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因為擡着東西,莊婉跟着先是到了謝顏家。
将東西放置整齊後，謝顏吩咐着弟弟道：“谷兒拿着筒骨去給娘在秀才姐姐家熬，晚上咱們一起在那邊吃飯。”
謝元谷一聽,也不等莊婉她們,抱着一包筒骨就往莊家跑。
謝顏一路說着故事又提着東西,坐在院子裏歇了一會兒才沖着莊婉道：“這故事聽完了,你現在有啥想法不？”
莊婉黑亮的眼珠子注視着她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的夢可以做得這麽長這麽細。”
謝顏心中咯噔了一下道：“其實是我好些天前就夢到了的，我小時候又愛聽着村裏老人們說些妖怪的故事,就自己編了一遍，最後變成了這個樣子,莫非莊秀才覺得故事不夠好？”
“好,是太好了,我可以把你的這個夢境給寫下來加以潤色,到時候你想怎麽分成？”
謝顏想了想道：“不瞞你說,我從小到大就愛做夢,像我今天說給你聽的這個夢境至少還有百十個，倘若真的能做，那就是長期的生意,現在談好分成我覺得也比較穩妥,等于我提供素材你來潤色撰寫，五五分成怎麽樣？”
莊婉沉吟了一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實五五分成算是給高我，我不過是個代寫之人,你若是有心想找誰寫不成！”
謝顏沒想到這女秀才竟如此實誠，但對她來說，莊婉對她目前來說是不可代替的，首先是人品,在她們母子三人最艱難的時刻，從在鎮上幫她瞞住村裏的婦人賣人參，到宅基地事件，再到後來的分家，住草棚子的時候，這人又是送鍋送被，妥妥的雪中送炭，人品是沒話說了，合夥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合作夥伴的人品。
再一個是才學，莊婉寫字好看，而且據她觀察，莊婉不是不會編故事，她只是沒有很好的題材和故事梗概，就算今日自己将這些情節一一告知，但真正寫下來的時候還需要構思、潤色等，需要廢上不少的功夫，倒是自己，直接照搬別人的成果講了個故事，在付出精力和成本方面，絕對是占了便宜。
忍不住有些心虛。
随即道：“五五分成是我占了你便宜，你書寫也很辛苦，到時候這些筆墨紙硯的支出從收益裏邊扣掉，剩下的再拿來分，四六分吧，我四你六。”
莊婉卻不這麽想，這些年來她自己也嘗試過寫一些話本，但總覺得束手束腳地思路打不開，書店的老板也覺得沒有新意可讀性不強拒絕了，如今由自己來撰寫，其實就跟譽抄話本差不多的活兒，就算是五五分她都覺得是自己了便宜，只是如今自己的狀況也不樂觀，祖母一天一百文錢的藥錢不容她矯情，她搖了搖頭道：“便五五開吧。”
謝顏見她已經下了決定，只好點了點頭作罷。
可沒想到這秀才卻轉過身來，鄭重地沖着她行了個禮道：“如此便謝過錦娘子的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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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顏從未受過如此大禮，但又見這女秀才如此講禮數，也忙正了神色回了一禮道：“先前你和虞婆婆照料的恩情也一直沒有正式謝過，不敢受此大禮，不過是相互幫忙罷了，但願我們所謀之事能夠順順利利。”
謝顏嘴上這麽說着，其實心裏已經有了一些別的想法，特別是今日從書店回來的路上，腦子裏一直在瘋狂地轉動，包括聊齋系列故事的編撰，尋求除書店之外的相關合作，将利益擴大到最大化，甚至還包括到印刷方面。
而這一切能夠得以展開計劃，怕是離不開眼前的這位女秀才。
“那就定下來了，今日回去我就開始編寫《辛十四娘傳奇》，倘若其中有些情節需要推敲我再找你，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打攪的話，我可能會五天左右可以完成。”
謝顏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按照莊婉這種要錢不要命的架勢，如今私塾也不上了，一天裏面估計大部分時間都在寫字，但毛筆字寫得沒有鋼筆字快，加上構思和情節設置，一天極限應該是一到兩萬字，五天完成一篇六到七萬字的短篇小說還是可行，但是也會累壞了。
