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續幾天能有小半天的時間能上山去找野貨,為了把這些非常難得的時間用到極致,謝顏每天天不亮就偷偷摸摸地起床,把曹家後面的幾個山頭給走遍了,辛苦之餘但也有了不小的收獲,除了菌類,一些普通的藥材也尋了不少,近十來天也陸陸續續攢了一貫錢,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十分振奮的消息。

這天她又背着半個背簍的野貨朝鎮上走去,和往常一樣先去了廖三叔的吉祥酒樓,将菌類給賣出去,背簍裏只剩下幾根年份比較少的小人參。

原本是要拿去藥店賣,但一直好奇古代的擺攤點是什麽情況,問到地方之後便背着背簍過去了。

擺攤的人不少,尋了個地方坐下來,在地上鋪了幾張大葉子,再将幾根小人參擺在上面。

剛擺好攤,就有人攤點管理的人來收錢了,一個攤點一天一文錢。

對如今已經攢了一貫錢的謝顏來說,一文錢就相當一塊錢,也不算多,自然能交得起,只是她不過是來看看地方而已,拿起背簍就要走,卻聽到有人沖着她問道:“小姑娘,你這小人參怎麽賣?”

見到有顧客,謝顏便懶得去藥店,直接交了一文錢又坐了下來。

可惜那人詢完價就走了,謝顏已經交了攤位費,只好繼續坐下來擺攤。

只是才坐下沒多久,視線中突然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居然是同村兩個婦人,心裏忍不住咯噔一跳,這兩個婦人往日跟曹老太關系都還不錯,若是見到自己這個時候在街上賣東西,定會将将此事告訴曹老太,到時候自己上山找野貨的事情定會被發現,以曹老太的為人,鬧不好還要上山去挖錢。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然而正當她卷起東西要走的時候,剛好又來了個詢價的人,此時若是走,難免會驚動到那兩位婦人,謝顏一時之間頓時進退兩難。

眼看那兩人越走越近,謝顏心急如焚,甚至都顧不上回答買家的問話。

“哎我說你這小姑娘,問你小人參怎麽賣,你怎麽像個啞巴一般也不說話的。”

買家這麽抱怨着,旁邊已有人看了過來,謝顏最怕的就是這個情況,低聲說價對方似乎又沒聽到,急得她額上都冒出汗來。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小片陰影,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的跟前,好聞的香氣也随之撲來,謝顏擡頭一看,也忍不住流連了幾眼,從背後望過去,女子身材高挑十分脫俗,同樣是粗布麻衣,卻洗得幹幹淨淨,一身的書卷氣,與周邊的這些人格格不入。

這身形實在是好看得緊,但又莫名地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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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謝顏愣神的功夫,女子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三根小人參,沖着正在詢價的路人道:“一根三十文錢,可是全部都要?”

謝顏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當前的處境,如今有人擋在自己跟前,正好方便脫身。

只可惜了自己那三棵小人參,也不知這人是什麽來頭,這般突然出現,誤打誤撞解決了自己的困境,但那三根小人參賣出去的錢,她此時若是直接拿走了,自己也不敢出來跟她讨要。

謝顏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畢竟那三棵小人參再怎麽樣也比不上自己這數十天來的辛勞。

她咬咬牙,轉身往攤位後邊的小店躲去,比起被同村婦人發現的危險,她寧願連這些錢都不要。

攤位的位置剛好被店門口的大樹擋住視線,謝顏沒辦法看清那女子是否還在,但卻聽到同村那兩個婦人的聲音隐隐傳來。

“莊秀才,你怎麽會在這裏賣人參?”

謝顏聽到“莊秀才”這三個字,腦子裏的記憶這才連貫起來,原來這女人是村頭莊家的女兒莊婉,母親早逝,父親在世時是縣裏的縣丞,後來不知道犯了什麽事被免官,沒過幾年就郁郁而終。

莊婉還有一個大伯,如今住在永豐縣城裏,不怎麽回村裏。

而莊婉則在住在上鹽村莊家的老房子裏,家中還有一個老祖母,叫虞婆,家中也是十畝田地,租給別人來種。

如今的這個朝代,上一任皇帝是位女皇帝,頒布了女子可以念書考取功名的律法,故而如今女子念書也是常見的事,只是念書費錢,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很多貧苦人家哪裏舍得送女孩去學堂,能考的上秀才的女人也是鳳毛麟角。

莊婉就是鳳毛麟角中的一個。

莊婉中了秀才之後,在村裏開設私塾,給小孩子教書啓蒙,一邊準備下一次會試。

認出莊婉的謝顏滿腦子的不解,這人突然出現在這裏是特意為了給自己解圍的嗎?

