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月

我很喜歡三月，大概可能因為我的生日在三月，我也說不準。

我很清楚，2006年三月，是因為林想來了。

林想是提前半天跟我說的，她說她到林蔭市了，先去報道，下午和同學一起回學校。

收到消息，我第一時間洗頭洗澡換衣服，連隔壁宿舍的陸清陽都被我的反常吸引了。

“去約會？”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

陸清陽繞到我的面前，瞥了一眼，說：“你騙鬼呢！就這個吧，挺好看的。”

我還是比較相信陸清陽的眼光的，于是準備穿着白色T恤，深藍色牛仔外套，黑色牛仔褲去見林想。

因為想見林想，我中午都沒怎麽吃飯，下午四點多才收到她的信息，說出發了，半個小時後到。

我站在學校大門正對的圖書館門前，隔了好遠就看到和三個同學說說笑笑的林想。

她穿着我最喜歡的格子上衣，黑色短裙，外搭橙色風衣。

我總在想，為什麽林想穿的衣服總是我喜歡的。第一次見面的淺藍色衣服是我最喜歡的顏色，這次見面的黑白格子上衣是我最喜歡的格子。

“嗨，好久不見。”林想說。

我笑着說：“好久不見。”

“我們先合張影吧！”林想的一個同學建議道。

“好啊。”其餘三人立即同意，林想轉頭把手機遞給我，“幫我們拍一下照片。”

我當時幫她們拍了照片，拍完之後我就後悔了，應該用我的手機拍，然後發給她，這樣我就能留她的照片了。

合影之後，她們準備各自逛。應該是有一個人和林想關系比較好的，她準備和林想一起，但是她看到了我。轉頭問林想，“這位是？”

“軟件學院的學弟，孟臨淵。”林想不假思索地介紹道。

我笑着對那個女生說：“學姐好。”

那個女生很不懷好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沖着林想擠眉弄眼。

我覺得我很明顯了，但是我不知道林想是真傻還是裝傻。此時的她無視了那個女生的眼神，轉頭問我，“你為什麽叫她學姐不叫我學姐？”

我沒想到她的重點居然在這裏，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個女生問道：“從來沒叫過你學姐？”

“對啊。”林想回答的還有些氣呼呼的。

“那你叫她什麽？”那個女生這句話是問我的。

“對啊，那你平時叫我什麽？”

林想此時有點傻乎乎的，我不由得有些好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确實沒有叫過林想學姐，那是因為我不想叫她學姐，我平時似乎是叫她名字的，或者直接和她說話。

那個女生此時好像懂了很多，然後對林想說：“我和她們去玩了，一會一起回去。”

然後對我說：“帥學弟，再見。”

“學姐再見。”我乖乖地回答，然後迎來了林想的白眼。

學姐走後，林想沒有再糾結稱呼的問題，而是和我一起去了教學樓，去了操場，去了她們宿舍樓前，去了中心廣場，最後坐在了湖畔的草地上。

學校的這片湖很美，平時總是有很多人，我卻從未來過，因為它被稱為情人湖，湖畔的草地，被稱為情人坡。

今天我來了，和林想一起。

林想以前似乎是經常來的，她知道從哪裏下去不危險，知道哪裏的人一般比較少，知道哪裏的草地坐起來更舒服一些。

天已經黑了，離草地不遠處的路燈照下來，給她的臉蒙上了淡黃的陰影，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遠處的湖，悵然若失。

盯着她看了許久，我不知道怎麽了，冒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和那個男生怎麽樣了？”

我知道，我心裏非常非常介意那個男生，我想我無法看到林想鑽入別人的懷抱，在我忘記她之前。

不過，就目前來說，好像是很難忘記了。

我身邊是有早戀的人的，他們也總是分分合合，說好的只愛一個人，沒過半年就轉身去愛另一個人。對于他們的感情，我總是不屑于顧的，我甚至覺得，沒有長久的感情。

所以從2004年開始，我就認為，我很快會忘了林想。但是當去年得知她即将要有男朋友的時候，我的心竟那樣的疼，我想，我大概是敗了，敗給她了。

于是有無數個夜晚，我都在期待，林想不要和他在一起。因為林想發現自己不喜歡他，因為林想發現他人品不好，因為他不喜歡林想了，因為他們的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我想了很多很多種可能，不論什麽原因，我希望，結果都是不在一起。

林想的姿勢不知道什麽時候改為了雙臂抱着雙膝，她轉過頭看着我說：“我和他不聯系了。”

林想的臉如此平靜，她靜靜地看着我，沒有任何波瀾。

我有一瞬間都覺得，老天是不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林想是不是知道了。

林想的頭又轉了回去，繼續說道：“他挺優秀的，長得也可以，對我也挺好的，周圍的人都說我們郎才女貌，我想那就試試吧。他的節奏比較快，我有些适應不了，就決定冷他一段時間，再等等看。”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有什麽樣的心情聽這段話的，我想知道她的一切，卻一點也不想知道她和別人的故事。

林想依舊自顧自地說着，“大概過了兩個月吧，我就聽說他準備和另一個女孩在一起了，然後我就沒有再聯系他了。”

“那你，喜歡他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聲音居然是啞的。

“應該只是有些好感吧。”林想說完，又轉過頭看着我，“你還小，不知道，如果喜歡一個人是不會舍得冷戰的。所以剛知道他去追別人，我是生氣的，後來想起來，我似乎沒喜歡過他，也不能要求他一直等我。但是說句實話，還是校園裏比較單純，工作了就不一樣了。”

“我不小了。”話說出口，竟然帶了一絲委屈。

“噗嗤。”林想很沒給面子地笑了出聲，接着笑意盈盈地說：“是啊，我們都不小了。對了，你多大了？”

又是這個死亡問題，她一次次地問，我一次次地回避，不過我猜測，她應當自己也不記得了，“這是你第三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林想的表情帶着詫異，“是嗎，有這麽多次了，我都不記得了。”

我的猜測是對的，她從來不記得和我說過的話。

“不過你應該沒回答過我，要不然我應該會記得的。”林想小聲地辯解。

“重要嗎？”我問。

“不重要。”她說。

然後我們倆沉默了，這幾分鐘無比煎熬。我在想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是不是惹她生氣了，我是不是應該給她道歉。我糾結了好久，不知怎麽開口。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不這麽有計劃，像一般女孩一樣，考研，然後留在林蔭市，那該有多好。”林想依舊是看着遠方，自顧自地說。

很顯然，她沒有我的糾結。在我認為自己是不是惹她生氣的時候，她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你很想讀研？”

“不是。”

當時的我聽完她的話只是覺得，她可能是不想工作而已。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她的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只是我當初沒有發現罷了。

“你呢，準備讀研還是工作？”林想的話題轉到了我的身上，在我的印象中，她很少會主動了解我的事情。

“準備工作吧。”

“回長淩市嗎？”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和她不同，我沒有計劃，尤其是在沒有奮鬥目标的時候，我更不知道該怎麽做。“應該吧，有可能去更遠的地方。”

林想點點頭，“也挺好，好男兒志在四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