想着這段時間她為了虞婆的病廢寝忘食，再看着她消瘦的肩膀，原本黑亮充滿神采的兩只眼睛也染上了疲色，謝顏心底沒來由地湧出一抹心疼。
出言勸道：“話本的事情是長期的，不能為了貪眼前的利益把身體給搞垮了。”
十五歲的少女，原本聲音是清亮的，但此時謝顏眼裏憐惜化成一抹柔軟的溪流流入心間，連音色都變得有些不符合年紀地溫柔，莊婉仿佛被燙到一般，回答的時候聲音忍不住發顫。
“話本價格跟故事篇幅長短有關系，今天這個故事可以分為上中下三冊，一冊設計百頁左右，倘若被認定為上等話本，一冊也有三兩銀子的收入，就算是下等也有一兩銀子，三冊的話自是三到九兩不等，我第一次寫，便放緩一些速度，十天寫一冊，一個月左右寫完，以後等熟練了再做調整，你看如何？”
“嗯，就先這麽安排，往後便辛苦你了。”
謝顏将莊婉送出門後，開始整理今天買回來的東西。
自己屋裏一床墊被一床蓋的被子，先前自己的衣服曹娥已經整整齊齊地幫自己挂到櫃子裏了，加上後來做的幾件，如今也有五六套衣服可以換洗，穿的方面也算是不缺的了。
如今床上用品一應俱全，今晚就可以回自己屋裏睡。
盼望了好些日子的個人空間也終于有了，謝顏舒服地癱坐在椅子上，四處打量着自己的這件屋子。
一床一桌一椅一櫃而已，牆面倒是整齊厚實，屋頂也很有特色，看着十分牢固，就是太空了，連個裝飾畫都沒有，心想着等以後有錢了要整個沙發放屋裏，沙發不簡單？找張木匠打個長椅架子，再找些布墊子墊上，塞上棉花，不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上去了嘛。
至于牆面裝飾，莊婉寫字那麽好看，回頭讓她幫寫幾幅字畫挂屋裏，一個具有文藝特色的草廬居所不就布置好了麽。
如此想着，心裏不禁覺得美滋滋。
餘下的一條被子拿到曹娥的房間去，如今謝元谷還小，一般家庭五六歲就開始分床而睡，但是有些家庭條件不允許，推遲一些也有，只是謝元谷情況比較不同，以他現在的這個性子一人睡覺怕是會吓哭，看樣子還是得再跟母親同屋一兩年才能自己睡。
曹娥的床是砌的土炕，到時候天冷些就可以燒炕了，夏天涼涼的也舒服。
謝顏是南方人，不習慣睡炕，所以沒有讓他們在屋裏砌炕，等冬天到了下雪了，扛不住再來跟曹娥她們擠一擠。
新買的鍋子抗到廚房，廚房另外一側就是洗澡的地方，謝顏打算今晚上要大洗特洗，穿過來這麽些天，今天終于能實現洗澡自由了，頓時心中一片舒暢。
收拾完這些東西後，謝顏把大鎖往門上一挂上了鎖，渾身輕松地朝莊家而去。
沒幾步路的路程，因為心情暢快，連路邊的狗尾巴草都顯得十分動人。
然而剛走到院子外，就聽到屋內傳來劇烈的争吵。
說是争吵，倒不如是有一方的聲音直接碾壓了另外一方的聲音，伴随着孩子嘤嘤的哭聲和大毛二毛三毛汪汪的犬吠聲。
謝顏一聽心中暗道不好，不知道秀才又惹上誰了，被人直接欺負到家裏來，往時以虞婆性子也不是個軟柿子，只是這兩天她剛好犯病，此時連說話都吃力，哪裏能跟人幹得起架來，自己那三拳打不出一個屁的母親更不用說，自她記事起就沒聽曹娥大聲說過一句話。
謝顏三步并做兩步朝院子裏沖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的婦人小張氏，旁邊站着她那懼內的丈夫何老三，但這夫妻二人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一向愛占人便宜。
只聽小張氏道：“你們家那地，好一半壞一半，卻按好的田來收的租，早幾年我們家老三就是心善，老老實實交租，好田是勉強能劃得來，可下等田地這麽一均開就虧大了，租地種田不但吃不飽還要倒貼，這是什麽天理喲。”
而此時的莊婉正擋在虞婆面前，高挑的身子勉強能把場子找回來一些。
可眼前女人一句頂一句，不管有理沒理聲音夠大，對面的三個人根本就沒辦法插話，感覺整個戰鬥力弱成渣。
謝顏這才真正理解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句話原來是這樣的場景。
謝顏輕咳了一聲，小張氏轉過頭來，見到是被曹家趕出門不受人待見外孫女，眼中盡是不屑，理也沒理她一眼，沖着虞婆和莊婉又是一頓開炮。
謝顏這下忍不住了，提高聲音道：“張嫂子這次來是想退租嘛？”
