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出風頭

音修是除劍修外,殺傷力最強的修士,但是音量共計對靈力的要求也格外嚴苛,給人造成的傷害雖然十分可怕,但是對于修為還不夠高的修士而言,它還有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對靈力消耗特別快。以箜篌現在的修為,可以很好的控制鳳首,但卻堅持不久。

可以說音修在修煉初期就是身體嬌弱的小可憐,但若是到了元嬰期以後,就是不出手則已,出手死一片的煞神。然而整個修真界,主音修的修士并不比可憐沒地位的廚修多,因為音修之道對修士的天分要求格外高,不是修士選擇它,而是它選擇修士。所以整個修真界音修少之又少,近幾百年來來,熬過元嬰期的音修總數為……零。

箜篌只當沒聽見绫波的話,她看着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魅魔,手指搭在弦上輕撚。

她并不喜歡父皇沉迷音樂,任由奸臣當道,甚至曾一度對樂律也抱着反感的心态。現在的她早已經明白,樂律是無辜的,樂器也是無辜的,真正錯的只有父皇一人。

魅魔最喜歡人類的負面情緒,恐懼、嫉妒、恨、後悔、傷心都是它們的美味。

樂聲響起,這是箜篌樂器中,比較簡單的一首,曲調平靜中帶着歡樂與祝福,這是姬家皇朝還沒覆滅前,年僅六歲的她,唯一學會的曲子。

學這首曲子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要讨父皇的歡心,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在父皇面前彈奏,景洪帝便帶兵打了進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彈過箜篌。

不懂歡樂,不懂給別人帶來歡樂的人,又怎麽能彈起這首曲子。

可她現在已經懂了,而過往也已經放下了。

簡單的小調,帶着強大的靈力向四周擴散,魅魔們就像是失控的蠅蚊,四處飛散潰逃。然而他們又能躲到哪兒去,風中有聲音,林間有聲音,就連黑暗的縫隙中,也有聲音。

大片大片的魅魔化為黑煙消失,彈奏鳳首的箜篌撚弦的手指未停,樂聲傳出很遠很遠。

绫波怔怔地提着劍,神情恍惚的想起了很多小事。剛到昭晗宗時,師父給她買的漂亮裙衫;引氣入體成功時,師父師兄誇她是修真界裏除了仲玺真人以外最有天分的修士;嚴肅講規矩的掌派大師兄,在她上次回宗門被罰緊閉時,偷偷給她帶了喜歡的蜜花露。

原來自從她進入昭晗宗以後,竟發生了那麽多微不足道卻又開心的小事。

曲終,魅魔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不知過了多久,绫波才回過神來。她緩緩把目光投向箜篌,箜篌已經把她的本命法器化作發釵,重新插在了發鬓裏。

“箜篌……”再看箜篌,绫波內心有種震撼,這種對本命法器的掌控能力,實在不像是一個剛晉為心動期修士能有的。這是何等可怕的天分?

箜篌朝她嫣然一笑,然後道:“绫波仙子,快來扶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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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波見她臉色有些白,猜到她可能靈力耗得差不多了,忙伸手去扶。然而身後有個人動作比她還要快,就像是一道白光,從她眼前劃過,待她看清時,箜篌已經被他扶住了。

“凝神,靜氣。”桓宗把一粒凝氣丹塞進箜篌嘴裏,伸手扶住她的腰。不過扶着腰的那只手,手掌虛握成拳,并沒有趁機把整只手掌都貼在箜篌的腰間。

绫波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感覺怎麽樣?”桓宗往箜篌靈臺裏輸入了一些靈氣,見她臉色緩和過來,才慢慢松開她。

“還、還不錯。”箜篌看向桓宗的眼神亮閃閃的,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在剛才那一瞬,我覺得自己的神識與鳳首好像融為了一體。鳳首能夠感受到我的情緒,而我也知道怎麽彈奏鳳首,才能讓它發揮最大的能力。”

箜篌摸了摸發間的鳳首釵,她從未現在這一刻喜歡自己的本命法器,它就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永不能分離。

“你已經摸到了心悟的門檻。”桓宗看着少女微紅的臉頰,“很厲害。”

“真的?”箜篌眼睛睜得更大,裏面是滿滿的笑意與激動。

桓宗唇角微彎,“不騙你。”他祭出一把飛劍,拉着箜篌跳上去:“先休息一會兒,放松心神,什麽都不要想。”

“嗯。”箜篌點頭,盤腿坐在劍上,閉眼打坐。

绫波把靈力耗盡的師弟拎上自己的飛行法器上,轉頭問:“桓宗真人,秘境中用飛行法器,會不會太顯眼了?”

