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帶着顧佐出現在全班同學的面前，石元連很滿意大家聚齊在教室裏，連連點頭。
據本世紀最脫線的老師石元連所說，“你們都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們，身為我最優秀的學生，你們應該早點了解到愛的偉大，人生的苦難，以及社會的殘酷，因此，本世紀最偉大的老師我，決定讓你們從基礎做起。”
“愛的偉大個毛線啊！這是什麽狗屁理由啊！小連！！”已經有人忍不住開始坑罵，即使是這樣也不會停止石元連的決心。
就連顧佐也認為自己真的相信石元連會認真地進行課外活動的自己，是太天真太幼稚了！就算以這種理由也不能讓學生們打掃廁所除草捉老鼠吧！為自己居然真的對這個老師産生期待而感到羞恥的學生們瞬間吐血。
顧佐在其中也算是比較好運的一個，尤其是在看到幾個男生被分到女廁所的時候，他決定自己的好運一下子嗖嗖地上漲了。他分到的除草地方是學校後門的一塊，地方不大，但雜草叢生，不過估計并不難完成。
專心地鋤着自己區域內部的雜草，最後累得直接坐在了草地上，顧佐真的無法看出這樣的行為有何意義可言。他一手支頰，看着夕陽西下，不由的發怔了。最後眼皮開始變得沉重，一直重複體力勞動的顧佐感到了疲倦，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之際，忽然感受了周圍氣氛的變化，顧佐猛地睜開眼，他的視野全變了。紅色，到處都是鮮豔的紅色。
顧佐凝視着滾倒在地面上的、那兒幾乎被盡數染成朱色的物體，那迎着朦胧的光閃爍的是——啊！！在意識到看到了什麽的瞬間，顧佐全身的毛孔都猛然深處了冷汗，他再也待不下去，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身體還止不住在拼麽顫抖。
滿目皆是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能夠見到的均濺滿了昭示慘劇始末的猩紅。刺鼻的鐵鏽味和着令人作嘔的惡臭，頻頻灌入肺葉。猛烈的反胃感奔湧而上，顧佐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往後退，在一片緋紅之中，一股磅礴而來的黑色氣息讓他驚恐地發覺，自己已經被黑暗的氣息所包圍了。
而漸漸從中顯現的，是一把滴着血的大刀，俨然橫亘在那裏。
刀柄上刻畫着華麗的花紋，刀身通體黑紫色，發出嗡嗡的聲響，散發着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
“千人斬…”，如果能夠形容的這種令人絕望的窒息感，顧佐已經找不到其他的詞彙，如同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如惡鬼般冰冷銳利。
如海潮般的恐懼幾乎将他吞噬，顧佐伸出手去，如果這個時候有誰在…“誰、誰來”
‘誰來救救我。’
好想求助，顧佐的腦海裏第一個反應是亞修，他的頭腦變得渾渾噩噩的，開始無法集中任何思緒，甚至感覺呼吸困難。最後身體猛的倒向一邊。啊！不行了，顧佐努力争着眼睛，但是仍是擋不住視線漸漸模糊。
不行，不行，會被吞噬掉的，即使顧佐想要保持着神智，但是他的意識還是如驀然熄滅的燈火一般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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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麽了？”石元連看到倒下的顧佐，拔腿奔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直挺挺地倒下，石元連有了一種闖禍了的感覺——如果連監視的對象都沒有了，還監視什麽？
不過為什麽會突然臉色大變的昏厥過去呢？石元連注視着臂彎中的顧佐，及肩的黑發披散着，纖弱的他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石元連光顧着注意耀眼的紅葉和俊美地亞修，幾乎忽視了顧佐這個清秀的少年。現在仔細得凝視着顧佐，卻意外地發現長得非常标致。
這麽說簡直就像是在形容女孩子，但是顧佐有一種介于少年與男孩之間非常特殊的氣質，精致秀雅的臉，如兒童般柔嫩的皮膚光澤而摸上去富有質感。
回過神來，石元連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撫摸顧佐的臉龐，視線下移落在顧佐的唇上，不由自主想起他與亞修分開時，被吻得嬌豔欲滴的紅唇和泛紅的粉嫩雙頰。
顧佐的黑發被夕陽鍍了一層金色的側影，連白皙肌膚上也慢慢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如同被誘惑一般，石元連低下頭去，輕輕的碰觸了顧佐柔軟的唇角。
顧佐一動也不動，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簡直就像是在默默地承受石元連的親吻。石元連謹慎而小心地将舌頭探進了顧佐的口中，他潤濕的舌尖碰到了顧佐的舌頭，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
“啊！我到底在幹什麽啊！”石元連放開顧佐，開始猛烈地敲打起自己額頭。乘人之危……不對，重點是顧佐是個男孩子吧！！雖然親起來感覺很不錯，比有些女人更加柔軟。
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石元連覺得自己又開始想歪了，開始拼命地搖頭。