方才也聽了大概，無非就是想趁着如今莊家不得勢，趁機把地租壓一壓。
何老三一聽謝顏口中說出退租二字，臉上頓時出現慌亂的神情，正要說話，卻被一旁的小張氏給瞪了一眼，趕緊又悻悻地閉了嘴站到後面去一個屁也不敢放。
這小婦人沖着謝顏不悅地道：“這有你什麽事，輪得到你說話嗎，她們莊家的地，下等田地那麽難種，除了我們老三心善想要幫襯一下她們祖孫二人，誰願意去種那旮旯地。”
謝顏冷笑道：“你若嫌這地種不活退租便是，吵吵嚷嚷什麽。”
說完沖着莊婉眨了一下眼睛。
莊婉瞬間明白她的意思，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既然張嫂子不願意種我們家的地，那便退租吧，剛好如今秋收已過，田地裏也沒有植物，明年便不麻煩你們幫襯我們祖孫二人了。”
小張氏哪裏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面發展，這幾日因為傳言莊婉和方文博私奔一事，整個村子鬧得沸沸揚揚，村裏的孩子都不願意送去私塾給她教了，莊家的地就算何老三不願意種，也不會有人接手，到時候兩句話一威脅，這兩人還不趕緊降租求着他們夫婦兩人種。
可誰知來了一個不知好歹的小賤人，把這事給攪混了。
“哪裏來的小賤人，這裏輪得到你插話了嗎，怪不得謝家把你們掃地出門，連曹家也容不下你們，果真是令人讨厭得很。”
戰火一下子蔓延到謝顏這邊，莊婉見她滿嘴噴糞，對謝顏的評價也如此難聽，臉色一冷，面帶寒霜冷冷道：“你閉嘴，不許罵她，不租便滾。”
小張氏萬萬沒想到一向溫軟淡泊的女秀才居然會變得暴虐，原本滔滔不絕的一張嘴瞬間啞火，可臉上卻還是憤憤之色。
穿來這麽久，謝顏幾乎什麽樣的處境都面對過，但能站出來幫自己頂住炮火的卻唯有莊婉一個，今日發如此大火也皆因自己而起，想到這裏，忍不住心中柔情滿溢，一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眼底是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溫柔。
莊婉冷着臉道：“今年的租子也清了，今日開始我們家的地就不租給你們家了。”
小張氏這時候才慌了，忙軟下語氣道：“婉兒大侄女，其實地也還是可以種，你收回去也沒人願意種，難道要放在那裏留着長草嗎？”
“這就不勞煩嫂子擔心了，請回吧。”
聽到莊婉冷漠的聲音，何老三忙上前乞求道：“秀才，都是鄉裏鄉親的，你就別跟你嬸子計較，這地還是留我們家種吧，別為了争一口氣把地給荒了啊。”
“叔，不是我計較，是你們即租着我們的地，又跑上門來說三道四，都欺負到我們祖孫二人的頭上來了，還讓我怎麽大度，就這樣，這事沒必要再談了。”
說完背過身子拒絕溝通。
何老三見到無力回天，只好将自己還在氣呼呼的婆娘給往門外拉，口中一邊低聲埋怨道：“都怪你，說了不要來，你非要來，非貪那麽一點租子，這下好了吧，只有村頭胡癞子家那山地沒人願意去種……”
聽着讓人二人罵罵咧咧地走了，莊婉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這時後邊傳來少女熟悉聲音：“莊秀才，你家的地，租給我們種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顏：寶貝今天因為我沖別人發了好大的火，開心
莊婉：敢當我面罵我對象，當我死了
。感謝在2022-01-2319:56:54~2022-01-2420:48: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倦聽風雨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littlekate、或多或少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錘一米五2個；littlekate、小毅、as~ileli、今天星期八、さかなちゃん、蕭豬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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