桓宗扭頭看林斛,讓他代為解釋。

“绫波姑娘,若是秘境還未開靈智,那麽步行才是最穩妥的方式。但秘境靈智已開,我們所有人的動作幾乎全都瞞不了它,再選擇步行只是拖延時間。”林斛單手把中年散修帶到自己飛行法器上,轉頭問金玲,“金玲姑娘可要一起上來?”

“不用,我自己能行。”金玲掏出自己的飛劍,跳上去飛到了空中。

見識了绫波仙子的劍法,還有箜篌仙子的音攻之術,金玲深感愧疚。身為一個女人,她不能讓自己表現得太糟糕,影響了女人形象。

默默飛到中間,金玲看了眼前方坐在桓宗真人飛劍上打坐的箜篌,心情有些複雜。她若是箜篌仙子,肯定無法做到全然相信一個其他門派的人,更何況她的天賦如此出衆,若是其他門派想要毀了她,現在就是很好的機會。

很多美好,都會被嫉妒撕裂,箜篌難道不怕?

箜篌到底怕不怕,金玲不清楚,但是直到他們被結界攔住去路,箜篌都沒有醒過來。

突然出現結界已經不能讓大家意外,意外的是結界旁邊的山壁上,竟然出現了一幅畫。這幅畫十分怪異,貌美者持刀殺人吃心,面惡者跪在河邊哭泣,還有道路兩旁面無表情的路人。

金玲僅僅看了兩眼,便覺得頭暈想吐,忙閉上眼穩住心神,卻不敢再看。

绫波比金玲好很多,她看着畫中捂嘴哭泣的醜陋女人,微微皺眉。難道被貌美者吃掉的人,是她的親人,所以才會跪在地上捂嘴痛哭?

現在忽然出現這幅壁畫是某種暗示嗎?

“公子?”林斛轉頭看桓宗。

桓宗拔劍出鞘,強大的劍意直朝結界飛去,結界搖搖晃晃間,竟被一劍破開了。

“這幅畫中有法陣,看久了容易陷進去出不來。”桓宗淡漠道,“裝神弄鬼,這種手段的秘境,算不上稀罕。”話音落,他又是一劍劈出,山壁上的畫被毀,跪在河邊捂嘴痛哭的女人,化作了一堆碎石。

再度跳上飛劍,桓宗看了眼沒有被驚醒的箜篌,語氣淡淡地對衆人道:“走。”

能用劍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

昭晗宗弟子與中年散修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好半晌回不過神來。這位桓宗真人修為究竟到了哪個境界,竟然一劍破開秘境立下的結界?

都是這麽厲害的高人了,進入這個秘境能得到什麽歷練?總不能是進來看風景的吧?

結界過後,又是一重天地,高山荒石,烈日高照,炙熱的溫度烤得皮膚生疼。金玲連忙從腰間的收納袋裏取出三把傘,給绫波分了一把,想分給箜篌時,才想起箜篌還在入定中。于是她朝箜篌方向伸出去的手,變得尴尬起來,不知道該若無其事收回來,還是強行塞過去。

“這是為何?”桓宗接過傘,看到旁邊的绫波已經撐開傘遮在了頭頂。

“真人,這種日頭容易把人曬黑,要吃不少美白丸才能恢複過來。”金玲指了指天上的烈日,又瞥了眼箜篌如白雪般的肌膚,“箜篌仙子面白膚嫩,曬黑了多可惜。”

“不用了。”桓宗把傘還給了金玲。

金玲接過傘,同情的看了眼無知無覺的箜篌,這就是輕信男人的下場,希望等她醒來,發現自己臉黑了不少時,不會氣得與桓宗真人反目成仇。

正這麽想着,金玲看到桓宗從收納戒裏拿出了一把玉骨傘,這把傘不知用什麽制成,她隔着一段距離都感受到了絲絲涼意與靈氣。

眼見桓宗把傘撐開,遮在了箜篌頭頂,金玲默默飛得離桓宗真人遠了些。

她還年輕,心境不太穩,受不了這種刺激。

昭晗宗弟子見狀,忙從飛劍上站起身,對站在他前面的绫波讨好笑道:“師姐,我給你撐傘,別累着你了。”

绫波也不跟他客氣,轉手把傘塞給他:“撐好了。”

昭晗宗弟子連連點頭,殷勤得像是一只小狗崽。绫波心情頓時暢快起來,果然還是自家師兄弟好,知道在外面獻殷勤,給她争臉。

“救命!”