“唔…老師？”
顧佐慢慢地睜開眼睛，還未入夜他卻已經冷的瑟瑟發抖。他的膚色本來就是蒼白，現在更是被侵染得幾乎象要透明。
顧佐怔然望着石元連的視線，一片沉寂。略微仰起的下颚的弧度，沉浸在寧靜中的、秀麗面孔，低垂的睫毛扇動。明明顧佐什麽也沒有做，卻散發另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說吧，方才發生了什麽事？是不舒服嗎？”石元連坐在了顧佐旁邊，這是他第一次那麽有耐心地聽一個男生說話。
“我不清楚，好像是覺得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提起之前的經歷，顧佐的眼裏還帶着驚恐，單薄的雙肩止不住顫抖。
顧佐緊緊地抓住胸前的衣襟，窒息的感覺依然還在了，心有餘悸地讓他大口喘着氣。
雖然是那一瞬間的變化，但是石元連看見了，顧佐的左眼——如水一般的藍色瞳孔迅速恢複成了原有的墨色。
“說給老師聽聽吧”，石元連伸手将顧佐的劉海撩至耳後，他的額上布滿了冷汗，看上去非常狼狽。
“……”，顧佐知道自己不應該說的，他很清楚是自己的詛咒之眼在作祟，可是如果在不說的話，心裏那種壓抑感就快要爆炸了。
“石元老師，我有的時候會看見一些莫名其妙的景象”，喘了一口氣，顧佐在确認石元連并沒有被他吓到之後，終于開始描述剛才看到的場景，“我看到黑霧…環繞其中的千人斬…無數的怨氣…人們在刀尖掙紮…”
冷汗順着顧佐的額角滑落，石元連動了動嘴，卻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來，顧佐所見的——是他真實的形态。
石元連的原形是一把砍殺過無數人、換過無數主人的日本刀的付喪神，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看破他的真實身份。
石元連在震驚地同時，還不自覺的安慰顧佐，“別擔心，那些都是不存在的，現在你就已經看不見了吧？”
“恩，可是那絕對不是我的錯覺”，顧佐閉上眼睛，雙手撫摸着自己的眼角，“我能夠看見。”
石元連問道，“痛苦嗎？”
“非常的…可拍”，顧佐抱緊了頭，他絕對無法忘記，在那群黑霧之中，那些因無法呼吸而痛苦不堪的面容，因震驚憤怒而橫眉冷對的面容，被絕望所籠罩的哀傷面容。
“那把刀所發出的悲鳴，轟響，怒號，以及瘋狂的嘲笑…”，顧佐搖晃着頭，仿佛這樣就能夠将看到的事物忘記。刀下的亡魂，無數雙手在尋求救贖，混雜着慘絕人寰的吶喊，好似無盡的喊叫在回響，這些都讓顧佐的頭部如同裂開般生疼不已。
石元連聽懂了顧佐的話，他，扯着嘴角，笑容難看至極。
“這些啊，不能去逃避的吧”，石元連捂住了顧佐的耳朵，“就算這樣也無效的吧，如果還是能夠看見、聽見的話，就千萬不能想着，如果我聽不見、看不見…這種軟弱的想法。”
“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事物，只在必要的時候能夠看見、聽見，這将會是多麽棒的一件事情？”
石元連并沒有不相信顧佐，反而一副頭頭是道的樣子在開到他。
“老師…也有這樣的時候嗎？”
“有啊”，石元連掏了掏耳朵，顧佐聽見的雜音，他可是聽了一千年或者更久了啊，他已經習慣了呢。
“每個人都會有想輕松一點的想法吧，但是這樣是行不通的啊”，石元連不知道是在說顧佐，還是在說他自己，聲音相當的感慨。
“…”，仿佛在消化石元連的話，顧佐将下巴抵在膝蓋上，沒有說話。
‘到底是什麽時候，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呢？’石元連也陷入了思考，做着地獄少女的的手下，他是想把自己送入地獄的啊，然後就能解脫了。
倒是顧佐的話讓石元連想起了最初的自己，他背負了許多條人命呢，好人、壞人，應該上天堂的人、應該下地獄的人。但是他一直都在貪圖自己輕松愉快，想要直接這樣消亡的世界是最簡單的方式……因為他已經不會再去注意那些亡魂苦苦掙紮的面容了啊。
“難得一次，老師說對了呢，只能逃避是不行的”，顧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既然已經有了改變，應該努力才行。”
好不容易正視了過去的自己，如果和以前一樣為了活下去而選擇最軟弱最輕松的方式，什麽都不想地活着……這樣的話，顧佐不就是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樣嗎？
就算是逞強也好，就算是為了證明什麽也好，至少要去努力！
“什麽難得一次，這句話簡直就是多餘的”，石元連伸了一個懶腰，站了起來，“看來你也沒事了，回家吧給你偷懶不用鋤草啦。”
“老師”，顧佐拉住了石元連的衣物，幾縷汗濕的發還貼着兩頰，他卻異常認真地對石元連說，“你也不能放棄吧，叫我不能逃避的正是你啊，為人師表的話好歹也一起加油吧？”
顧佐從石元連平淡的聲音感受到了，石元連所獨自承受的瘋越與寂寞，他大概自己也沒有發現剛才說的話顯出平時不得見的孤寂脆弱。
說着想輕松一點的石元連就像個迷惘的幽魂，又找不到路标卻又不肯輕易放下身上所背負的，就這麽游蕩着。
難以知曉石元連到底在隐藏什麽，顧佐并不像探究，只是這個時刻感覺彼此像是尋求方向的同伴。
“老師？”
“不要叫我老師，讓我感覺自己好老”，石元連揉亂了顧佐的發，他恢複了往常的笑容。他絕對不承認，自己居然被顧佐激起了幹勁，什麽啊，自己必須淨化自己的厲氣才行。
但是拖了上千年都沒能做到的事情？真的能夠達成嗎？
石元連勾着顧佐的肩膀，兩個人像個好兄弟般前行着，他看着顧佐的側臉、小巧可愛的耳垂，突然有了想要都弄的心情。
石元連再一次告誡自己的說，打住打住，顧佐可是個男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