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離暢園
這日,馬車兩翼陸續有馬蹄聲靠近,越彙越多,并不散去。
靖瑤在車裏聽着異常有些不安,“安康。”
車外福海駕車應着,“姑娘,您要什麽?”
靖瑤詫異地掀了車簾縫,“怎麽是你?”
“馬上要到故安了,大王先行一步入城了,安康随駕先走了。”
靖瑤哦了一聲放下車簾,仍靠近門口與他隔着說話,“大王可多帶了人馬?”
福海壓低聲,“沒有。只帶了安力将軍和安康,随行三五人,人馬都留給咱們了,臨行時還命奴才們務必保護好您的安全。”
“大人,咱們還能休息一下嗎?今日走得這麽快,我感覺好想吐。”雲希說道。
“不能!”靖瑤和福海異口同聲的答道。
福海半哄半勸地,“雲希姑娘您忍一忍,大王吩咐咱們進了故安才能休息。”
雲希漸漸看到古城鎮,起初只是三五茅舍,後來才漸進繁華。
一路走來,疊嶂的山巒,金戈鐵馬,荊釵布裙。這裏真的不再是她所熟悉和了解的城市。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市列珠玑,戶盈羅绮,競豪奢。
她們行進的速度并沒有因為繁華而慢下來,反倒越來越快,馬車一路飛馳,甚至連外面熙攘的人群都看不清,喧鬧的聲音一掠而過徑直來到一處僻靜的宅子——暢園,并停了下來。
馬車停靠安妥,李開桂上前引了靖瑤下車,顯然他們對這裏是熟悉的,雲希随在靖瑤身後也下了馬車,靖瑤剛走兩步便停下來回頭看了看雲希又看了看李開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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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海忙上前笑着對雲希道:“姑娘,咱們是往這邊走的,不與他們同路。”
這是一處很大的庭院,衆人忙着在這裏卸車上的貨物,過了朱漆二門游廊,是更為開闊的內院,院子中間的甬道旁對稱地種着一人多粗的古樹,蜿蜒的人工水景順着腳下預留的青石凹渠,潺潺流動。循着水流望去,院子中心地是一處涼亭,水流在涼亭的青石板底下穿行而來,向右拐去,是一處二層樓高的假山水景,在院子的東北角拾級而上又是一處套院,左右是東西兩廂,正中是帶着客廳的套房,福海直把雲希引到客廳裏面的房間,喜着眉色道:“雲希姑娘,大王讓您住在這裏。”
雲希點了點頭,“夕忘在哪?”
“他在下院呢,姑娘要是見他得去下院,奴隸是不能來這院的。”福海說着便要走。
“福海大人。”
“雲希姑娘,我只是個奴才,你快別叫我大人了,叫我福海就好了。大王說了,今後就讓我在您跟前伺候了。”
雲希應了聲,頓了頓還是說道:“麻煩你對夕忘好一點,別為難他。”
福海一聽,脆聲應着,“姑娘放心吧。”
沒多一會福海帶了人叮叮咚咚的擡了個濕漉漉的大木桶進來。
雲希好奇地上前,“這是做什麽?”
“洗澡啊。奴才讓人給您燒水了,一會就好。”
趁着福海在屋子裏忙前忙後的收拾,雲希問道:“大王在哪?”
“大王不住在這兒。”福海落了眉色道。
“哦。”雲希放心了。
她悄悄将福海拉至一旁,鬼祟地問道:“跟我同車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人?”
福海一聽,立馬緊張了神色吱唔地道:“姑娘,奴才聽說,明天是故安的花燈節……”
看來在福海的心裏她并沒有靖瑤份量重,雲希并不意外福海的隐瞞,順勢應道:“花燈節?”
“花燈節是故安每年一度的盛大節日,這一天,未婚的男女會逛花燈,結良緣。”
聽上去很熱鬧的樣子,雲希眼睛一亮,“我能去嗎?”
福海嘻嘻笑了,“姑娘您可去不了,安心在這兒待着吧。不過晚上放花燈,咱們在院子裏是能看到的。”說罷兌好了洗澡水。外間有人遞了套幹淨的衣服進來,福海将衣服放下便關門離去。
雲希從裏面将門闩好,又依次查看了窗戶,這才脫了衣裳泡在桶裏。氤氲的水霧,熏蒸得雲希面色漲紅,困意漸漸襲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擦洗着身子,只見自己右肩的傷口結痂已經脫落,長出粉嫩的皮膚。
時光流逝,不知道阿音現在何方,自己绾着的長發竟也及腰了。
雲希見那換洗的衣服是一套桃紅色的,實在有些太豔,便來到榻邊的櫃子前,打開一看,裏面竟都是男裝,只好做罷。
福海應聲進來,見雲希只着了中衣,先是一怔忙低了頭,“姑娘怎麽不穿衣服?”