地上傳來呼救聲,绫波仙子往下一看,長德師兄大半個身體都被埋進了泥中,只剩下頭跟手在外面四處亂舞,企圖抓住什麽東西,來延緩他陷落的速度。

“師兄!”绫波與師弟見狀,都急了起來,绫波飛身就想下去。桓宗揮手用靈氣把她掃了回來,绫波仙子跌落在飛劍上,轉頭怒視桓宗,“真人這是何意?”

“長德道友是個十分冷靜的人,若真是陷入這種困境,不可能只是慌亂無措的呼救。”桓宗掐了一個指訣,淩空在绫波與昭晗宗弟子額間一點,“你們再看看。”

绫波再度看去,這哪是師兄,分明是一具不斷攀爬的骷髅。她額頭冒出些許細汗,今日若不是桓宗真人在這裏,她說不定已經跳下去施救了。

桓宗面無表情地看着骷髅,這種不願意接受死亡的鬼魂,只需要一劍便可以毀去。他從收納戒裏找出一瓶清淨寺住持送給他的靈露,取了一滴彈到骷髅身上。

眨眼間,骷髅便化為灰燼,附在骷髅上的鬼魂變成一道青煙,消失了。

箜篌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桓宗往骷髅身上彈靈露的一幕,眼見鬼魂飄走,她開口問:“桓宗,你在做什麽?”

“超度。”見箜篌站起身,桓宗移了移傘的位置,不讓陽光照到她身上。

“哇。”箜篌驚嘆,“你真的什麽都會。”

事實上,桓宗做的事情,就是用靈力把清淨寺住持送的靈露滴在骷髅身上而已。只要正道修士,都能做到。

桓宗搖頭:“并非我什麽都會,是這瓶靈露的功勞。靈露是清淨寺住持所贈,上有佛法加持。”

“那也是你厲害。”箜篌道,“聽說清淨寺住持常年不見外客,你竟然能得到他贈送的靈露,就足以證明你的優秀。”

聽到這種說法,桓宗微微驚愕,随即失笑。

被人全心全意相信,并且在對方心中,自己的形象無比高大,實在是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恭維。桓宗想,若是此刻箜篌要看海,他一定帶她找大海,若她想摸星星,他就帶她去摘星。

被人如此真摯的相信,就舍不得讓她有半分失望。

“傘給我,我自己來撐。”箜篌伸手去拿傘柄,柔嫩的手指與桓宗手背相觸,桓宗指尖微顫,飛速松開了手。手背上又麻又燙的觸感,順着手臂蔓延到了心口。

箜篌見桓宗臉頰有些紅,往他身邊站了站,把傘舉到兩人頭頂:“這麽大的太陽,你都不給自己遮一遮?”

低頭看着箜篌白嫩的臉頰,桓宗往旁邊退了一步:“還好。”

“臉都曬紅了。”箜篌揪住他的袖子,把人給拽了回來,“一黑遮百俊,你對自己的臉好點兒。”

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如果讓她眼睜睜看着它被曬傷,那簡直就是罪孽。

從驚駭中回過神的绫波正欲向桓宗道謝,扭頭看到他與箜篌親密的姿态,選擇了不說話。這次不管長德師兄怎麽說,她都不會再認為這兩人是純潔的男女友誼。

打死她都不信。

超度了鬼魂以後,一路上他們便沒有再遇到什麽奇怪的幻境,直到他們飛出荒山地帶,都沒有任何事發生。所以這片荒山出現的目的是什麽,讓他們多曬一會兒太陽?

荒山外面,果然又出現了一道結界,結界旁立了一塊碑,上書“生死門”三字。

涉及到生死二字,總是比較唬人。

昭晗宗弟子剛準備說話,就見桓宗一腳踩在石碑上,石碑應聲而裂:“走。”

林斛:“……”

怎麽覺得公子今日做事格外……喜歡出風頭?

最讓林斛覺得意外的是,公子靈臺不穩,今天又是劈天,又是斬結界,內腹應該有所不适才對,但是此刻的公子看起來神色如常,除了偶爾有幾聲輕咳外,看起來比剛從琉光宗出來時好了不少。

難道是在他傳送到其他地方時,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好事?