謝顏仔細翻了翻原主的記憶,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兩人之間有過交集。

待那兩婦人走了之後,謝顏這才蹑手蹑腳地從後邊的店中出來,走到莊婉的跟前道:“莊秀才,我便不問你要那人參的錢了,算是感謝你剛才幫我的大忙,不過你回去可不能跟曹家說我在外邊擺攤賣貨的事情。”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忍不住有些肉疼,要知道,二舅曹洪跟着岳丈做屠戶,也不過才十文錢一天,自己為了挖這幾根小人參,也廢了不少的功夫。

但謝顏不想把事情鬧大,萬一這莊秀才也跑到曹老太跟前嚼舌根子那可怎麽辦,算了,就當花錢買平安吧。

說完挺着胸背着背簍氣鼓鼓地從莊婉跟前走過。

哎,可惜了那幾十文錢。

誰知還沒走出去兩步,就被後邊清軟的聲音給叫住了:“且慢,我不要你的錢。”

聲音剛落,莊婉就從後邊趕上來,捉住她的手,攤開來,将那些錢放到她手心。

手與手相碰的那一瞬間,謝顏帶着細繭的手指忍不住有些顫了一下。

她一向不喜歡與人有肌膚接觸,先前在現代的時候,一門心思撲在學業上,也沒怎麽交朋友,更不用說找對象,這種手和手相碰的親密感讓她有些不自在,但在縮回來之後又覺得有些遺憾。

可又忍不住想着,被美人碰一下又如何。

手心的銅錢還帶着女秀才手上的溫度,讓謝顏莫名地覺得有些燙手,她不動聲色地擡起頭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下次小心一些。”

說完轉身就走了,留下謝顏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謝顏見她遠去,本想示個好說聲道謝也沒機會,只好暫且将這些心思收起,買好包子後又匆匆地趕回山上将今日的收成埋在老地方,順路還不忘記拔了些草藥放到背簍裏。

和往時一樣先将肉包子放到柴房後邊的洞口,再從前門進去,可當她走到前門的時候,就看曹老太叉着腰站在柴房門口,看來是等她已久。

“小浪蹄子挖兩根草藥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你弟弟如今都已經活蹦亂跳了還挖什麽草藥,明日就不許去了,跟你母親去舂米。”

謝顏轉頭一看,謝元谷靠在門邊低着頭,手上拿着兩個小竹蜻蜓,想來是在柴房裏玩的時候被曹老太抓了個正。

算了下從那日下雨開始到現在,上山十天,也攢了一貫多的銅錢,如今山上那些野貨也被自己摘得差不多,再繼續晃悠也沒什麽太大收獲,既然這老太婆不給去那便不去了,再想想其他賺錢的法子。

這般想着,也沒和曹老太頂嘴,低眉順眼地将背簍給放下來,拿起頭巾就要去谷場跟母親彙合。

謝元谷如今已經被發現病好了,更不想留在那間逼仄的柴房中,抓着竹蜻蜓就跟在謝顏背後。

曹老太一拳打在棉花下,氣得不行,看到小背簍裏的那些藥材,一把攬過,将這些草藥全拿進自己那屋中。

到了谷場,依舊只見到曹娥一個人在忙碌,曹老漢不近不遠地守在附近。

謝顏當然知道這自己這個經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外祖父為何會一大早就守在這裏,無非就是舂米的時候,白花花的大米出來,怕她們母子幾人将糧食藏起來呗。

曹娥見到小兒子跟在女兒的背後一起來,便知道裝病這一招明日開始就不頂用了,也不知道女兒接下來又要怎麽做。

謝顏回來的時候将一個肉包子藏在袖子裏,當着曹老漢的面又不好拿出來,只能先默默地幫忙幹活。

直到曹老漢招呼着曹興壽和曹興月等人将米一筐一筐地扛回家的時候,這才将母親拉到稻草垛的背後,把包子偷偷地塞給她。

曹娥一大早就起來忙活,早就餓得不行,往時只能喝喝水忍過去,如今女兒日日給帶包子回來,卻是讓她這副身子得到久違的補充。

謝元谷跟着出來的時候,剩下的包子還藏在洞口那裏沒拿出來,如今看着母親吃着包子的時候饞得直流口水,曹娥忙撕了一大半出來給他,小男孩卻搖了搖頭道:“娘辛苦,娘吃,谷兒回去就有了。”

謝顏見他們母慈子孝,眼裏笑笑,随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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