雲希看了看桌上桃紅的外衣實在太豔,便随口道,“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那姑娘快到榻上去,奴才好叫人進來收拾一下。”
雲希見福海低着頭再聽他如此一說,方醒悟到這裏太保守了,她都套了兩層衣服了,只因外衣并着腰帶實在煩瑣,一會休息穿了又得脫很麻煩便沒有穿。原來這樣還是不能見人的。忙縮到被裏,福海為她将被子一直蓋到了脖子并将床榻上的帷幔放好,這才喚了人進來。
雲希耐不住一路舟車勞頓,暈沉沉的便熟睡過去。
半睡半醒間她聽見福海進來叫她吃晚飯,只是眼皮實在沉重,只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福海是否聽清,便又翻身睡去。
夢裏她看見阿音開心地在前方端着非常豐盛的食物喚她:“雲希,快來!我這兒有好吃的東西。”
還不待她上前,只覺身子一飄被人拉了起來。昏沉間感覺還是夜裏。那人拉起她挾在身前,捂着她的嘴,沙啞着嗓子,“別出聲。我是來救你的。”
雲希點了點頭。那人又随手抓來床邊的衣服套在雲希身上,“快穿上!”
二人出了卧室,雲希差點被倒在地上的福海絆倒,還好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扶穩她,又輕聲地關了房門,一路被拉着來到假山中,黑暗中趁那人摸索時,雲希縮着身子問道:“你是誰?”
咕咚一聲響,暗道打開,那人不由分說地一把拉了雲希進去。暗道裏很黑,并着嗚嗚的風聲,像有人在後面尾随悲泣一般。
這人腳步很快,雲希實在跟不上被他拉得跌跌撞撞,暗道裏狹窄陰冷,她原本迷迷糊糊的被這冷氣一吹,頓時徹底清醒了,這才感覺害怕,雖然她此前被公孫遏抓來,但畢竟看來沒有傷害她的意思,若此時再被劫到一個不知明的去處,總有些生死未蔔的感覺。
邊想着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前面的男人感覺到了,拉緊她的胳膊,哄着她,“馬上快到了,相信我。”
“我們要去哪?”
正說着,只覺眼前一亮,二人來到一處廢棄的草廬裏,那男人彎身抱了腳邊的稻草虛掩着暗道口。
雲希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見他躬着的背上一塊錦補在正中間絲光慢晃。
“夕忘?!”
夕忘一擡手捂了她的嘴,卻又發現自己僭越了,忙收了手。
雲希拉了他至光亮處,确認是他,滿腹疑問,“你……你……不是啞巴?大半夜的你把我帶到這裏幹什麽?”
夕忘警覺地環視着四周,恭敬地彎身在雲希面前道:“您不是一直想逃走嗎?”說完示意雲希跟他走。
雲希見到是夕忘心裏莫名的就踏實了許多,順從地跟着他,邊走邊問,“可是,你之前為什麽要阻止我?”
“你跑錯方向了。”
跑錯方向……
夕忘停住腳步,順着夜色朝前指道,“現在城門宵禁了,等到天明,你一路向北走,就能離開這裏。”
“那你呢?”
“我要回去。”
“不行!”雲希死死地拉着夕忘道:“我不讓你回去送死,跟我一起走吧。”
夕忘推開雲希的手,“我跟着你,你很快就會被發現的。你一路向北走,我會追你的。”說罷便獨自轉回夜色中。
這裏是夜晚的街市,兩邊的房屋臨立,沒有一絲光亮。長長的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雲希瑟縮着身子,貼着一側的街邊慢慢前行。大概走了兩條街,她越來越害怕,竟想回去找夕忘。但又怕自己的出現讓夕忘拼死的舉動前功盡棄。夕忘說讓她一路向北,但她并不認識東南西北呀。
雲希漸漸停下了腳步,躲在一處房屋的角落,擡頭只見漫天繁星密布,遍撒夜空,皎潔的月亮在正當中,正在這時,一騎快馬踏在青石街面,響徹夜空。
雲希忙将身子向後縮在黑影之中。只見那快馬所來的方向正是她和夕忘來的同向。雲希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擔心夕忘的安危。雖然不知道自己對公孫遏到底意味着什麽,但是她知道別說是一個奴隸放走了她,即便是靖瑤那種有些身份的似乎都不敢讓她逃走。雲希鼻子一酸,擔心、害怕、自責滿溢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