箜篌以為生死門後面,是冰火兩重天的景象。哪知道裏面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的桃源盛景,陽光溫暖明媚,靈氣充裕,只是站在這裏,便讓人身心舒暢,忘記不好的事。

“這麽美的地方,一定有問題啊。”箜篌摸着下巴,不敢四處亂走,“想騙我們上當,沒那麽容易。”

绫波等人也覺得此處好看得詭異,這讓他們想到了剛入秘境時,那條美麗如畫的溪流。她回頭看了眼師弟:“跟好,不好亂走。”

昭晗宗弟子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們順着小道往前走,除了在路邊發現一些珍稀靈草以外,并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師姐。”

“別跟着我,滾遠些。”

遠處隐隐約約傳來兩個女人的争吵聲,箜篌一聽就知道,這兩人積怨已久。

“師姐,我真的沒有靠近何師兄的意思,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信不信你很重要?不如水潭邊照一照你那張臉,就算你靠近那些男人,他們會多看你一眼麽?”

争吵聲漸漸強烈,兩個穿着青衫的女子從花樹後走出,走在前面的女子膚白貌美,臉上怒意未消。跟在她後面的女子神情驚惶,背脊佝偻着,似乎已經習慣了在他人面前伏低做小。

待她擡起頭時,金玲差點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這是怎樣一張臉,左邊倒還稱得上清秀可人,右邊卻溝壑不平,還挂着膿血,十分可怖。

這兩位女修難道是散修盟的人?

她隐隐約約記得,散修盟裏有好幾個穿着青衫的人,只是臨進秘境時,她所有注意力都在箜篌一行人身上,對散修盟的人并沒有太多印象。

這是兩女争一男的戲碼?

都什麽年代了,大家都混成了修士了,有身份有修為,還缺個男人麽?修真界的男人不合适,還有人間界呢,搞得這麽面目猙獰,多丢女人的份兒?

兩位女散修也發現了他們,長相豔麗的女散修認出箜篌等人,收起武器朝他們行禮:“見過諸位道友。”

“二位道友好。”箜篌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裝作沒有聽見剛才那些話,“一路上可曾遇到危險。”

美豔女修苦笑:“只是保住了命,想要取的靈草被靈獸護着,我打算去拍賣市場上看看,多花錢總比丢命好。”

“兩位姑娘可是從西面來的散修?”與箜篌他們同行的中年散修端詳着二人,他們這些散修來自八荒六合,靠着散修盟的長老才勉強湊在了一塊兒,要說多熟悉也談不上。

“魯義道友好。”面醜的女修小聲道,“我們正是西面來的。”

叫魯義的中年散修有些不好意思,對方連他的名字都記住了,他連對方姓什麽都不清楚。同是散修,魯義有心請她們同行,不過他自己都是靠着這些宗門親傳弟子才保住命,實在沒臉請桓宗真人他們多帶兩個人,所以沒有開口。

“諸位道友請小心,這個秘境似乎出了些問題。” 面醜女修小聲提醒一句,轉身準備離開。結果沒有走出幾步,花樹上突然竄出一條藤蔓,把她整個人卷至空中,然後狠狠抛了下去。

“嘶。”金玲往後退了兩步,她只是看着,便覺得骨頭發酸,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怎樣了。

箜篌往前踏出一步,桓宗按住她的肩膀:“我去。”

“小心。”箜篌沒有堅持,對桓宗小幅度點了點頭。

桓宗幾劍斬斷藤蔓,看着地上形容狼狽幾乎無法站立的女修,冷着臉道:“起來。”

說完,也不等女修反應,轉身便走。

女修摸着自己右邊臉頰,眼神黯淡,強撐着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沉默的跟在了箜篌等人身後。

路過一片花海,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攔住了去路,箜篌正準備掏出玉舟渡河,聽到後面傳來了巴掌聲。

她驚愕回頭,貌美女修不知為何,竟打了毀容女修一巴掌。魯義面容尴尬的站在兩人旁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绫波冷眼看着兩人,不耐道:“要打你們去旁邊打,別吵着我們。”

美豔女修垂下手,突然拽着毀容女修的衣襟,把她拖到河邊:“你自己照一照,別再在男人面前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惡不惡心。”

昭晗宗弟子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師姐,這也太……”

“閉嘴。”绫波冷哼道,“在沒有了解事情前因後果前,不要輕易辨別對錯。”

師弟不敢再說話,扭頭看他們中為人最和善的箜篌仙子,沒想到箜篌仙子面對這個場面,竟然也沒有反應。

女人心海底針,他真是看不懂了。

這兩人究竟哪裏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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