此時蒼白得如同人偶,沉默之後,她用手捂住臉,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
季白沒有再逼她,而是開門走出去,給她一點考慮的時間。
許诩從他摧枯拉朽般的攻勢中回過神來,起身跟出去。迎面就見趙寒等人,原來不知何時,大家都到了外間聽着。
季白已經跟老吳走到一旁說話去了,屋內的葉俏無聲抽泣。大家沉默着,氣氛也有點壓抑。過了一會兒,趙寒說了句:“頭兒真是快準狠。”
十分鐘後,葉俏提出要見季白。
再次面對警察,葉俏的臉色依舊又紅又白,但整個人似乎已經平靜下來,死水般的雙眼,有某種決絕的沉寂。
“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我雇傭私家偵探,查出了她跟士雍的婚外情。如果是別的女人,我忍了,可竟然是我的堂妹。那天我去她的別墅找她,我們起了争執,失手就殺了她。當時我很慌,想起那個刀片犯案,就、就用刀片割傷她,然後把現場打掃幹淨。”
“當時她還沒死,趁我不注意,給梓骁發了條短信。我……我後來就給士雍發了短信,我想讓士雍也卷進來。”
--天亮的時候,刑警隊衆人,分頭赴葉俏的家中、辦公室、車上進行調查取證。果然如季白所言,利用紫外線等鑒定方法,在汽車方向盤上,找到了葉梓夕的血跡。
葉俏的認罪,推翻了季白關于兇手有兩人的推斷。有人問季白,是否要再審問張士雍,因為他很可能是同謀。季白說不用。
下午一上班,局長把季白叫到辦公室,丢了條好煙給他:“可以啊,破案速度越來越快了。”
季白把煙往大衣口袋裏一揣,答:“謝了局長,不過這案子還沒破。”
--雖然季白還沒宣布結案,比起前幾天的焦頭爛額,刑警隊衆人都顯得精神振奮。季白走進辦公室時,許多人都巴巴的望着他。他掃一眼衆人,神色淡淡的進了辦公室。
剛坐下,許诩就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把椅子一拉,坐下、開口:“我要發表我的意見--這案子還沒破。”
季白原本凝神沉思,擡眸望着她,心頭一暖,笑了。
這麽心有靈犀,追不到你就真是沒天理了。
☆、25章
再次見到季白和許诩,葉俏臉上少了緊張,多了一絲戒備。
季白把煙遞給她,她低聲說:“謝謝。”點煙的手還是有點抖。
“之前的口供太簡略,希望你配合,把那晚詳細經過再講一遍。”季白沉聲說。
葉俏擡起紅腫的眼:“沒什麽可說的,記得的我都說了。
季白像是沒聽到她的拒絕,徑自發問:“你抵達現場時,有沒有看到別的車或者人離開?”葉俏靜靜垂下眸:“沒有。”
“你是怎麽進入別墅的?”許诩問。
葉俏頓了頓答:“葉梓夕開的門。”
季白看着她,緩緩說:“那時已經是夜裏十點,又是在半山別墅,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你一個女人找上門,就不怕葉梓夕反過來傷害你嗎?”
葉俏心頭一痛。季白的話令她腦海中浮現那晚的情景——寂靜的山野,樹林如鬼影。她把車停在公路旁,望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別墅,只覺得一顆心痛得仿佛掉進油鍋。想象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